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藏》Ethereal

12、回家

　　到达周星星家里是在下午八点左右，小区里吃过晚饭的没事儿干的老头儿们围坐在凉亭下象棋，明明是四个人的棋局坐，却在象棋桌旁高高低低围了好些人。
　　路过的时候，有一个在旁边观战的老头看到了走过的周星星，立刻挥着左手招呼周星星过来下象棋。周星星则以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回以那位老头儿：“我今天不过去啦，冯叔。带着我朋友呢。下次吧，下次我们再约。”老头儿听了开心的连声大笑，做放在古代，颇像意气风发的将士，啊不，这豪迈的样子怎么着也得是个将军。苏白这样想着。
　　“好好好，好孩子，有时间一定过来下棋啊。”
　　“好的，没问题。冯叔你先玩着，我带我朋友上楼去。”

　　周星星家在十五楼，那个依稀也有自己一半记忆的楼层。出了电梯往左边走是苏白过去的家，往右边是周星星的家。
　　苏白看着向上的数字一秒换一次，换了好几次。中间停了两次，都是要下楼的人，因为是向上的电梯，都选择先不乘坐。
　　“还有印象吗。这里。”周星星盯着从电梯门倒映出来的苏白的脸，冷不丁的开口。
　　苏白本来从进入这个小区开始，心绪就变得很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人的一段时光，在这里扎根了自己小小的天地，突然有一天就被告知要离开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多少朋友的苏白，离开哪里去往哪里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一下子从熟悉的环境抽离，就好像一棵浮萍断了根茎，还在荷塘飘荡，却无力扎根。
　　苏白没注意到电梯上升的时间里，周星星一直注视着电梯门倒映出来的苏白的脸庞。
　　“就……还好吧。忘了，没忘干净。”苏白绕绕头，看着电梯变换的数字跳到了15。
　　“这叫什么话。‘没忘干净’意思是想要忘记这里。”电梯门打开后，周星星按着开门的按键，侧身示意苏白先出。
　　电梯门打开之后，苏白就手插在卫衣口袋走了出去，给了周星星一个没有回答的背影。
　　走到周星星家门口，苏白停下来等周星星来开门，等待的功夫，看着那扇熟悉的对门看的入神。
　　打开门的周星星顺着苏白的视线看过去，大概是读懂了苏白的心事：“后来对门搬进来了一对老夫妇，好像是退休的江大教授。老两口很好说话的，你要是想的话，改天陪你去看看……”
　　“看什么看啊，这么多年了，肯定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人都变了，还指望着换了主人的房间没有变化。”苏白的手终于卫衣口袋里取出来，顺势把罩在软溜溜的脑袋上的卫衣帽摘下来，脱掉了鞋子不知道穿什么就站在玄关处等身后的周星星进来。
　　“小小年纪，讲话挺有哲理的哈。随你，想看就看，不看就不看。爷可不想多管闲事。”周星星在玄关的鞋柜里拿出来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苏白。然后俯下身子脱了鞋子。把自己的鞋子和苏白的鞋子紧紧挨着放进鞋柜。

　　进了家门，一种古典的气韵扑面而来。
　　环视一周，苏白觉得家里异常安静：“叔叔不在吗？”
　　入门后走向厨房的周星星从冰箱拿出饮料递给苏白：“出差了，可能半个月以后你才能见到。”
　　“叔叔还记得我吗？”
　　“记性没那么差。”周星星拿着苏打水走向檀木的座椅坐下来，“尤其对方还是被自己儿子欺负到在学校被请家长的孩子。话说我人生第一次被请家长就是因为你，你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道歉。”
　　“我……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不是你欺负我在先吗？”
　　“那你大概是忘了被锁在卫生间两节课，是我去卫生间一格一格找你，然后把你解救出来的。好家伙，刚打开门你就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惨不兮兮。老师过来问你啥你也不回答，一个劲儿的哭。然后哭到哽咽停下来，看我一眼再哭，哭的更凶……”
　　“我为什么不记得？”苏白手里的饮料从左手换到右手，喝了一口，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你要是都记得，我跟你姓。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说真的，你不是一般的迟钝。你有没有想过多关注一下身边的人和事。”
　　“你是指……”
　　“我在高中有意无意在你身边溜达，为什么你的目光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
　　“……都这么多年了，变化多大呀。看到了没认出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我能认出你。”
　　“……最近还是很热啊，你家有空调吗？窗户开了吗？我去看看。”

　　绕过周星星来到了阳台地落地窗前，两边的窗户是大敞开的，窗纱拉下来阻挡着夏末的蚊虫。
　　“周……周星星，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什么。”周星星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坐的直直的，看着窗外夕阳慢慢挥洒下来，落日余晖给苏白的背影添上了一层朦胧的感觉。
　　“突然有一个人，来到你面前，讲了好多你们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而自己大多数都不记得……最重要的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你走很长的路，走到你记忆里的一个地方，这种陌生和熟悉交织起来的感觉让人没有真实感。”
　　“你也不要太感动，一般人我是不会对他这么好的，有这待遇啊，是你苏某人的荣幸。”周星星一双大长腿跨过檀木椅的扶手，朝苏白走过来，单手搭在了苏白的肩上在苏白脑袋边轻飘飘留下这样一句。
　　“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虽然听起来我们认识很久了，但实际这就这两天突然交流的很频繁。你懂我的意思吗？你的身份证、学生证、还有各种什么证，能不能给我看看，还有你和你妈妈的合照，这个家里肯定有吧。要是故意骗我的话，不可能策划的这么精细吧。”
　　“……苏白，你知道已经被人贩子抓住的孩子，天真的跟人贩子说‘叔叔，你为什么给我糖啊，你是人贩子吗’已经迟了。”
　　“……我这会能先回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