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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   沈家在江城,离临城不远,但也不近。
      沈临口中的家是他读大学时,沈之仁为他买的一套房子。就在临城大学附近,是一座高档公寓。
      这几年随着临城经济飞速发展,房价也水涨船高,临城大学作为临城的唯一一所双一流高校,附近的房价自然也是高得出奇。

      当年沈临力排众议,决然不顾沈沈之仁的安排,去读什么医科大学,瞒着家人私自篡改志愿,填了临大的王牌专业——金融学。
      先斩后奏,一贯是他的作风。

      陶然小时候从父母和爷爷口里听到不少他的趣闻。后来见到了真面,明白他确实也是能够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放在以前,陶然会把他当做仰慕般存在。
      这几天经历了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下她才深有体会。
      她不能接受没有事先通知的作风。
      就算这个人是沈临,也丝毫不例外。

      司机只将他们送到楼下,沈临低头和他说了几句,司机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没一会儿就将车子开走。

      沈临走到陶然身边,这时他没了适才强硬的作风,彬彬有礼地做出一副邀请的姿态。
      也是,都到了他家楼下,钱包和手机都在他手上,外面大门就是出去也要刷卡,陶然根本没有退路可选。
      她看他一眼,缩在风衣领子里,低头往里走。
      走的过程中,她稍微留意身后的脚步声,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劲,她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往后看。

      沈临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丝毫未动。他笑着看她,见她停下来,轻声道:“一开始这么听话就好了。”
      口吻很熟悉,像她那天说的“要是当我是陌生同学就好了” 。

      陶然想说,其实她可以很听话。
      是沈临自己没给她这个机会,不过这话她藏在心里。
      从前两人关系最亲密的时候她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去,往后大概也没再什么机会。

      他输入密码开了门,按下客厅的开关,漆黑的屋子,一室变得亮堂。
      沈临这住处很新,看着刚装修完不久。
      他一边给她拿拖鞋,一边解释道:“回来大概会用到,让人重新装修了一番。”

      看清屋内景况,陶然瞬然睁大眼,沈临再次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欣赏着她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
      待他欣赏得差不多了,他微伏身体,在她耳边低声问:“喜欢吗?”
      陶然别过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眼,瞬间她别开脸,选择默不作声。
      沈临继续道:“送你的礼物。”

      声色低低然,静谧的夜为它增色添彩。犹如一张白纸,着墨几笔,纸上多了几许颜色。
      他的声音,以及眼前的一室景象,陶然不能说是不动容的。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划过她的脸颊。

      高考毕业后,沈临怕她在家无聊,有回捎上她去公司办公,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高考期间陶然压力大。吃不好睡不稳,神经时刻紧绷着。
      沈临注意到,便告诉她,不用紧张,随心考便是。
      这话陶然听得太多遍,身边的同学,学校里的老师们,哪个不是这么说。可心里的紧张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沈临见这番说辞并不能宽慰到她,处理完一份融资报告。他笑着应许她,考完后,他的时间都是她的。

      陶然当时眨着眼睛,不太敢相信这些话出自他口。毕竟他的忙碌她都看在眼里。
      她一声吞吞吐吐的诧异引起沈临的注意,他从一堆文件中抬眼看他,神色松然,挑眉道:“我什么骗过你?”
      就连父母都没这么许诺过她,随着公司越做越大,海外市场一个一个紧跟着开辟。更多情况下沈承航和陶敏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赶去机场的途中。
      他们飘落世界各地角落,唯独不包括她的角落里。

      那次电影的内容,陶然已经忘得差不多。
      只记得开头主人公的房子装置她很喜欢,走简约风格,色调以白色和淡墨绿色相间。电影结束后她同沈临絮絮叨叨地讲了许久。重复得最多的便是,她希望将来她也要有这样的一套房子。

      时隔多年,当初听她说这话的人,将她的期盼记在心里。回来之际,他送给她一套年少时梦想的房子。
      那是她梦想承载的居所。
      她一直期望可以有个家,不需要大,人也不需要多,温暖舒适即可。
      可这样简单的愿望,对她来说太过奢侈。

      如今它变得不再奢侈。

      可是眼前的不奢侈也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他静悄悄地离开,没有任何预知性。如今突然回来,也是没有告知性。
      她的生活,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何其轻巧。

      沈临将她拥进怀里,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痕。
      她一哭,沈临便四下无辙。
      他宽抚她,见她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很是没辙,摇头笑道:“哭什么?”

      陶然想不是这样的,四年不见,她长大了,不会再让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给个棒槌再给颗糖的时代已然过去。

      沈临不慌不忙,将她带到盥洗室。
      盥洗室的墙呈墨绿色,不过颜色要稍微淡些。正对着盥洗台的是一面灰白色的磨砂墙,从地上延伸到天花板。占据了整面墙的三分之一。
      灰白色磨砂墙上的挂饰也很奇巧,一面墨绿色的光滑玻璃,颜色较深;正下方是一根椭圆形柱子,上面挂着两条毛巾。
      隔几步远的距离看着,颜色搭配得很妙。
      冷淡之间,又有温情。

      陶然哭得更凶了。
      她的希冀原本毫无去处,过去她短暂地将它们倾覆在沈临身上;沈临不懂,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某天他没有预知性全然从她的世界抽离。
      现在他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突然回来,将她年少时的所愿所想,一件件地双手奉上。

      耳边传来流水哗啦声。
      没一会儿,沈临拿着一条温热毛巾,替她擦拭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柔,好像此时的陶然是一件易碎的珍宝,需要他时刻提意。

      眼眶红红的,陶然扯过他手里的毛巾,双眼埋在温热的毛巾里。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毛巾承载了她眼泪的去处。

      “你先出去。”陶然声音沙哑。想了很久,到头来,只有这么一句。
      沈临觉得目前这一切尚可满意。他尽了最大的诚意跟她道歉,道歉这些年的分开。
      “我让秘书买了你的衣服,我去给你拿。”沈临静静等了好一会,还是没能等到陶然从毛巾中抬眼看他。
      不过也不急。
      最起码,今晚陶然能放下一些计较,一切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

      等陶然从盥洗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
      沈临差秘书买的衣服,正合身得很。诧异之余,她将浴室收拾好,开门出去之前,她站到盥洗台面前。
      正对着那面淡墨绿色以及灰白色磨砂的墙面,静望良久。

      她一出来,就听见沈临拿着电话,几次扶额。
      “我知道,为什么她从沈家迁出的事你之前不告诉我?”
      沈之仁也生着气,大儿子生前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问题,从头到尾忤逆他。现在倒好,对象换成了小儿子。
      “你这是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沈临别以为我真惯着你。”电话那头的沈之仁中气十足。
      沈临笑了笑,丝毫没有怵意,硬着声音道:“爸,你知道,威胁我没用,一早就没用。”
      沈之仁气得头顶冒烟,一旁的保姆干着急,无声提醒他,可别再生气,这血压好不容易降下去。

      他顺顺气,半晌很是老道地说:“听说你回来有段时间了。”
      老爷子脾气还是没怎变,就是不能好好说话。沈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不用听谁说,你一向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沈之仁哼了声,这会倒心宽体胖:“有时间回来一趟。”
      沈临也果决,回了句:“没空。”
      说完撂下电话扔到一旁。

      转身就看到陶然站在身后。
      沈临眼一抬,望向她身后,见她眼眶依旧红红的。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刚才的通话,他挑挑眉,反而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上班时站了一下午,中间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饭点时间又紧,她只来得及塞两口面包。刚才她一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饭香味。
      屈之于饥饿感,陶然点头说:“好。”

      沈临高中以前跟着姑母在国外生活,姑母是个极其懂生活的人,吃穿住行,无一不是讲究。沈临从小跟在她身边,常年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了不少。
      回国之后,他不顾沈之仁的安排,执意回到母亲故居读完高中课程。后来大学不听沈之仁意愿挑选了最南方的临城大学,大学读到一半,他又申请了美国纽约大学,不顾沈之仁的反对,以最快的速度出国。读完研究生课程他好像也乏了,不再折腾,在华尔街工作一年,抱着第一桶金回国创业。
      可以说,26岁之前的沈临几乎是特立独行,很有自己的主见。如一道自由的风,穿梭于世界各地。
      他的生活与世界都很宽阔。他也有能力与精力去折腾。
      沈之仁偏爱这个小儿子,虽然嘴上时常斥责,到底不愿忍心折了他的翅膀,暗地里该帮的也没少打点。

      陶然坐在餐桌前,脑海里过滤着刚才听到的电话。
      沈临舀了碗皮蛋瘦肉粥摆在她面前,说:“鉴于时间有些晚,先吃点填肚子。”

      墨绿色的瓷碗,晶莹透明的小瓷勺,也是恰到好处的淡绿色。
      他了解她的喜好,处处都透着迎合与讨好。

      陶然吃了小几口,虽是低着头,但她能明显地感知沈临盯着她看。
      她将餐巾纸对折两遍,擦擦嘴角,抬眼看向沈临。
      四目相对,两人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含义不同。

      于陶然是讽刺,她问:“沈临,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临看看她手里的折叠得规规整整的纸巾,收回目光,半是感慨半是玩味地说:“除了那天学校里,从什么时候起,你不叫我小叔了?”
      陶然别开眼,对此并不作答。

      沈临伸手抚住她肩膀,将她扳过来,他仍旧笑着:“说话。”
      这样的他并不陌生,从前跟着他去过几次公司,他工作时的态度跟现在没什么两样。
      陶然轻声问:“必须要叫吗?”
      她这么问,不在沈临的意料之中,他松开手。过了两秒,他替她定声,“当然。哪怕你从沈家摘出去,说到底你还是沈家的孩子,还是我沈临的侄女。这点是不会变的。”

      长长的一段话,句句说得头头是道,字字在理。
      这番话像无数把箭,箭箭不落地插在陶然的心窝上。
      她了然,原来费力弄这么一出,到头来还是为了这句“小叔”。

      灯光之下,晶莹透亮的小瓷勺泛着阵阵微弱的光亮。
      陶然如他愿,她轻声唤道:“小叔。”

      这声轻唤趟过时间的长河。
      犹过半生,一切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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