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 出世》森火素

3、花飞莫遣随流水

　　慈元殿已经掌了灯，这一下午闹的鸡犬不宁似的。太子和娇妍身上的嘎达也开始消退了，晚膳时，太子和长公主吃了一些清淡的小米粥，精神不错，就让奶妈们抱下去休息去了。
　　皇上刚用了点皇后让小厨房做的羊肉山药羹，就听到高全德带人回来了。

　　皇上在大殿内正坐着，刘皇后和杨妃坐在他的旁边。
　　“奴才给皇上和娘娘请安！”高公公和董院判跪下说着。“起来吧，什么情况？可是找出毒手了？快快直说！”皇上急切地问着。
　　高公公站起来说到：“谢皇上龙恩！禀报皇上，司花房的小太监李金德嫌疑最大，他的沤花肥料缸里，发现了淘汰的虎皮万年青的老叶和花根。付主管庆武还听到李金德和慈玉殿的如月对话，请皇上明查”。

　　听到高公公的话，刘皇后气愤的说：“好狠毒的李玉，慈玉殿果然脱不了关系。皇上，您可要为太子做主严惩啊”。
　　皇上看着刘环说着：“别急，看看这些奴才是怎么说的。”把庆武带上来会话。
　　庆武听到高公公传唤，一进殿，就跪着爬到殿内，不停地叩头说到“请皇上饶恕奴才吧，奴才该死该死！”
　　“庆武，你从实说，你有什么罪要朕宽恕？”皇上严厉地说着。
　　“禀报皇上，前几日，奴才要出去送花，刚走到大门，就看见慈玉殿的如雪和李金德在悄悄说话，奴才不敢打扰，只听到什么万年青的话。如果奴才知道这是要害皇嗣，打死奴才，奴才也要早报告，这样就能免去太子和长公主所遭的苦了，奴才真的是无心的，求皇上饶恕奴才吧”。
　　“是这样的，你没有大罪，但也属知情不报，停发半年的月俸，下去好好干吧！”皇上说到。庆武赶紧叩头谢恩，满头大汗的出去了。

　　“带上那个狗奴才，朕要看看他是什么德行！”皇上对高公公说到。
　　李金德被捆绑着押了上来，跪倒在殿内。“抬起头来看看，给朕看看，你那来的狗胆，敢伤害太子！”皇上狠狠的说着。
　　李金德吓的战战兢兢，哭诉着说：“皇上饶命啊，奴才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啊！那虎皮万年青，奴才从来没见过，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奴才，才把它扔在奴才的沤花缸里的！冤枉啊冤枉！”。
　　“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谁会陷害你，还有这样的心机，一派胡言！”皇上挥着手中的玉串，指着李金德说。
　　“你和如雪，慈玉殿有什么关系？庆武看见你们私语是怎么回事？”

　　“那日，如雪拿来贵妃娘娘画的图样，让奴才给准备好要用的花枝，说是娘娘要为太子和公主们周岁礼物，要有江山万古长青的意思。从没提起万年青之类的话，皇上明查啊！”金德跪着忙回答着。
　　“你说有图样？现在在哪里？”皇上问着。金德忙说“在奴才的寝室的抽屉里，每次，娘娘画好图样，奴才都是照图去找花枝的，都放在那里存着。”
　　高公公让喜红亮马上去拿。

　　一会，满头大汗的喜公公把李金德抽屉的所有图样都拿了回来，交给了高公公。高公公忙呈给皇上过目。
　　皇上看着李玉画的图样，一张张设计生动，没有细腻的心思和灵巧的功底是画不出来的。皇上没心思欣赏她的画作，而是要找出那张为太子周岁的图样。旁边的杨妃也站起来，走到皇上身边，帮着看着。

　　突然，杨妃叫着“皇上就是这张！您看，松枝，牡丹，插在如龙腾飞的花器里，就这图样是贵妃娘娘照着插出献给皇上和太子的盆花的”，皇上把其他图样的扔在地上，拿着这张图样端详着，也没看出端倪来。

　　这时，坐在皇上旁边的刘皇后，看到图的背面好像画着什么，她忙对皇上说“皇上，您看背面画的是什么？”。
　　皇上忙反过来一看，脸色铁青，说到“大胆的奴才，敢在朕面前胡说！高全德，给朕打他二十大板！”
　　杨妃马上捡起图样，反过来一看，上面画着淡淡的一颗万年青，叶子上有虎皮般的花纹，不是举的高，透着影，一般看不出来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心想李贵妃这是要干什么？
　　即使她和刘环不和，又同时诞下太子和公主，她也没有理由拿自己的命运下手吧，这事还真蹊跷的很。她见皇上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语，悄悄地把图样收了起来交给了高公公。

　　外面，李金德被打的“哇、哇、哇”叫着。其他太监、宫女个个心惊胆颤，生怕做错了事，惹恼了皇上和皇后。

　　这时，李玉贵妃娘娘听到了慈元殿下午发生了大事，连忙吃了晚膳，过来看看皇上和皇后。她还不知到，大祸即将来到她的头上。
　　李贵妃在如雪的搀扶下，走进了慈元殿。

　　进到殿外，见到李金德正在挨打，金德看见了李贵妃，就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有气无力地叫着“娘娘救奴才啊”，说完就晕死了过去。
　　李贵妃见到金德，她当着众人无法表现出什么，就快步走进殿里。

　　“臣妾给皇上请安！恭祝皇上万福金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李贵妃说着就跪在皇上的面前行礼。
　　皇上铁青着脸，对着李贵妃说到：“既然来了，有些事还是解释一下吧。你是什么时候和太监熟络起来的？
　　好好的贵妃需要什么，就叫奴才们去做便是，怎么还背着人单独安排？”皇上看到事情件件针对李玉而去，他心里知道李玉是不会伤害皇嗣的，但有她画的图样和李金德，皇上想保她，恐怕刘环和杨春也不能罢手。
　　“请皇上原谅！臣妾没有告诉您，李金德是奴婢的同乡，平日里见他司花房里是个心灵手巧的，臣妾又爱摆弄个花草，所以，想着插了花样，就打发他去找花枝，交往就是这些。”李贵妃跪着回答着。

　　刘皇后见李玉这样说，就恶声地大问着李玉：“玉妹妹，你太能装可怜了，真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片情谊。你没有生下皇子，就见不得太子的好，你是要置太子于死地啊。
　　杨春，把图样给她看看，把太子和长公主遭的罪告诉她，看她还牙齿嘴硬！”刘皇后也顾不得皇上的情面，非要置李玉的罪不可。
　　杨春从高公公手里接过图样，给李玉看着，并低声的说着太子中毒的过程和司花房李金德的结果。

　　李玉听完杨妃的话，瘫坐在地上，哭诉着说：“皇上啊您可要明鉴啊！我李玉怎么能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啊。
　　皇上，您想想，假如是我做的，假如是，我会画在图上留下把柄吗？我会把毒汁撒在自己做的花盆里吗！
　　我的家乡是有一种万年青，叶子上有似虎皮一样的花纹，但臣妾要它做什么？不信，您问如雪。皇上，这明摆着有人要嫁祸臣妾的！”

　　如雪见贵妃娘娘受到冤枉，便在贵妃后面跪着说：“皇上开恩啊，奴才去联系的李金德，只是告诉他娘娘要插一个寓意着江山万古长青的盆花，需要的松枝，牡丹的。奴才从没听贵妃娘娘说起过虎皮万年青，奴才不认识这个万年青，也没让李金德去准备它啊！请皇上明查！”说完就在地上叩头不止。

　　刘皇后没有好脸地说到：“皇上，如雪是李贵妃的贴身宫女，她就是知道也会护着主子的。
　　臣妾看，不对如雪用刑是不能查出凶手的！
　　皇上，您想想三个皇子，都没有保住，四皇子，太子，刚满周岁，有人就开始要置他于死地啊！请皇上给太子和娇妍公主做主！”说完，边跪在皇上面前了。
　　杨春看到这种情形，自己不帮着皇后，就是不帮太子，反正不处置李玉这事结束不了。
　　想到这里，杨春也离坐，跪在皇后的后面说到：“请皇上处置伤害太子和长公主的凶手，以警后宫！”

　　皇上一听到刘环说到他去世的三个儿子，气就不大一出来了，再看看皇后和杨妃跪在地上，死死地咬住李玉，不处置是不能平息这场风波。

　　他紧紧的盯着李玉说到：“你到底做没做手脚？到底是你宫里的人和那个狗奴才有勾结的！”说罢，便招手对着高全德说：“拟旨，慈玉殿李玉，身为贵妃，行为不检，殿里宫女和司花房太监勾搭，误伤皇嗣，属李玉管辖不严。
　　身为贵妃，当为后宫典范，应协助皇后治理后宫却带头触犯宫规，实不称为贵妃之位，现夺去李玉贵妃，赐为李才人。
　　仍住慈玉殿，以抚养紫烟公主为业，并禁足三个月，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见。慈玉殿所有宫女太监，一律罚俸半年，以示警戒。钦此！”

　　“司花房太监李金德，犯僭越后宫，立即杖毙。喜红亮治理不严，降为太监留用，并罚俸半年。庆武，有功有过，对真相揭发有功，升为临时司花房主管，以观后效。”皇上严厉地说着。
　　“此事到此为止，谁再提起，朕一同处罚！”皇上看着刘皇后和杨妃说着。

　　但刘环还不死心，她跪着哀求皇上：“皇上，不能光处罚李金德啊，慈玉殿上上下下脱不了干系的，必须严惩啊！”
　　皇上也不接刘环的话茬，直接站起来，叫上高公公说：“这一下午闹的，朕不用批折子了，刘皇后，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给朕当好后宫的家吧，别再来烦朕了！”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
　　“恭送皇上！”刘环和杨春跪拜说。
　　见皇上走后，刘环和杨春站了起来，看着瘫在地上的李玉贵妃，错了，是李玉才人，便不屑的走进寝殿去了。

　　这时，如雪忙扶起李玉娘娘，李玉有气无力，两眼欲哭无泪，心死万分，茫茫地在如雪和邓公公的半抱半搀下，走出了慈元殿。
　　殿外，李金德早已杖毙拖走了，几个太监正在冲洗着院子的血迹。
　　李玉头沉沉的，腿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步也走不动了。待李玉上了软骄子时，已经昏死过去了。

　　刘皇后心有不甘的坐在寝殿的塌上，对杨妃说着：“真可惜了，未能将这小妖精打入冷宫，便宜了她。”
　　“娘娘，别上火了，奴婢看这情况，可能李玉还真不知情。咱们还是把身边的人清理干净为好，别再让孩子们出现险情。”杨春接着皇后的话宽慰着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玉这个妖精，迷惑皇上装可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替她辩解，还是不是太子的养娘？
　　我们身边都是自己人，怎么会下这种毒手。”刘皇后对杨春不满的说着，但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忙用手中的丝帕假装擦了擦嘴角，
　　又说“你和我一起抚养太子，有了太子才有我们的将来。无论何时，我们都要目标一直，凡是挡太子路的，都要不惜代价的铲除。”
　　“是，奴婢记住了。”杨春见刘皇后不耐烦的咬死了李玉，心想着，这事太蹊跷了吧，不是李玉，会是谁呢？
　　皇后每天接太子用膳，难道是、、、！不会吧，虎毒不食子，怎么可能？杨春怕自己胡思乱想，说漏了嘴，就起身说：“娘娘累了一天了，早点歇息吧，奴婢先回去了！恭祝娘娘万安！”身子跪拜了一下。
　　“哀家还真是乏了，你跪安吧，晚上你还要照顾太呐，去吧！”刘皇后也伸了伸腰，挥手让婉晴伺候着去就寝了。

　　这边慈玉殿冷冷清清，李玉才人还没回来，皇后身边的梁公公就带着一群太监，到了慈玉殿。

　　把一些金玉古董摆设等豪华家具一一拿走，殿里的宫女和太监，只留下一个管事的王嬷嬷监视着慈玉殿，留下一个小太监小木子打扫殿外，其余的全部分派给了其他妃嫔使用。

　　当时紫烟公主正在偏殿里由宫女巧梅和王奶妈陪着玩耍，等着李玉回来就寝。
　　忽然，听着外面乱哄哄的，梁公公尖哑的呵斥着慈玉殿的宫女和太监们。
　　小紫烟长着么大，也没见过这架势，吓的“哇、哇哇”大哭起来。
　　梁公公对偏殿专门照顾紫烟公主的奶妈和宫女太监不敢减少，但也狗仗人势的嘱咐他们说：“李玉贵妃已经是个小小的才人了，皇后有令，只要照顾好公主，别管闲事。如果哪一个不长眼的奴才想插手李才人的事务，最好现在就自己去领刑吧。”
　　“奴才们不敢，谨遵皇后懿旨！”偏殿的宫女太监吓的齐声说着。

　　这时，如雪和邓公公抬抱着昏迷的李玉才人急匆匆的走进来，见到梁公公一行，也没有理会，直奔娘娘寝殿去了。
　　梁公公见李玉回来了，挥挥手忙领着人撤走了。

　　小紫烟见到母亲被抱着回来，不省人事，更是叫着“娘，娘，哇，哇”大哭着跟进殿内。
　　如雪安顿好李玉娘娘后，抱起了紫烟公主说着：“公主乖，别吵着娘娘！别怕，娘娘只是睡着了，你回去睡觉吧，明早醒来娘娘就能抱着你，陪你用膳了！”说着，如雪的眼泪不停的掉了下来。
　　小紫烟见如雪姑姑哭了，像小大人似的，忙用小手帮着如雪抹着眼泪，哭着说：“姑姑不哭，紫烟听话。”说完就投入王奶妈的怀里，恋恋不舍的回偏殿睡觉去了。

　　如雪哄走了紫烟公主，忙找出收着的人参，叫邓公公去炖着，好给娘娘喂下。
　　半个时辰后，邓公公捧着参汤递给了如雪说：“放心吧，我亲自弄的，没让小太监和王嬷嬷沾手，快给娘娘喂下。”
　　如雪给李玉娘娘小心地灌喝了小半碗参汤后，让邓公公殿外守夜，她去偏殿看看紫烟公主睡了没有，就回来在床前伺候着，但愿娘娘平安醒来吧。

　　如雪去偏殿的公主房，看见紫烟公主已经睡着了，泪珠还挂在小小的脸蛋上，搂着李玉娘娘和她亲手给她缝制的小锦缎布娃娃。
　　王奶妈就睡在公主床下，半躺半依着，如雪放心的回到大殿，陪着李玉娘娘。

　　今夜，又是一个沉闷的天，黑蒙蒙的，压抑的人都喘不过气来。好长时间没有下雨了，看样子是该来一场大雨，把人间的一切乌烟瘴气都冲刷的干干净净才好。

　　这一夜，皇上在大庆殿的寝室里。辗转不宁，白天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
　　太子珍儿是他唯一的独苗，是将来大宋江山的接班人，他宁可伤了任何人，也要确保珍儿的平安长大。今后还要为他继承大统扫平一切。
　　但误伤了李玉，他还是很心疼的。李玉只入宫以来，温良顺德，家里无依无靠，谨小慎为，又只生下一个女儿，即使她能生下儿子，又有什么人能扶持她的孩子做皇帝。
　　但她勾搭太监太不自重，给她的教训吧。想着想着，他还是怀念去世的郭皇后在一起的时候。

　　要下雨了，起风了。

　　慈元殿里，刘环皇后已经迷迷呼呼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听到太子的哭声，皇上在正殿威严的坐着，训斥着她：“大胆的刘环，你敢拿皇嗣排除异己！”
　　她哭诉的跪着说：“皇上息怒！我只是想借着李玉的插花，让弟弟找来虎皮万年青，趁着太子和娇妍在身边的时候，让婉晴乘着他们不注意时，抹在太子和娇妍的身上，娇妍必竟是自己的女儿，婉晴下手的时候很小一点，算计着发作的时间，太子也不会太危险的！”
　　“你这个很毒的贱婢，真是该死，已经皇后当的迷了心窍了！你想独霸后宫，想朕的大宋江山都归你吗？高全德，把这个毒妇拖下去赐白绫！刘氏一脉满门杖毙！”
　　“啊，皇上饶命、、、、、”刘环大叫着，吓醒了。一身冷汗，她坐了起来，见在床下陪伺的婉晴已经睡的沉沉的，没有听到她的叫声。

　　她又躺了下来，听着外面的风声，好像还有雨声。
　　抱着被蜷曲着身体，自己给自己打着气，走到这一步，再不可急躁行事，李玉那个妖精，这次够她那半条命忙活的，让她自生自灭吧。终究皇上疼爱她，别伤了自己和皇上的感情。想着想着，没有睡意，默默等着天亮。

　　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小雨，四更时候雨停了。
　　这时，李玉醒了。
　　她看看自己躺在慈玉殿的床上，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又中了刘环的手段，看来她是要置我和紫烟于死地了。
　　我从未和她争宠争权，她为什么老是要和我过不去，有什么理由要斩草除根为快？
　　紫烟又是为公主，不是皇子，她害怕什么？
　　要说当初，害我早产，是怕我比她早日生下皇子，怕我生下皇子，成为皇后，她便想借难产置我于死地，那昨天发生的事情，刘环她到底要干什么？
　　李玉想的头晕脑胀，她知道，自己本来产后就剩下半条命，全靠皇上怜爱，让太医院重点调理着，才维持到紫烟满了周岁。

　　现在，皇上因为李金德大怒，将她贬为才人，没有人会再保护她，她离开了汤药，命已不久了。
　　可怜的金德同乡，受了我的连累也丧命九泉之下。将来，同乡的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啊。想到这，李玉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慢慢地流了下来。
　　为了紫烟，也为了我自己的清白，我要把后事尽量安排好。
　　紫烟啊，你就是娘的希望！抓周时，你的聪慧灵巧引起了刘环的妒忌，迟早她还会害紫烟的，怎么好好让紫烟活下去？长大了为娘报仇才是我残留世间该干的事啊！
　　老天爷啊，佛祖保佑我多活几天，把我的唯一骨血，我的心肝宝贝女儿安顿好，再随您们去好吗？
　　李玉的嘴里念叨着，惊醒了如雪。

　　如雪看到娘娘醒了，高兴的流下了眼泪。
　　她扶起娘娘靠在被上说：“娘娘感觉好点了吗？”说着，便喊来了在外的邓公公，吩咐他去给娘娘熬点粥来，邓公公见李玉醒了，也很高兴，马上去厨房做粥去了。
　　如雪说：“娘娘，奴婢先帮你梳妆吧！待会，再让邓公公把你的参汤再热热，娘娘喝了会好的快一些。”
　　李玉有气无力的用手拉着如雪说到：“将死之人了，打扮给谁看啊，快过来坐下，我有事要你去做！”
　　如雪檫了眼中的泪花，强笑着说：“娘娘身体好着呐，只是月子没做好，又受了惊吓，所以得好好调养才是啊，别忘坏处想。娘娘，你要奴才去做什么尽管吩咐就行。”

　　李玉大口喘着气说：“昨天的事是刘环早就布的局。那天，她的贴身宫女婉晴一来，我就感觉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好心送来牛肉，肯定是来看我们在干什么，她好下手。
　　所以，从她看到李金德和花样图，她们就策划了这一切。是想，借机将我打入死地，再无反身之机的、、、”还没说完，李玉就大咳了起来，如雪忙用自己的手帕接着痰。

　　这时，手帕上一堆鲜血，如雪忙把手帕藏起来，但李玉还是真真的看到了。
　　她说：“无碍，我的身体我知道，刚才说到哪了？”
　　“娘娘说到昨天的事。”如雪走到娘娘的身边，她让娘娘靠在她的身上，如雪用手帮娘娘轻轻抚摸着胸口。
　　李玉说着：“想到哪就说到那吧。我生紫烟那晚，晕了好几回，有些事情也不记得了。我问你，生产时，你都在我身边吗？”
　　如雪说：“我基本都在，就是最后娘娘马上要生产时，接生的尤田氏婆婆让我去给娘娘拿大补汤，她已让司膳房的尤刘氏嬷嬷炖好了，拿来给你喂上，你好补补元气。
　　尤刘氏嬷嬷在娘娘怀孕时，都是她给娘娘熬的药膳补身体的，她的药膳方每次都是董大人看过允许的。
　　我让邓公公去拿，我在你身边掐着娘娘的人中，好帮着娘娘醒来。
　　那知，接生的尤婆婆非要我亲自去，说我认识她的同乡尤刘氏嬷嬷，别人去要现打听，浪费时间，怕耽误了娘娘的命。”
　　如雪一边抚摸着李玉的胸口，一边说：“我想也是，只娘娘怀孕后的一切用膳和汤药，我没有让别人插手，所以，邓公公去要现打听，并且，御膳房好几个尤嬷嬷。
　　我飞跑而去，不用多长时间就行。
　　我就去了，没耽搁，一会回来时，娘娘已经生下了小公主。
　　之前，董大人还说，八九不离十的会生个皇子。看来，大宋妇产金科第一手，也有不准的时候。”
　　“这就是我要说的。董元奎是太医院的院判，又怎会哪不准的事说出来？并且，他还反复当着皇上说了好几次。我老是琢磨，是没有生皇子，还是换了皇子？”李玉直了直身体。
　　接着说：“我是早产八个月，可能还和那个尤嬷嬷的药膳有关吧，这个不说了。
　　古代就有“狸猫换太子”的事，刘环为了当皇后，为了她刘氏家族，什么事干不出来，只是，我们势单力薄的任人摆布罢了。”

　　“你说是不是？”李玉没等如雪回答，又说到：“紫烟那么聪慧可爱，不管是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养的。
　　她虽然怎么看也不像是八个月的早产儿，但抓周那天，她比她的珍哥和娇妍姐姐都灵巧和健康，皇上十分喜爱，这也是刘环嫉妒的原因。
　　所以，昨天的事，是一箭双雕啊，把我打倒了，小紫烟无依无靠，刘环就可以胡作非为了。”说完，又咳了起来。
　　如雪忙把娘娘靠在被上，去倒了一杯正在煲温的，邓公公早上热的参汤给李玉服下。

　　“娘娘别太劳神了，来日方长，老天爷会帮我们的，不会让坏人一世得成的。”如雪边服侍李玉喝汤边说着。
　　李玉喝完了参汤，在如雪的帮忙下，擦了嘴角，靠了靠身子继续说到：“时日不多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只是心有不甘的。我如果走了，你不要太悲伤，不准随我而去。我要你好好活着，代替我，把紫烟抚养大，看着她找个好人家出嫁，莫让刘环害了她。”李玉说着，自己的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听了娘娘交待后事般的话，如雪再也无法强忍着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娘娘，娘娘，只从娘娘进宫来，奴才便伺候娘娘，娘娘待奴才视妹妹，慈玉殿里谁不知道啊！娘娘要去，索性就带了奴才到那边去伺候您吧！”
　　“瞎说！就认定是我的妹妹，我才将紫烟和我的疑惑都说给你听，你若随了我，紫烟不论是什么身份，都难一活下去，岂不正好随了她人之心了？
　　那我这今世遭的罪，受的苦和冤还有谁能给我解脱？万万不妥啊如雪，我的好妹妹！你不答应我，我死了也不会闭眼的。”李玉流着泪说着。

　　如雪见娘娘这样坚持，她也想明白了。
　　跟着娘娘而去很简单，但要好好活下去，把紫烟公主安全如娘娘所愿地抚养长大，困难重重。为报答李玉娘娘的知遇之恩，她必须坚强的活下去。
　　她擦了擦眼泪，对李玉说到：“娘娘放心吧，话已说到这里，如雪向您发誓：好好活下去，把紫烟公主抚养长大如娘娘所愿！有我如雪一天，就保护好公主一日！如能解开娘娘所虑，还了娘娘的清白，也不辜负我如雪与娘娘的深情之谊！更不枉了活了一遭。娘娘若信的过如雪，就别再说了，休息一下，养好身体啊！”
　　李玉听了如雪的话，感动的无语，她紧紧的拉着如雪的手，放心的拍了拍，听话地躺了下来。

　　一早的忙活这些，李玉也乏了，一会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如雪见娘娘睡了，把被子给她盖紧，就悄悄地去看紫烟。
　　刚走到偏殿门口，就听见紫烟的哭声，她赶紧进去，见王奶妈抱着紫烟正在用早膳。紫烟不吃饭，一直哭着，看见如雪来了，忙含着“雪姑姑，雪姑姑”，就让如雪抱着。
　　如雪抱着紫烟说到：“小公主怎么不吃饭，还哭鼻子昵！”

　　这时，如雪看到桌上的早饭，已不是从前的规格了。只有清粥一小碗，有点黑呼呼的咸菜，有几片黄色的饼子，硬邦邦的，这那是一岁多的娃娃吃的！
　　这帮御膳房的奴才，狗眼看人低，见李玉娘娘失了势，由贵妃降为才人，就慢待慈玉殿。可是紫烟仍然是皇上的小公主，没有降位，他们也敢这样对待她。奴才们的饭菜就更可想而知了。可见，以后有多艰难。
　　如雪抱着紫烟，对王奶妈说：“别让娘娘知道，去给公主找点可口的饭来。今后，不论送的什么饭，奶妈你先选公主能吃的，你要先尝尝，公主在，就是我们慈玉殿的希望！”
　　“是，姑姑放心。娘娘待奴婢不薄，奴婢定会照顾好公主。姑姑专心照顾好娘娘吧。只要娘娘禁足期满，见到皇上，我们就熬过去了。”王奶妈说完，就去给公主找好吃的去了。
　　紫烟听了姑姑的话，在姑姑的怀里，也不哭了，乖巧的坐着。

　　盛夏来临，这几日，皇宫都在忙活着皇上和众嫔妃们去皇家的澄明牧场避暑的事。

　　这日，皇上在崇明殿里批折子，正热的心烦意乱的，见高全德端着一盘黄灿灿的枇耙走进来，高公公说着：“皇上歇歇吧，刚进贡的枇耙用冰泡的，润润喉消消火再批吧。”说完，就把枇耙盘子放在案上。
　　皇上见这枇耙这么新鲜，边吃着边说到：“这个时候吃它最合适，润喉止咳的，给玉贵妃送一些去，她老家的东西她爱吃，年年都给她一桶的，还能治她的咳嗽。”皇上脱口说着。

　　高公公忙接着话说：“皇上，李玉贵妃已经降为李才人了，已经禁足两个月了。奴才这就给她送去。”说完，刚要走，就听见皇上说“回来！朕一时忘了这事。她近期怎么样了？还能挺过来吧？我的小公主紫烟怎么样了，也不来给朕请安。”
　　皇上一想起李玉和紫烟，心情又沉重起来，将枇耙推到一边问到。
　　“禀报皇上，慈玉殿禁足，没有您的旨意，没人敢进出。
　　何况由皇后管着后宫，里面什么情况，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高公公见皇上生气了，忙跪下回答着。
　　“高全德啊，你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慈玉殿不是朕的后宫娘娘吗？那里还有朕的小公主的。李玉只是受到惩戒不是打入冷宫，朕不能出面，就由得你们这些奴才轻贱吗？”
　　皇上气的把案上的枇耙摔在高公公面前，气愤地说着：“下去吧，你看着办！”
　　高公公连忙收拾好残盘和枇耙，说着“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办！”边说边起身，退着走了下去。

　　高公公端着残盘等走出殿门，殿外的徒弟，干儿子高清义就接过盘子，“师傅，皇上又发火了？看您一身汗。儿子帮您扇扇。”
　　“你们也仔细着点，少在眼前晃悠，哪天脑袋搬了家也不知道！皇上又挂念着慈玉殿的李娘娘了，得空，帮为师我放个风去各房，别太作贱了慈玉殿，到时别说我大太监主管翻脸不认人。另外派个机灵的，盯着慈玉殿，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高公公擦着汗说着。
　　“师傅放心，我这就去，你快喝点水，风凉风凉吧，一会皇上又好叫您了！”清义小公公疼爱地说着，并将高公公扶到屋檐下，递了一把大蒲扇，就去各房递话去了。

　　这几天，一丝风也没有。天气闷热。
　　慈玉殿院子的桃树，今年结的桃子比去年少多了，有几颗树不知是天干的原因还是什么，无故枯萎了。主宫娘娘病了又降位禁足，没人去管这些桃树。只有偏殿的小宫女和太监吃不饱饭时，趁人不注意用棍子偷偷的打下几个桃子吃，有时太酸，就咬几口丢在犄角旮旯里。
　　如雪和邓公公知道他们也不容易，就由他们去吧。
　　这不还有不到一个月，禁足就快解除了。如雪想着：到那时，但愿李玉娘娘能熬到董大人来看病，慈玉殿就算按照才人的规制也比现在强。

　　说来也怪，这几日，外面守卫递进来的膳房的饭菜比以前清爽可口多了，分量也多了不少。肯定不是刘环皇后发的慈悲，那是皇上吗？他要发话，还不提前解了禁足，救救李玉娘娘的命。
　　如雪想着就敲了敲殿外门，说着：“守卫爷们，能不能禀报皇上一下，李娘娘病重，请太医院董大人来看看，行吗？”
　　外面的守卫没好气的吆喝着：“这不行，我们是负责守门，不负责传话，姑姑快回去照顾娘娘吧，听说皇上明早就和皇后们去牧场避暑了，就是我们给你去传话，也不知找谁了。别为难我们了！”
　　如雪碰了一鼻子灰，懒懒地走进殿里。
　　李玉娘娘尽管饭菜好些了，也是越来越吃的少了，有时喝点粥，就会吐了。夜里不断的咳嗽，每次都有血在手帕上。
　　神色也越来越不好。急的如雪和邓公公把慈玉殿翻了几遍，找出的补药和娘娘以前用药的余渣药末，也不浪费，全都给娘娘煎了汤喝了。
　　现在，再也找不出能煎汤药的东西了，今晚娘娘再犯病不知拿什么压压呢。
　　如雪犯愁着想着，明日皇宫更是没个主事的，慈玉殿怕是要被遗忘的自生自灭了。

　　夏日的夜晚，比白天风凉了些。
　　李娘娘又昏睡过去，如雪知道，娘娘的身体一次不如一次，昏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到偏殿看了看紫烟，小家伙到是能随遇而安，这两个多月视乎长大了不少，什么都能吃。见到如雪就像抓到了救命草，粘着姑姑的叫着，但很听话，这不，在王奶妈的扇风下，早早的睡了。脸上还笑迷迷的，好像在做着美梦。
　　“少不更事”大概就是这样吧。如雪又给她拉着小夹单子，盖在她的小肚上，让奶妈也靠着早歇歇，就往大殿走去。

　　走到偏殿的墙边，突然，一包东西从外面扔了进来，差点打到如雪。
　　如雪吓了一跳。
　　靠在大殿外守夜的邓公公也跳起来，赶过来，见如雪没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到：“什么东西？姑姑小心，我过去看看，你离远点！”

　　邓公公走到东西前，借着月光看到是一个用锦缎包着的包袱，鼓鼓囊囊的。他害怕有不好的东西，找了个树枝挑开，看到是一些药包。见没有危险，他就抱起包袱，来到退后的如雪前，说：“不知是什么药？谁扔的？你看！”
　　如雪见药包有几十副，她打开一个，闻了闻，就说“这和娘娘禁足前，董大人开的药差不多，看样，是有好心人不想娘娘病死，送不进来，只能隔墙扔进来。不管怎样，你马上去给娘娘煎煎吧，有就比没有强。”
　　邓公公说到：“不会有毒药吧？”“你自管煎吧，好了我来尝，咱们俩总的有一个好好活着，等到好日子到来才行的。”如雪回答着公公的疑问。
　　邓公公听了如雪的话，拿着药包的包袱就去煎药了。

　　天快亮了，邓公公提着熬好的药汤轻轻地走进了殿里。靠在娘娘塌前的如雪悄悄的走过来，就要拿个小杯倒出点尝尝。邓公公忙制止她小声说到：“我已经尝过了，就是禁足前，董大人开的药方，只是那时娘娘还没有吐血，味道一样，没毒。放心的让娘娘喝吧。每煎一包我都会尝的，你就好好照顾娘娘吧。”
　　如雪感激的说：“你是在舍命帮着娘娘啊，雪儿自愧不如，我待娘娘谢谢你！”说完，就跪下叩拜邓公公，邓公公见如雪这样，忙也跪下叩拜，两人相视的笑了，这像什么？像小夫妻对拜时的，两人都不好意思的起来了。
　　如雪红着脸说着：“快去歇歇吧，又熬了一夜。”
　　“我这就去，汤药煲着温，你也去咪咪会吧，天一亮，你又得忙活了。”邓公公说完，疼惜地看着如雪，刚要转身回去，忽然，想起了一事，说到：“差点忘了，姑姑你看着抱药的包袱可不一般，不像是太医院的东西。”

　　邓公公边说着边从袖口里拿出一块墨绿色的锦缎，上面有金线绣了几朵盛开的小菊花，不对着烛光是看不出花纹的。
　　包袱四四方方的用黑缎滚着边，精致淡雅，肯定是嫔妃才能用的包袱。
　　如雪说：“这个我留着，雪中送炭，危难时能伸出援手的人，我们要记着报答的。先不管是谁吧，别张扬！快去歇着吧。”
　　“好，你也歇会，我先出去了。”邓公公说完就出殿在门旁歇了。

　　如雪在娘娘的塌前靠着，她有手摸着这块包袱，滑滑的，凉凉的。
　　虽然有些年数陈旧了点，但一看就是块难得的好料子，只有皇宫才有的贡品。这么好的包袱，李玉娘娘刚入宫时也有两块，淡粉色的底，有银丝线绣了几朵桃花的锦缎包袱。一块现在给紫烟包着换季的贴身小衣，另一块不知在哪里用着。
　　这块上面有菊花，宫里，杨春杨妃最爱菊花，皇上疼爱她，她的衣服，配饰和日常用品都有各种各样的菊花。但不会是她的！她和刘环皇后是一丘之貉，还巴不得李娘娘早去呐，还会给你送药。也不会是高全德公公和董院判的，他们没有皇上旨意，也没有这个胆量。
　　谁又能让董太医配出李娘娘要吃的药呢？如果是杨妃的包袱，谁又会方便用它包药呢？
　　想着想着，如雪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