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座孤岛》西崽

3、愿撞南墙

　　第二天，陆燃尔再经过图书馆广场岔路口时，黏了他很久的小尾巴没有出现。

　　他没忍住看向办手机卡的那个摊位，换了个长发女生坐着，也没有之前里三层外三层的热闹。

　　陆燃尔竟一时有些心绪复杂，像是哪里空了一块似的，他最后把这种感觉归为“被骚扰多了突然清静下来的不习惯”。

　　他一如往常，走到五食堂，上二楼，走到左手边最靠里的窗口，放下书包，换上橘色制服，伸手去掏口袋里的口罩，但摸了个空。

　　“不用找，被我扔掉啦。”
　　身后倏地传来熟悉的声线，陆燃尔一回身就撞上小尾巴笑眯了的眼。

　　她拽过他的手，把没拆封的口罩塞过去：“口罩这种东西要常换的，不然呼吸就全是细菌了啊。”

　　“你怎么又来了？”陆燃尔皱着眉，“还有你这身东西怎么回事？！”

　　阮桔压了压印着食堂标志的帽子，把头发别进耳后，雀跃的蹦了两下：“我也来勤工俭学啊，你昨天说得有道理，我是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我决定自食其力，感受一下成年人负担的世界了。”

　　陆燃尔语塞，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劝阻，隔壁铁板饭窗口的阮桔已然进入状态了。

　　这短短一个小时，陆燃尔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自己手上忙碌不说，隔壁阮桔动不动就是一声哀嚎，叫得他胆战心惊的。

　　等到下班的点，陆燃尔脱掉工作服直接下楼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袋药膏棉签。

　　阮桔领着自己的铁板饭和他的快餐坐在平时的位置上，他走过去，没好气的把东西往桌上一扔。

　　“这什么啊？”阮桔翻了两下，“药？买给我的吗？”

　　陆燃尔坐下，白她一眼：“不然还有谁能笨到被铁板烫一手泡。”
　　话说得冷硬，关心却很明显。

　　阮桔窃喜，然后可怜兮兮的把手伸过去，没沾过阳春水的白嫩指尖起了不少红肿的泡，她试着撒娇：“陆燃尔你帮我，我手疼。”

　　对方并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吃饭。

　　阮桔举得手臂发酸，就快撑不住了往回撤时，一只手伸过来扣住她的手腕。

　　陆燃尔绷着冷脸替她消毒上药，听她嘶嘶的抽疼，又开始训人：“没经验就不知道找个简单的窗口吗？一上来就是铁板饭，烫着了能怪谁？”

　　阮桔都快乐得冒泡了，抿着嘴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可铁板饭离你最近啊，我就想离你近一点。”

　　陆燃尔没回答，埋头抹药，良久以后叹了口气，像是服了软：“别作践自己了，明天开始别再弄什么铁板饭。”

　　“我不。”

　　“我不赶你走。”陆燃尔把药收好，“你可以跟之前一样等我，别再把自己折腾一手泡了。”

　　-

　　虽说陆燃尔做了让步，阮桔却还是在铁板饭窗口长久的做了下去。

　　她坚称自己是受得了生活磨练的成年人，绝不会轻易被挫折打倒，陆燃尔不知为何也没再劝阻她。

　　他见证着她从手忙脚乱无力招架，逐渐变得游刃有余，好像当初被烫得嗷嗷叫的人压根不是她一样。

　　五食堂由于这两人的缘故，多了两道风景线，奔陆燃尔而来的女孩和慕阮桔之名的男生分不清哪种更多些。

　　阮桔有时挺直腰板和陆燃尔叫嚣，排队等她的四有青年一抓一大把，他要是再不知珍惜，她可就跟别人跑路了。

　　每当这种时候，陆燃尔总是毫无波澜地甩下一句“要跑路提前说一声，我好买鞭炮给你庆祝送行。”

　　阮桔就又蔫了。
　　她觉着陆燃尔真能干出这种欢送她的事儿。

　　其实在夜深人静的时分，阮桔也会被挫败裹得透不过气。

　　他仿若一座孤岛，而她不过是环绕他左右的浪潮，她在每个白天蓄尽全力奔涌向他，却被嶙峋的礁石一次次割碎在海岸线，只得溃败回深海自我疗愈。

　　循环往复的，潮汐涨落般没有止尽。
　　没有人知道孤岛是否会有允许登陆的一天。

　　可陆燃尔一旦稍有松动，阮桔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又是那个甘愿撞南墙的小傻子。

　　好比现在，陆燃尔盛汤的时候会捎着帮她也带上一份，阮桔就觉得他们和旁边甜蜜小情侣的模样又贴近了一点。

　　食堂免费供应的紫菜蛋花汤煮得很稀，陆燃尔也不知从哪儿舀来一个荷包蛋放在她碗里，阮桔又硬是分了一半放进他餐盘。

　　阮桔边吃边絮叨：“下周就期末考试月了欸，好像勤工俭学都得停。”

　　“我知道。”
　　陆燃尔是最早参加助学计划的那一批人，除了五食堂饭点的兼职，还申请了辅导员助理的岗位，导助期末工资照例发放，让他免于揭不开锅的窘迫。

　　他答完，阮桔没接话，陆燃尔颇有些意外，抬眼观察她：“你说这个做什么？”

　　“刚好想起来而已。”阮桔连忙摆手，埋头苦吃了半晌，终究是扭捏的开了口，“要不，陆燃尔你给我当家教成么。”

　　阮桔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往陆燃尔面前一推，垂着眼不敢看他脸色。

　　她一股脑说的多且急：“这几个月兼职的钱全在这里了，其实也没多少，但好歹都是我自己挣的！我发誓绝对不是想花钱创造机会跟你相处什么的，是真的学不会高数要找人教才行……”

　　阮桔说完偷瞄向对面，陆燃尔停了动作，定定地和她对视着，像是要从她神色里探寻出什么似的。

　　她霎时心虚起来：“其实，也是有一点点想和你相处的吧。”

　　陆燃尔沉默许久，一如往常千百次，没辙地叹气：“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