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情之所钟》幽蓝迦叶

101、失望

　　晓星尘愣了没多久，便也很快回神，回过神来就伸手拼命想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薛洋，但无奈薛洋就是抱着他不肯撒手，晓星尘气极，手握成拳用力在薛洋的后背上使劲捶打，打出一声声沉重的闷响。

　　“薛洋，你给我滚开，滚啊！”

　　薛洋一声不吭，反而更用力地抱紧了晓星尘，用尽所有力气以死相拥，见薛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晓星尘捶打的动作愈发大了起来，低吼道 :“薛洋，你是看我如今灵力尽失，奈何你不得，所以也要来欺辱我这么一个废人吗……”

　　薛洋低下头，在他耳边微哽咽道 :“不，你不是，你从来都不是废人，在我心里，你是晓星尘，只是晓星尘，你不要再把我推开，我只想守在你身边……”

　　正在拼命挣扎想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薛洋的时候，晓星尘推开薛洋的手不由停了下来，刚才他的手不经意间擦过薛洋的脖颈处，带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捻了捻指尖的稠腻，晓星尘立刻就判断出，这是血！

　　“薛洋，我早就同你说过，”深吸一口气，晓星尘脸上满是决绝，吐出的话字字诛心，“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们之间，已经意断情绝，你该放下了。”

　　“不会的，你怎么说能不爱就不爱了呢……”薛洋将头靠在晓星尘的颈窝处，放低了所有姿态，低声在他耳边哽咽哀求道 :“求你……求你爱我……继续爱我好不好，求你……”

　　滚烫的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晓星尘的颈间，那泪如燎原的火苗，瞬间就焚烧了整个平原，然后把灼热的温度一直传到心底，炙热得让人心疼，烫得晓星尘不自觉地偏了偏头，下意识地想躲避这股让他心慌的炙热。

　　“我爱你又如何？我不爱你又如何？我和你之间，已无任何可能。”

　　薛洋埋首颈窝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睁着迷蒙水润的眼睛看向晓星尘，眼里那曾经闪着希冀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变为一片灰白的虚无，恍如死寂。

　　呆呆地盯着晓星尘的脸庞看了半晌，薛洋不知不觉地低下头，慢慢靠近，贴上晓星尘那馥软的唇，品尝那唇瓣的香软，细细柔柔的吻不停落在晓星尘的唇角，手温柔地轻拥住他。

　　但还没等他吻多久，晓星尘就突然抬手用力地推开他身上的薛洋，同时在他怀里使劲挣扎着要起来，怒喝道 :“薛洋，你要干什么？”

　　薛洋心神没有防备之下就被晓星尘给推开了，一被推开后他又立刻扑回去抱住晓星尘，之后任凭晓星尘再怎么用力推开他他都死死不再撒手，趴俯在晓星尘耳边艰难地一字一句道 :“最后一次，晓星尘，答应我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也永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说完后，薛洋按住晓星尘挣扎拍打床榻的手，低下头就用力堵住了他的唇，强硬地撬开晓星尘紧闭的牙关，霸道地侵占他的口舌。

　　“唔唔……唔……”

　　晓星尘使劲摆首想避开薛洋的侵占，但他的手被按住动弹不得，就是摆首也只能是小幅度地摆动，而且刚偏完头又会被薛洋强横地扭过去，继续攻陷他口中的城池。

　　薛洋气息灼热，堵住晓星尘的唇又舔又啃，仿佛晓星尘的唇瓣就像是他的氧气一般，离之不能活，孜孜以求。

　　唇齿辗转间，薛洋不停呢喃着 :“最后一次，晓星尘，这是最后一次，这次过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

　　晓星尘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嘴角扬起自嘲的苦笑，那笑里满是苦涩。

　　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呢？

　　失了灵力，没了修为，甚至最后在人世的日子也所剩不多了，他会慢慢死去，会慢慢变成一具白骨，到最后会变成一抔黄土，无处安家，随风飘散，直到对这尘世再无半分留恋。

　　就连他所曾眷恋热爱的，都会一一离他而去，再不复归。

　　想到这，晓星尘慢慢放开了自己坚守的牙关，对薛洋伸进他口中的温热做出回应，不再如刚才那般抗拒薛洋的入侵。

　　感觉到晓星尘的软化，薛洋一怔，退了出来，随之松开了按住晓星尘双手的手。

　　薛洋试探着再次轻轻触上晓星尘的唇瓣，见晓星尘没有再推开他，于是他接下来没受到任何阻碍地轻易就越过晓星尘的牙关，探进了他的口中。

　　刚被薛洋按住松开的手也乖巧地环上了薛洋的脖子，晓星尘微仰起头和薛洋唇齿纠缠起来，两人在这漫长一吻里，都似倾尽了自己毕生的温柔，无声诉说自己的情深和思念，周而复始，小心翼翼。

　　就这样吧，让他再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吧，也是最后一次，他跟着自己的心走。

　　如果薛洋是片深海，那他也甘愿堕落其中，让自己的身体慢慢随着那幽蓝色的海水坠落下沉，下坠到深不见底的海底，直至完全消失殆尽，然后又起波澜，反反复复。

　　星星落入深海，带来的不是星星的陨落寂灭，而是绚烂了整片海域的璀璨星光，照亮了幽暗深海的蓝白色光芒，也点亮了那一片无人到访过的孤寂海洋。

　　唇齿缠绵间，晓星尘身上那件单薄的中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薛洋给褪了，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两人都不陌生，一切也都如水到渠成那般自然。

　　两人紧密贴合的一刹那，身体上的契合让他们都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许久没触碰过的身体就如一根沉寂已久的琴弦突然间被人给剧烈拨动一样，音乍起闻声落，余震不止，轻颤犹晃，乱人心弦。

　　直到月上中天，薛洋静静拥着欢愉后疲累熟睡过去的晓星尘，拥了一会儿，薛洋侧身细细凝视着晓星尘，抬手用指尖轻轻地勾勒着晓星尘的脸庞轮廓，似是想要把晓星尘的样子给牢牢铭记在自己脑海里。

　　等到自己确认已经完全记住晓星尘的模样后，薛洋微起身在晓星尘的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挪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道 :“晓星尘，我走了，我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只惟愿你年年都能平安、喜乐……”

　　顿了顿，薛洋靠近晓星尘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温柔道 :“……还有，我爱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薛洋替晓星尘掖了掖被角，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鞋，等到穿戴整齐走到门边时，薛洋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晓星尘，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越舍不得离开，看过一眼后就强迫自己转过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轻轻打开，又轻轻被人关上，直到房门再次合上后，躺在床上的晓星尘手倏地攥紧了身侧的被子，咬唇苦苦压抑了许久，直到再也压抑不住，才从喉咙里逸出了一声痛苦哀泣的呜咽。

　　对不起，阿洋对不起……

　　阿洋，他的阿洋，终究还是被他给亲手推开了，往后他们真的，再无任何可能了……

　　薛洋要他平安喜乐，可若没有他在，往后他又如何能平安喜乐？

　　刚踏出房门没几步，薛洋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背对着紧闭的房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薛洋从来都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脚步是如此的沉重过，重到一步都迈不出去，一迈，从今往后两人便再难相见。

　　一扇房门之隔，隔开了他们两个人，对于他们而言，这短短的距离却犹如隔着咫尺天涯，往昔的恩爱缱绻，相濡以沫，终会化为过眼云烟，再也无人记起。

　　薛洋抿了抿唇，艰难地抬起脚一步一步离开了客栈，出了客栈后他就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晚上热闹的集市摊铺旁人来人往，温暖的万家灯火点点亮起，身旁人群涌动，但薛洋置身于拥挤的人流中只觉得浑身冰冷，冷入骨髓。

　　走到一个远离集市没有热闹灯火的屋檐台阶下坐了下来，薛洋坐下来后，还是感觉全身发冷，于是就从乾坤袋里倒出了一颗糖。

　　借着幽暗月光的辉映，薛洋失神地看着正静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的糖，目光呆滞，眼眶微红。

　　过了许久，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急忙拿起手心里的糖撕开糖纸就囫囵地往自己嘴里塞。

　　哽咽地大口嚼着，心里却满是酸涩，嚼了几口后，薛洋发红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悄然落下一滴泪来，边嚼边喃喃道 :“这糖不甜了……”

　　薛洋他输了。

　　输得是彻彻底底，输得是一败涂地，他孤注一掷地拿上自己的所有去赌，赌晓星尘还爱着他，赌他们之间还有可能，赌晓星尘不会再推开他。

　　可他知道，他还是输了。

　　晓星尘推开了他，他们之间再无可能，晓星尘也……不再爱他。

　　他失了此生最大的赌注。

　　不管他在晓星尘面前怎样地苦苦乞求，卑微挣扎，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没有希望的徒劳，歇斯底里的是他，挣扎痛苦的是他，心痛到不能呼吸的也是他，结果放不下的也只有他。

　　他，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等了晓星尘两世，上一世苦守晓星尘的尸身八年，这一世他满心欢喜地朝晓星尘飞奔而去，以为这世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然而现实却是给了他重重地一击，粉碎了他的美梦，把他狠狠地打落尘埃。

　　薛洋自嘲地笑了笑，也对，像晓星尘那样高悬于天的明月清风，又怎么会注意到在人间泥潭里苦苦挣扎的他？他爱晓星尘，但他的爱太过沉重，一但攥紧了一点点光亮就绝不放手，就好像他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而他爱晓星尘，就是想把晓星尘也跟着拖进来陪他一起沉沦，却希望他能救他。

　　薛洋累了，他真的很累了，自从重生以来，他背负着两世的记忆，每一日心都在痛苦地反复煎熬着，担惊受怕晓星尘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担心他这世不能护好晓星尘，担心晓星尘会抛下他……

　　过往种种都压在他身上，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像背负着一座大山步履艰难地独自前行。

　　当他的所念不过一场痴妄，所做不过是一场徒劳时，薛洋想，他就该离开了，晓星尘已经不再需要他了，而他，也失了站在晓星尘身边的资格。

　　薛洋低头苦笑，原来爱一个人求而不得，是那么痛苦，索性现在放不下的，只有他一个人，只要是晓星尘想要的，薛洋都会满足他，哪怕是……要他离开他。

　　晓星尘，你一定要平安、喜乐啊！

　　这一次，我不再奢望你的救赎，决定回归我的泥潭，在深渊地底抬头仰望着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那是独属于他的星星。

　　薛洋独自在台阶上坐了很久，久到漫漫长夜过去，天边现出破晓黎明，薛洋才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金光瑶正在大殿里低头和恭敬站于他身侧的苏涉低声交谈些什么，等到谈得差不多后，金光瑶摆摆手让苏涉退下，自己则活动活动那酸涩的脖子。

　　转头时，就刚好看见薛洋正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来，金光瑶急忙迎了上去。

　　一靠近薛洋，金光瑶就感觉到薛洋身上那带着清晨露水的深重寒气，上前扶住了他，顺便问道 :“怎么回事？你不是找晓道长道别去了吗？难不成你不敢进去找他，然后在屋子外空等了一夜？”

　　薛洋被金光瑶扶着到桌边坐下，对金光瑶的问题避而不答，转而问起 :“你都准备好了吗？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移蛊换眼？”

　　金光瑶挥起衣摆，随之在薛洋的对面坐了下来，答道 :“都已经准备好了，执行移蛊和换眼的人也已经在侯着了，移蛊和换眼可以在同一天完成，时间就定在七天后。”

　　顿了顿，金光瑶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成美，现在时间还没到，你还可以后悔，那蛊的凶险便是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薛洋淡淡笑了笑，道 :“我不后悔。”

　　金光瑶动了动嘴唇，似是还想继续劝说薛洋，但看到薛洋脸上的坚决，满腹劝说的话语到嘴边都化为了一声怅然长叹，神情复杂地看向薛洋。

　　“成美，你这么做，值得吗？”

　　薛洋抬头望向窗外，视线抛远，轻声道 :“……我从未放弃过爱他，只是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我希望他能平安喜乐，成全他救世的初心，哪怕成全的代价是我会离开他，我这一生所求不多，惟愿他安好，便好。”

　　金光瑶低头微叹了一声，叹息里包含着无限的惆怅和无奈，摇头道 :“成美啊成美，你总说这成美二字不配你，你做不到成人之美，可你如今不是也成全了晓道长了吗？只不过，你也只成全了那一人之美，这不知是该可喜，还是该可悲啊！”

　　薛洋露出苦涩的笑，不再言语。

　　成人之美么？他还是做不到成他人之美。

　　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尽力成全那一个人，成全他救世的初心，成全他想游历天下的愿望，也成全那人想要他离开他的决绝。

　　薛洋会在离开前把所有晓星尘从他这里失去的东西都一一地偿还给他，如此，他便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不欠不怨，不想不念，是薛洋目前唯一也仅能做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