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情之所钟》幽蓝迦叶

25、阴山行(五)

　　二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后，晓星尘询问薛洋道 :“刚才你为何向我问起延灵？”

　　薛洋把手里的阵盘递了过去，交到晓星尘手上。

　　“这阵盘的角落处，刻着‘延灵' 二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洞内的两具尸骸中的那具男性尸骸应该就是你的师兄，延灵道人。”

　　晓星尘接过阵盘，细细地抚摸着阵盘上的刻痕，在‘延灵' 的刻痕处停留了很久。

　　薛洋看晓星尘摸着阵盘不说话，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道长，我刚看了洞里那片空地上所画的阵法，我猜测这阵法的功用是吸收大量的阴气和怨气来使死人复活的。

　　“ 阵盘上的‘延灵' 二字可能是你师兄用来复活某个人的，也可能是某个人用来复活你师兄的。

　　“根据你刚才说的情况，我有两种猜测。第一种，是那名女子不知因何而死，但你师兄深爱于她，于是刻画了这阵法想要利用大量阴气和怨气来复活她。但是最终复活失败了，于是你师兄和那女子殉情了。

　　“第二种，是那女子深爱你师兄，在你师兄被人乱刀砍死后，想要用这阵法来复活你师兄，没想到最终却失败了，于是心灰意冷之下和你师兄死在一起了。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它们都是互相深爱至死不渝的。”

　　晓星尘听着薛洋的猜测，发问道 :“你怎知他们复活失败了？”

　　薛洋用一脸“道长你怎么变傻了”的表情，看着晓星尘道 :“要能成功的话，还能在这里做两具骸骨吗？早就双宿双栖浪迹天涯去了。”

　　晓星尘又问 :“那你又怎知他们是互相深爱至死不渝的？”

　　薛洋一脸“道长你比刚才更傻了”的表情看着晓星尘，可惜晓星尘看不见。

　　“两具骸骨的手骨部分是重合在一起的，这说明他们是手牵着手甘愿一起赴死的，就像我平时牵着你的那样，你说都能一起牵手去死了，这还不能算深爱吗？”

　　晓星尘握紧了阵盘，喃喃自语道 :“原来竟是这般，师兄你为了心爱之人，竟能做到如此么？”

　　晓星尘那一瞬间脸上好似有迷惑，好似有不解，当初他们下山时的初心都是想要救世，可他师兄为了情爱甘愿把自己困在这个狭小的洞府里，一座腐朽的木屋，两具焦黑的骷髅，这就是他师兄苦苦追求并为之执迷的东西吗？

　　难道不是应该行遍世路，除邪救世才是为之追求的吗？为何情爱能让师兄画地为牢地固守在这，甘愿放弃自己的救世之念？

　　个人情爱终究只是小爱，救世是大爱，可为什么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追求这小小的个人情爱，藏色师姐是这样，现在延灵师兄也这样。

　　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而站在晓星尘身旁的薛洋，此时却是感同身受地注视着那两具双手交缠在一起的骸骨。

　　上一世，他为了要复活晓星尘，什么办法都用遍了，所有阵法也都试过了，可最终功亏一篑，他理解那种寻尽一切方法都没能复活心爱之人的绝望。

　　上一世他其实一点都不肯承认晓星尘已经救不回来了，哪怕所有人都跟他说晓星尘救不回来了，可他还是固执到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只是没有找到方法而已。

　　因为如果他一但知道了晓星尘再也救不回来了的时候，他想他会和延灵或那个女子一样，宁愿和心爱之人执手共同赴死也不愿独活于世。

　　因为太难熬了啊，陪伴在尸体旁边的每一刻都像是凌迟一般一刀刀划在心口上，带着刻骨的癫狂，刻骨的思念，刻骨的绝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他经历过，他感受过，他也癫狂过。他理解那种哪怕把全天下人全都杀了只要能复活心爱之人，他都会去做的情深。

　　可是现实却是哪怕杀尽天下人都唯独救不回来那一人的绝望，所以对于当初的他来说，死反而是最好的解脱，更何况他从不怕死。

　　还好，他很庆幸，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温暖。这一次，他会死死护住晓星尘，拿命来护。

　　晓星尘回过神来后，询问薛洋 :“那这阵法我们该如何毁掉？”

　　薛洋目光从那两具骸骨转向那片空地上的法阵，“这阵法原本是吸收各地的阴气和怨气用来复活死人用的，这阵法吸收了这么长时间的阴气和怨气，肯定已经不堪重负。

　　“再加上布阵的人死后，对阵法的约束力就减弱了，阵法又受到损伤，现在已经失去吸纳的作用，是半个废阵了，所以它之前吸纳进去的阴气怨气就会自动往外逸散，直到有一天散完为止。

　　“目前解决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堵，我们再建一个新的法阵，把阴气和怨气都给堵住，不让它往外逸散，但时日一久，阵法终究会松动，到时候又会重复如今的局面，只怕到那时的情况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第二个是疏，我们现在彻底地把阵法打开，把里面所有的阴气和怨气全都释放出来，分摊到各地，这样就可以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情，只是各地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阴气和怨气，难免被阴气入体尸化的人就会多了起来，到时候免不了又多出许多新的走尸。

　　“我嘛，觉得堵不如疏，它可以一劳永逸，而且还不用担心以后阵法会不会有失效的那天，多好呀，道长你说呢？”

　　晓星尘则皱着眉头在苦苦思索，似乎想从中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别的方法。

　　“阿洋，有没有什么既能根除毒雾又能不伤害到别人的办法？”

　　薛洋嗤笑了一下他家道长太过天真，自古以来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有两全其美的那些都是别人背后拿代价换来的。

　　“道长，你应该明白，有舍才有得，你想要救的那些人现在安逸了以后就要受苦了，而现在受苦了的话以后就一劳永逸了，你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救，只有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换取大部分人的利益才是最好的，孰轻孰重，你都该做出抉择。

　　“不过嘛，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了，”

　　薛洋眼珠子转了转，眼里满是狡黠地话锋一转说道 :“第三种办法就是我们现在就走，当做我们没来过阴山，也没碰到过什么阵法，这样就不用做出什么选择了，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晓星尘心里在艰难地做出抉择，一面是现在一些人的性命，一面是将来某一天大半部分人甚至是所有人的性命，不管是选择哪一边总要牺牲掉一部分人的性命。

　　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这次一样让晓星尘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刽子手，正在无情剥夺他人的性命。

　　晓星尘沉默了很久，久到薛洋以为他不会做出选择的时候，晓星尘因痛苦而变得沙哑沉痛的声音响起。

　　“把阵法全部打开吧。”

　　薛洋开心地得令道 :“好咧！”

　　薛洋上前把那个阵法给完全地破坏掉，霎时一股股浓郁到能滴出水来的阴气和怨气一股脑地全部飘散逸出，直往各地飘去。

　　当阵法里的阴气和怨气逸散干净后，这座阴山周围缭绕的浓雾也渐渐散去，露出整座山本来的样子，却是满目疮痍。

　　薛洋损毁阵法放出阴气时，晓星尘就站在一旁全程看着，他感知到那一股股浓郁的阴气和怨气一下子猛然从阵法里流窜而出，然后飘向各地。

　　他这也是在无形中枉造了许多杀孽啊！

　　薛洋毁完阵法后笑嘻嘻地回到晓星尘面前，而晓星尘却像是转瞬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一样的微微佝偻着背，转身叹息朝洞外走去。

　　“走罢……”

　　待晓星尘和薛洋走到洞府外后，晓星尘面向着洞府的方向施法掐诀，随后转身背对那洞府朝来时的路慢慢走去，把正在轰然倒塌的洞府留在了身后。

　　师兄，你既已离世，过往的种种恩怨爱恨自当都忘了吧，往事不可追，人死如灯灭。

　　只愿你今生所苦苦追寻的，来世都能得偿所愿……

　　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