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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浅早 - M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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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见顾渊穆,到突然地转换跑道,不过是三个月。但在这么多年后,秦忆思再回忆起,却觉得那些日子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
司机送过来的芝士蛋糕,她没有动。只是在回过神后,才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放进冰箱里。
时差并没有让她睡个好觉,不断重复断断续续的半梦半醒,一遍又一遍。
她做了很多个梦,在梦里,才慢慢地捡拾起多个和顾渊穆相处的片段和细节。
秦忆思说不上多年后再旁观这些梦境时,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滋味。
二十二岁之前的秦忆思,从未想过多年后,她会成为一名律师。
不,也许“法律从业者”来描述,会更加精准。
回国的第二天,她开车,去了五公里外的Soho。
Soho向阳的那一面,有一家面积很大的底商。
是个网红精品咖啡厅,木质的装修,咖啡豆的香气很浓。
店内的人不多,她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中,秦忆思的皮肤更显透亮,隐隐可以看到额头的血管。黑色的长卷发安静地披在肩膀,耳垂上的吊坠细长,更修饰鹅蛋脸的小巧。
浅草绿的真丝衬衫,米白色西裤,和双腿叠起时露出的裸色系带罗马鞋,正式却也休闲。
给自己点了杯dirty,又加了杯手冲,她单手支在叠起的腿上,看向窗外来往的人群。
她没有等很久,咖啡刚送过来,就有高跟鞋声在她旁边停下。
“Joi?”穿着廓形米色西装的女人问道。
秦忆思转身站起:“是的。”
确认来人,她笑:“好久不见。”
卓言,年长她十岁,从业近二十年。擅长国际经济法,她们曾经在瑞士交过手。
“这几年芯片都是行业黑马了,你在Link总部又是唯一的亚裔,我以为你至少要过几年才会回来。”卓言在她对面坐下,略低的嗓音带着与严肃脸不相符的友好。
拿起桌上的咖啡,秦忆思手上的戒指与玻璃杯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再待几年就升汉盛的大Par,你不是也独立出来了吗。”
不苟言笑和始终淡笑着的人面对面而坐,性格截然相反,但同样云淡风轻的寒暄下,处处都毫不相让地递刀子。
把事先打印好的简历推到卓言面前,她挑眉道:“也走个过场?”
卓言没有反对。
“听说高林找猎头打听你了。”拿起简历,她一边看,一边道。
抿过一口咖啡,秦忆思徐徐接话:“他想要Link的中国区。”
她们对视,没有言语,但唇角的弧度却愈发地扬了起来。
“Top1 J.D.,CA Bar,再加上你的工作经历,”收回简历上的手,卓言身体向后,靠进透明的椅背里,“屈才了。”
她的律所刚成立不过两年,规模很小。在寸土寸金的S市,根本就排不上号。
“就算红圈要搏一搏,穆坤、高林这些律所,给你的待遇都不会差。”她透过镜片,审视着秦忆思。
卓言和秦忆思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熟人。但上次工作之余,也加了微信,都能看到彼此的动态。
秦忆思看起来柔和温婉,实则目的性很强,又很会用平稳和缓慢的语气对谈。还是新人时,就能自然地掌握主动权,是个要谨慎过招的对象。如果说她没有目的地来找她,卓言是根本就不会相信的。
“看简历也不能只看一半,”秦忆思并不意外她会这样说,“不是吗?”
一个本科学动画、工作之后当了一年少女漫编辑的人,不会是他们最想要的,所谓根正苗红的塔尖律师。
卓言依旧静静地看着她,桌上有几秒的安静。
“好吧,”秦忆思笑,“你们的橙黄项目,我很感兴趣。”
“我以为你会去穆坤,”卓言道,“他们也有很大规模的法援协会,以及补助规定。”
听到这话,秦忆思垂下眼睑,突然想起在苏黎世的那一年。那段时间,她常常可以坐在街心广场的长椅上,抬头仰视着不远处高楼的电子幕墙,在几张图切换后,看到他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样子。
顾渊穆是个商人,这比“顾渊穆是名律师”的形容,更能得到她内心的认可。
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指环,秦忆思答:“如果你一定要问最根本的原因,那会是一句听起来很矫情的话。”
“淋过雨,所以想为更多的女孩子撑伞,”她语调和缓,再抬眼时,眼底满是柔和,却也坚定,“这是穆坤没有的。”
言嘉律师事务所的“橙黄项目”,是向社会开放的法律援助项目。如果硬要说它的特别,在于女性当事人的案件,可以优先受理帮助。
不论是婚姻财产,还是劳务合同相关的纠纷,这个项目都有涉猎。
桌上,又是一瞬的沉默。
“言嘉的确在招涉外律师,但你之前是法务,创收能力的评估上需要打个问号。”卓言没有再等她细化理由,转而道。
“橙黄项目也不是我们工作的全部,它只是有余力时的……”她拉长尾音,随即耸肩,“可以说是,社会责任感。”
律所不是慈善机构,第一位的是盈利。
“嗯,”秦忆思道,“我明白。”
其实本来也不是有悬念的面试,秦忆思早就知道言嘉有意拓非诉版块。
这一年在S市的内卷中,言嘉吸收了不少优秀的女律师,其中不乏是因为婚育而不得出走的。橙黄项目,倒也可以称得上是“复仇者联盟”了。有了团队打底,律所本身的盘子也越做越大。
“先生和你一起回来的?”聊完工作,卓言似乎放松了些。她的视线落在秦忆思拿玻璃杯的指间,问道。
指环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崭新,带着岁月的划痕,一看便是经常戴着。
但实际上,在和顾渊穆领证的一年内,秦忆思戴戒指的次数屈指可数。
反而是到国外读书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起来更柔弱”的东方长相,她被撩烦了,才开始每天都戴戒指。
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反正那个时不时出现在屏幕上的人,也经常戴着。
“不是,”秦忆思轻笑着摇头,“他一直在国内。”
“一直异地?”卓言诧异。
“我们都需要个人空间,刚巧适配。”这个解释的理由,似乎听起来更合适一些。
卓言反而很能理解,她爽朗地笑道:“先声明,我并不反对员工生育。”
“再议吧。”随之,回答的声音也添了些灵动。
这次的聊天,比秦忆思设想的要长。
已经是两个孩子妈的卓言,拉着她聊了不少家长里短。是个职场雷厉风行,生活中又很有烟火气、爽朗真诚的人。
和之前唯一一次见面时给秦忆思留下的印象,不太一样。
结束时,已经过了两点多最热的时候。
soho对面刚巧有个中型超市,秦忆思把最后一点咖啡喝完,悠闲地又玩了一会儿手机,才拎起包。
还没起身,对面又坐下一个人。
黑色的衬衫,长袖袖口被挽起。动作间,露出大拇指指根外侧浅褐色的小圆点。
秦忆思对这颗痣,再熟悉不过了。
“顾总今天这么有闲?”她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他的脸。
“老爷子知道你回来了,要见见你。”顾渊穆开门见山。
叹了口气,秦忆思对上他的视线:“我认为,我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没有不给你,”他难得解释,“高林的人知道你今天约了人,我只是恰巧听到。”
顺便再来看看,是面谈的哪家律所。
“是吗?”秦忆思淡然,“我怎么不知道我突然成了香饽饽?”
顾渊穆像是听不懂她语气里的阴阳,反而气定神闲。
“自信点,思思。”
叠在另一只腿上而微微翘起的小腿,因这一句话而收回些。这几年,秦忆思早已能将情绪掩盖得很好,但也仅仅是掩盖。
或许清醒比恋爱脑更残忍的是,她明明看到他在说出这话时眼底的玩味。
但她依旧会回想起相识第一年的每一个日夜。
以及他随口说的每一句,却能在她心底漾起一个又一个涟漪的鼓励。
“你说过,我不能太盲目自信的。”秦忆思稍稍侧过脸,自如地将话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