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情之所钟》幽蓝迦叶

120、释怀

　　“唔……”

　　躺在床上的晓星尘动了动涨疼的脑袋，随即慢慢睁开了眼睛，盯着那床顶上的床帐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他们落脚客栈的房间，而且……还是薛洋的房间。

　　坐在床边守着晓星尘的薛洋见晓星尘醒了，起身就想往外走去。

　　但刚走出一步，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晓星尘艰难地微撑起身子，抬手握住了薛洋的手腕，因昏睡太久，喉咙变得干涩喑哑，但仍哑声乞求道 :“能不能……别走……”

　　顿了顿，薛洋转过身去，直直凝视着晓星尘，“我不走，你先放开我的手，我去拿药进来给你喝，药已经在火上温了很久了。”

　　在薛洋的目光之下，晓星尘才慢慢松开了抓着薛洋手腕的手。

　　晓星尘刚一松开手，薛洋立刻就干脆地转身往房外走去。

　　晓星尘的心里满是忐忑，望眼欲穿地看着那打开的房门，他怕薛洋就这么走了，不要他了，再次把他一个人丢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薛洋，等到薛洋，若是薛洋自己走了的话，他又该到哪里去找薛洋？

　　好在没过多久，薛洋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药就在晓星尘的望眼欲穿中走了进来。

　　看见薛洋手里的药碗，晓星尘立马坐起身，乖乖地坐到床边，等候着喝药。

　　薛洋把碗拿在手里，考虑到晓星尘全身疼痛，手臂应该抬不起力来的情况，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便舀起一勺药汁放到自己嘴前轻轻吹了吹。

　　把药汁吹得微凉后，将勺子递到晓星尘嘴边，道 :“张嘴。”

　　晓星尘听话地张开了嘴，眼睛直盯着薛洋看，好像生怕薛洋会在他面前消失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地把那药汁给喝了下去。

　　接下来就在晓星尘每喝一口药，就看一眼薛洋的喂药中，那碗药逐渐见底。

　　喂完最后一口药后，薛洋端着碗，收回勺子，问道 :“你饿不饿？要不我去拿些饭菜进来？”

　　晓星尘忙道 :“我不饿，阿洋不用拿了。”

　　薛洋点点头，端碗欲往外走，没想到晓星尘又把他的手腕给拉住了，眼含期盼，“阿洋，你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薛洋垂下眼帘道 :“在你养好伤之前，我不会走，你是因我而伤的，我会照顾你直到伤好。”

　　听见薛洋说不会走，晓星尘眼里盛满温柔，柔声道 :“我有些乏了，阿洋陪陪我，好不好？”

　　薛洋低头见晓星尘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顿了一下后，把手里的碗放到桌上，脱掉鞋袜，上床躺在晓星尘身侧。

　　把晓星尘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一只手被晓星尘牵着不肯放开，只好侧身，抬起另一只手在他胸前的被子上轻拍了拍，叹道 :“睡吧。”

　　虽然有薛洋睡在身侧，而且还牵着薛洋的手，但晓星尘还是不放心，他怕等他一觉睡醒，薛洋又什么时候不见了，但还是抵不过阵阵困意的来袭，沉沉睡了过去。

　　薛洋侧身面对晓星尘，盯着他的睡颜，眸色渐渐加深，盯了许久，最终也抵不住慢慢泛起的困意，就着晓星尘牵他的手，睡了过去。

　　接下来薛洋总算是找到晓星尘这么快速消瘦憔悴的症结所在了，因为薛洋每翻一次身，晓星尘都会立刻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看了看他是否还在身侧，再看看他们相牵不放的手后，才又睡过去。

　　饶是薛洋翻身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晓星尘每次还是会被惊醒，然后又会看看他，确认他还在身旁后才会睡过去，一连几次，都是如此。

　　见晓星尘如此不安，再加上自己也多次被弄醒，就算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薛洋也是睡意全无，半起身就坐了起来。

　　薛洋从床上坐起来的瞬间，晓星尘也被惊醒了，见状忙抱住他的腰，低低道 :“别走。”

　　薛洋双手搭上晓星尘的肩头，将他的身子掰正，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 :“晓星尘，你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我怕……”晓星尘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绝望和无助，声音渐渐哽咽，“我怕你会离开，我怕你什么时候又会丢下我一个人，我还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但我更怕这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我怕我梦醒以后，发现你从没回来过，那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晓星尘忽然扑进薛洋怀里，紧紧抱住薛洋，哽咽道 :“对不起，阿洋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阿洋你原谅我……求你……”

　　薛洋沉默了一会儿，眼里的所有情绪一点点沉淀下来，最后化为一片平静。

　　“我放下了，晓星尘，我已经放下了。”

　　晓星尘的哽咽声突然停住了，从薛洋的怀里抬起头，看着薛洋失神轻道 :“阿洋？”

　　继而苦涩一笑，喃喃道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错事，你不肯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可我现在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在我身上刺上三剑四剑无数剑，只要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还肯爱我，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阿洋，别赶我走，我只想守在你身边，护着你，慢慢去弥补……”

　　薛洋淡淡垂眸，道 :“我从没怪过你。”

　　晓星尘眼睛忽然亮起光来，牵住薛洋的手坚定道 :“阿洋，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薛洋呼吸略微一滞，心跳越来越快，似是要脱离控制一般，薛洋害怕这种感觉，不由撇开头，不敢去看晓星尘，轻声道 :“睡吧。”

　　见薛洋没有回答他，晓星尘眼眸暗了暗，重新躺了回去，薛洋给他盖好被子后，也跟着躺了下来。

　　自始至终，两人相牵的手，一直都没分开过，薛洋不知为何，也没有把手从晓星尘的手里挣脱出来。

　　直到烛火燃尽，房间里重回一片黑暗，听着晓星尘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确认晓星尘已经睡着过去后，薛洋在黑暗中忽地睁开了双眼，紧盯着睡在身旁的晓星尘那模糊的脸庞轮廓，眸色幽深。

　　为什么，明明已经放下了，决定不再喜欢晓星尘了，可当他看到晓星尘以身护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听到晓星尘说让自己再信他一次时，还是会忍不住心动呢？

　　他好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这一夜或许是因为薛洋不再翻身，又或许是因为两人那相牵始终没分开过的手，晓星尘睡得很是安稳，没有再被惊醒。

　　第二日起床时，薛洋照常给晓星尘喂药，晓星尘乖顺地坐在床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药。

　　等薛洋放下药碗后，晓星尘忽拉过薛洋的手，将两颗糖放到他手心里，目光灼灼地看向薛洋，道 :“阿洋，你离开了十年，这十年间我总共欠了你七千三百颗糖，这七千三百颗糖，我以后每天两颗地慢慢还给你，好不好？”

　　薛洋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那静静躺着的两颗糖，抿唇不语。

　　过了很久才道 :“好。”

　　晓星尘轻轻笑了，温柔的眼眸里如蕴着万千星河，浅浅一笑间，神如秋月，质若冰雪，足以令山河失色。

　　这笑似那霜雪初融，霁月清风，又如那年檐上的落雪般，纯净无暇。

　　薛洋紧盯着晓星尘露出的笑容，脸上有些恍神。

　　晓星尘有多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自他被献舍回来，作为秋慕时，晓星尘在他面前虽是在笑，但那笑却是礼貌客气的笑，笑意不达眼底，而他前世后来每一次去找晓星尘时，晓星尘不是推开他就是赶他走，冷漠以对，也都无一例外地没对他笑过。

　　薛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晓星尘这么开心地对他笑过了。

　　原来只是答应他这么一个小要求，便能让晓星尘露出那样开心的笑容吗？

　　日子也在薛洋每天给晓星尘喂药，晓星尘每天给薛洋两颗糖中一天天过去。

　　两个多月以后，晓星尘终于忍不住了，他这些日子眼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心里是既不安又忐忑，他怕薛洋会在他伤一好后就立刻离开，那时他又该怎么去寻找薛洋？

　　于是这天中午，晓星尘把薛洋堵到了窗边，手指不安地绞动身侧的衣角，嗫嚅问道 :“阿洋，你可是还在怪我？”

　　薛洋背靠关闭的窗户，一双黑眸古水无波地看着身前的晓星尘，回道 :“没有。”

　　“那，那你……”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晓星尘微微垂首，双颊如发烧般通红，咬了咬唇，声音小如蚊蚁，“……为何不肯碰我？”

　　这些天以来，不管晓星尘多么主动地靠近薛洋，但薛洋就是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晚上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做过最亲昵的事，也不过就是牵手了。

　　还不待薛洋回答，晓星尘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含着几分委屈和幽怨，继续道 :“阿洋可是……嫌弃我了？如今我年岁比阿洋大上许多，也不如阿洋好看……”

　　由于薛洋是十年后才被献舍归来的，所以他依然保持着死时的年纪，大约十八十九岁的样子，撑死了也不过就是双十年岁，而晓星尘比薛洋多经历了十年的光阴，如今的年岁怎么说也近三十了。

　　不过修仙之人本就寿数漫长，十年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对于他们修仙的人来说，十年时间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而且——

　　薛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下晓星尘那依旧修长挺拔的身材和那如十年前一模一样，连丝皱纹都没长的清俊面容，若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应该就是晓星尘变瘦了好多，原本温润的下巴此时变得微尖，嘴唇有些苍白，除此以外，薛洋还真找不到晓星尘的其他变化。

　　见薛洋只是盯着他瞧，也不说话，晓星尘心里更是忐忑，脑海里恍然想起薛洋很久以前曾对他说过的，薛洋他是不会轻易碰一个人的，若是碰了的话，他定会对那人负责的。

　　为了不让薛洋再离开，晓星尘那忐忑的心逐渐变得坚定。

　　紧接着，晓星尘伸手，环住薛洋的脖颈，闭上眼，就将唇狠狠贴了上去，薛洋的眼猛地睁大，那双原本古水无波的眸子泛起了阵阵涟漪，晓星尘的唇就印在他的唇上，很软、很甜。

　　晓星尘不得要领，又没有章法，笨拙地胡乱亲了几下后，就离开了薛洋的唇，满脸通红道 :“阿洋，你我已经有……有了肌肤之亲，你要对我负责。”

　　薛洋呼吸如常，没有丝毫紊乱，低头看着晓星尘，一脸平静，“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是我要主动碰你的，不算。”

　　晓星尘顿时有些失落地垂下头，眼里的光都灰暗了几分。

　　看见晓星尘这副失落的样子，薛洋抿抿唇，开口回应了两个多月前晓星尘曾问他的问题，“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晓星尘先是一怔，复又很快反应过来，抬起头定定看向薛洋，语气坚定道 :“阿洋，你信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也不会再把你给弄丢了。”

　　薛洋对上晓星尘那饱含坚定的目光许久后，无奈地垂眸，轻叹出声 :“我曾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呢？”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的同时，薛洋的手扣着晓星尘的后脑勺就快速地吻上他的唇，温柔又不失坚定地占据着晓星尘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眼眸早已失了那古水无波般的淡漠，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罢了，动心就动心了吧，他薛洋也不是什么踌躇不前、输不起的人，他已经失去过两次，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再被伤害一次，就算这世的结果还是同上一世那般一样，他也认了，反正他也没有来世了。

　　既然已经动心，那再相信晓星尘一次，又有何妨？

　　只是薛洋没想到，原来自己也会重蹈覆辙地爱上那么一个人，晓星尘，还真是他的劫啊！

　　他此生，已经坠入了名为晓星尘的魔障，无法逃离，却又甘之如饴。

　　一吻完毕，薛洋离开晓星尘的唇，眼里添了几分柔情地凝望晓星尘，唇角微勾，笑道 :“好了，现在你可以要求我负责了。”

　　面对薛洋的调笑，晓星尘羞得脸颊滚烫，但还是红着脸小声道 :“你……你亲了我，你得负责。”

　　笑意在那一瞬间漾满薛洋的眼角，薛洋拿起晓星尘的手放到自己手里慢慢摸着，翘着嘴角，心情很好地开口。

　　“嗯，我一定负责，你看一辈子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