《溪影楼（鹿鼎记）》卿若

5、忆事·抓周礼日

　　【康熙三十年·春】

　　夏府——清芷园
　　清影晃着步子乱踏，歪歪扭扭的东转转西跑跑。
　　桃花片片飞，落撒泥满地。舞风挥云袖，群蝶处迷离。芬芳四溢，一身着粉衣的可爱孩童沐浴在这片花云清光下，此情此景，犹如梦境。
　　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事不多，小事不断。小事不多说，大事就一件。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八日皇贵妃佟佳氏病重，后康熙谕礼部：“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氏，孝敬成性，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今忽尔遘疾，势在濒危，于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皇后，以示崇褒，钦此。前者九卿诸臣，屡以册立中宫为请，朕心少有思维，迁延未许。今抵遵慈命，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应行典礼，尔部即议以闻。”
　　七月初九日册立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颁诏天下；初十日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皇后崩。康熙辍朝五日。七月十三日奉移皇后梓官至朝阳门外享殿。
　　康熙二十八年九月十九日册谥为孝懿仁皇后，十月十一日奉移孝懿仁皇后梓宫往景陵，葬仁孝、孝昭两皇后之次。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清影不是对佟佳氏产生同情，而是对康熙产生怀疑。不为同身为女人而打抱不平，只因为好奇。
　　孝懿仁皇后佟佳氏，七月初八日前已是病重之身。常年居住在皇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本就没多少体力，还要经受礼仪大典这种本身消耗体力和精神力极重的折磨，不死才怪呢。她没给你在大典上死去，已很对得起皇室宗亲了。
　　不明白康熙是为什么才封佟佳氏为皇后？联系自己所想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康熙从太医那已经听说佟佳氏时日不多，念及夫妻情意，自认公务繁忙而没多加陪伴过她，心里有愧，才以封为皇后作为弥补；第二种：康熙经不住太后及大臣唠叨国不能无后，至此封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
　　不管是哪种原因，所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最后，康熙应该是真的愧疚，不为别的，只因是他让爱妻佟佳氏走的更早。
　　民间流传康熙为悼念亡妻，作诗四首：《恭挽大行皇后诗四首并序》大行皇后秀钟华阀，德备壶信，克孝克慈。顷者正位翟愉，甫承册命，遂婴笃疾，莫挽徽音。时属新秋，候当阑暑，惊璇霄之月坠，伤碧落之星沈。物在人亡，睹遗褂而雪涕；庭虚昼永，经垂幕以怆怀。悲从中来，不能自已，握管言情，聊抒痛悼。
　　月掩椒宫叹别离，伤怀始觉夜虫悲。泪添雨点千行下，情割秋光百虑随。雁断衡阳声已绝，鱼沉沧海信难期。繁忧莫解衷肠梦，惆怅销魂忆昔时。
　　交颐泪洒夕阳红，徒把愁眉向镜中。露冷瑶阶曾寂寞，烟塞碧树恨西东。旧诗咏尽难回首，新月生来枉照空。弯影天涯无信息，断弦声在未央宫。
　　淅沥动秋声，中心郁不平。离愁逢叶落，别恨怨蛩鸣。寂寂瑶斋隔，沉沉碧海横。玉琴哀响辍，宵殿痛惨更。
　　音容悲渐远，涕泪为谁流。女德光千禩，坤贞应九州。凉风销夜烛，人影散琼楼。叹此平生苦，频经无限愁。
　　几年后，当自己在想起这件时，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对待？只为康熙利用了佟佳氏的死，四首诗，一行泪，堵住了所有再为封后说事儿人的嘴。

　　康熙二十八年腊月初四日，正是为清影举办抓周礼的时日。宽敞的厅堂挤满人群，除了康熙与夏宗曦外还坐有五个不熟悉的男人，夏总管与众奴仆分站左右，等待小姐来参加抓周礼。
　　惠娘扶住清影的上半身，生怕摇摇晃晃的小姐走不远几步就摔着。十几步的路程被她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脚踏在地上，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有种想征服世界的冲动。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知有多久没走过路了，刚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被人照顾的确是种享受，却让她浑身不自在，过惯了亲力亲为的生活，总想自己动手。禁受这般煎熬的日子过了一年，身体逐渐壮实，足够她站立行走了。
　　本来想早点学会说话，都开始逐步练习自己的声带，后来觉的会不会太突兀了，决定先放下这项任务，在等半年吧！不过先练习练习嗓音倒是不错，也不会有人奇怪。
　　走进门口，全厅的人盯向伫立在厅门旁的瓷娃娃。扑闪着乌黑大眼在厅内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自家爷爷身上，咧开粉嫩的小嘴，甩开惠娘搀扶的手，不顾她惊慌失措的眸光冲向夏宗曦抱住他的腿。
　　夏宗曦弯腰抱起清影，看到孙女儿满头是汗却依旧喜笑颜开，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清儿今天很高兴呐。”
　　“呵呵~”
　　“今天可是清儿的抓周礼哦，待会儿喜欢什么就自己拿，千万别客气，反正不是我们家准备的。”夏宗曦全力诱拐儿童，笑的奸诈无比。
　　众人集体黑线，这都什么爷爷啊！这不是存心教坏孩子吗！多可爱的孩子啊，要是变坏了多可惜。来自四面八方的怨念集体射向夏宗曦，控诉着这个无良爷爷。
　　正当夏宗曦接受众人怨怼的眼神时，被忽略掉的清影发出“呵呵~”的嬉笑声。那神情被众人理解为：“好的，爷爷，清儿一定会选最好的拿。”随着清影的笑声，众人的视线转而射向夏宗曦怀中的瓷娃娃。
　　经过众人怨念般的洗礼，欢笑中的清影嘴角僵硬在脸上，一滴汗液顺额滑下。
　　为了不再使孙女儿受到惊吓，夏宗曦主动打断众人的视线。将清影抱到厅中最大的圆木桌上坐定，指着圆桌边缘上放置的器物对孙女儿道：“这些可都是叔叔伯伯们为清儿精挑细选过来的，要好好选，千万别辜负了他么的好意。”
　　回头望了眼退回座椅上的爷爷，不甘心就这样被冤枉。她明明是好笑爷爷被欺负了，却得来众人不愈的眼神。无辜的将厅内众人回望了一遍，看到康熙别有深意的眼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扭扭身子，强制转回目光凝视桌上的器物。
　　一块很漂亮的女红绣帕；一支碧玉短萧；一本封面写着《女戒》的书；一块墨砚；一支狼毫；一叠宣纸；一块雕花玉佩；一支红宝石发簪；一卷画轴；一盒棋子；一只小虎玩偶；一件雪绒裘衣；三块小金元宝；一朵描银绢花；一串白玉雕莲佛珠；一串珍珠项链；一块描金怀表；一块捻丝银质长命锁；一对刻有“一生平安”的银镯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抓周礼一般是给男娃准备，倒是有不少小说里写有女娃抓周。看这桌子，全是给女娃用的东西，琴棋书画，女红，玩偶，首饰等。
　　琴棋书画，以前就很想学的，可家里条件不允许，一直没有学全。画是唯一学会运用在工作上，主攻的不是传统国画，而是漫画。国画很漂亮，神韵千变，如梦如幻，学起来不光耗时间还耗费金钱，这也是她舍弃国画选其漫画的原因，家里条件稍好些时买了电脑，她就从手绘转为电脑绘画。而她正进入社会起步阶段……
　　对琴、棋、书，她只限于了解，以后学不学的精都不重要，因她只为修身养性。用心学还是要的，总不能浪费了，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弹些现代的音乐来听听，与爷爷下下棋，写写字来过日子。
　　女红，身在古代不能不学，她可不想被别人说夏家孙女儿怎么怎么样的。若学的好，到可以做些自己设计的衣服。
　　金银首饰也不能丢，不用也要拿来压箱底。遇到急用，也能换钱。
　　倒是那本《女戒》让人头疼不已，什么三从四德啊！那该是男人守的吧？上她遵守这个还不如掐死她得了，不过这可不能外传。算了，这个也拿回去压箱底。
　　清影忆起爷爷交待过要挑自己喜欢的拿，这可烦恼了，除了《女戒》每一样她都不想放弃啊。皱着秀眉瞟瞟这个看看那个，怎么办呢？
　　一心只想见孙女儿抓周的夏宗曦，从头到尾忘却要向清影介绍不认识的五人。即使是康熙也没能让他打上一声招呼，而另五人也无怪罪之意，只与众人欣赏夏家孙女儿如何特别。
　　至于那五人为何会认为清影特别，原因嘛……康熙认清影做侄女儿的事虽没有诏告天下，却在朝廷上层官员中流传开来。论身份，清影也算是皇亲国戚，虽不能与爱新觉罗亲子相比，但也能使王功大臣敬畏三分。论地位，清影没载入宗籍，不是皇室，只要康熙没死，谁也不能对她怎样。
　　再加上夏府传出夏宗曦与夏清影爷孙两“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件奇事儿。不知多少人想一见夏家孙女儿，而上夏府拜见夏家孙女儿的人必须通过夏宗曦同意。至此现今无人知晓夏家孙女儿是怎样的可人儿。
　　而今坐在夏府厅堂中的男人无不是于夏宗曦亲密相关的朝中大臣，至于康熙定是必不可少的人物。
　　在康熙等人期待的目光中，清影不负众望动起手来。只见清影抬起双手拍在桌上，揉搓着桌布。众人互看了眼，对上其他人同样疑惑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转向夏宗曦。
　　无视康熙等人的注目礼，夏宗曦嘻皮笑脸期待着清影余下的动作。见夏宗曦如此，康熙等人只得继续关注清影。
　　清影一点点在桌布上勾出褶皱，轻轻扯了扯。没多大动静，接着使出更大的力气向自己面前拉，等桌布上的器物来到她眼前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康熙等人以为她会从中拿出自己喜欢的东西，却在这时，清影转过身，又做起刚才的动作。
　　康熙众人猜忌，清影将桌布扯于身前，是否是因为近距离观看能更好的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正在这时，清影做了见他们永不会忘却的事。
　　从器物后拿过桌布边角，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向另一边，将桌布八个边角都收集起来，困难的打了个结。清影扶住身旁胡乱打着结的包裹,转身对着自家爷爷“呵呵~”笑着，顺手还拍了拍手下的“包裹”。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不知该说那丫头贪心，还是该说她聪明。夏宗曦更是使足了劲取笑自己的孙女儿：“清儿喜欢的还真多，要不要爷爷再给你些。”
　　“好不贪心的丫头，清儿若还有喜欢的尽管跟叔叔说。”康熙紧随其后取笑道。
　　另五人也跟随笑到，不知是谁对夏宗曦道：“夏家小姐果然是位妙人儿，到是一个不落全给收了，果不复外界传闻于夏大人‘心有灵犀一点通’讷。”
　　“如是说，这血泷于水还真实有其事，我家那群小子可就没个省心的。前有孝子，后有孝孙，夏大人这回更是让人羡艳不已啊。”其后又有人接道。
　　“哈哈，过奖，前有孝子是真，可这后有孝孙从何说起？”夏宗曦反驳，清儿要真孝顺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夏大人还真谦虚，这孝孙可是有凭有据，先不说您爷孙两血泷于水‘心有灵犀一点通’，就说您一开始让夏小姐调好的拿，而夏小姐不负所托全选好的，还一个不剩。‘孝’字不就坐实了。”
　　“以你讲之，我还真是谦虚了不少。”如是想想，还真是如此。“多谢曹大人解惑。”
　　“岂敢，岂敢”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人打断。
　　“好了，好了，别在岂过来岂过去啦，这小丫头都还不认识我们呐。夏大人也不过来介绍介绍？”说完不满的看着夏宗曦。
　　“哈哈~，对不住啊，刚刚太高兴忘了。”夏宗曦不好意思的向众人赔礼，想去桌上抱清影时却发现桌子上根本就没人，夏宗曦吓了一大跳，一个小活人还能不翼而飞。众人发现后也惊奇不已，当时他们都只注意夏宗曦了，到忘却了夏清影，转头四处张望，当众人集体看向某处时，康熙正抱着清影回来。
　　“朕刚才于清儿谈了些话，没把各位大人吓着吧？”康熙面带微笑凝视众人。
　　“臣谢皇上关心……”众人齐声。
　　“好了，还没给清儿介绍你们呐……”
　　听康熙介绍后，清影知晓那个说自家那群不省心的儿子的人是曹寅，说自己是妙人儿的人是纳兰明珠，其他人分别是裕亲王爱新觉罗福全、恭亲王爱新觉罗常宁、施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