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小虎子的尸体被放置在衙门停尸房,停尸房位于衙门最北侧,十分阴凉,且门窗整日都开着,通风透气,虽是盛夏时,尸体也不至于很快腐坏。

      秦氏中途醒了一会儿,见了小虎子的尸体便号啕大哭,有好几次都哭晕过去,醒来之后又开始抹眼泪,如此往复好几次,最后终于没了精力,彻底晕了过去。

      陈九作为最亲近的邻居,让妻子陈氏先去秦氏那边照顾着,自己则谢过发现尸体的那几位,再守着小虎子的尸体。

      停尸房烛光微闪,师爷见陈九还在守着,犹豫片刻,前去劝道:“大人昨日前去临县断案,今日恐是赶不回了,孩子尸身大可放心交给我们,陈大哥可以先行回去了,明日再来罢。”

      陈九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夜里天黑,孩子未免会怕,我再陪陪他吧。”

      居安县近年来发生过的命案不算少,大多数都悬而未决,陈安静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随着一声叹息消失在夜色里。

      ……

      大牢里,单禹醒来便从兜里掏出手机,只是大半天过去了,它依旧没有任何开机的意思,安安静静躺在草垛上,屏幕一片漆黑,似乎从来没亮起过。

      随着“吱呀”一声,牢门被人推开,进来的那人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是装着饭食的木桶。

      送饭的那人径直走向单禹的位置,用手中竹棍敲打着那根锁链,不耐烦地喊:“放饭了放饭了,新来的那个,诶就是喊你呢,今儿晚上给你吃饱点,明天要真定了罪,可就没今日这待遇了啊。”

      单禹看着被端到面前的东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咬牙吼道:“拿开!我不吃!”

      放饭的那人将饭菜放地上,他见多了这种局面,左右挨饿的不是自己,他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

      倒是有两个狱卒兴冲冲地跑进来,迅速端起地上的食物,“你不吃刚好,我们哥儿几个还饿着呢。”

      “你们是真傻还是装傻?!”单禹扯着嗓子吼道,他拼了命地将手伸出去,把他们正准备往嘴里送的碗打翻。

      缺了口的瓷碗彻底碎掉,糙米粥洒了一地,焦黄的饼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灰扑扑的,已经无法再下嘴。

      这大旱的时节,竟还有人如此浪费粮食,狱卒们脸红脖子粗地拔刀,“找死吗你?!”

      “到底是谁找死啊!”单禹也怒了,与他们对吼:“你们是演技太好了还是真有毛病啊,有毒的玩意儿也往嘴里送,演这么敬业有必要吗,要拿奖还是怎么的,命不要啦?!”

      单禹从小嗅觉就比别人灵敏些,能够辨别空气中容易被忽视的气味,有毒的,有害的,或者不应当出现的,一闻一个准,因此还没毕业便被推荐去市局法医室实习。

      饭食里粗粮的味道混杂着一丝怪异的甜味儿,凑得近了便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要说没被人下毒,那他是不信的。

      两个狱卒被眼前人莫名涨起来的气势给唬到,但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地面上的情景。

      狱中的老鼠早被地上的食物吸引前来,它们毫不避讳地享受着食物,却根本没发现幸福之下藏着无比的危险。

      那几只吃了饼子的老鼠仿佛痉挛了一般,整个身体在不停抽搐着,米黄色的杂粮粥中,掺杂了一些诡异的暗红色,仔细看才发现是从那几只老鼠嘴里流出的血液。

      昏暗的光线下是不停抽搐的老鼠尸体,豆子一般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它们死在与血液混杂的食物里,被粥沾湿的毛发一缕一缕地黏在皮肤上,恶心又肮脏。

      这场面视觉震撼太强,即使单禹向来自诩冷静,到这时也忍不住崩溃,“冤有头债有主,谁得罪了你们你们找谁去啊,跟我在这儿玩我什么意思,又是大牢又是下毒,好玩吗?!”

      “嚷嚷什么呢,”那送饭的听了声敲着他的竹勺大声呵斥而来,见了两位狱卒却马上换了笑脸诺诺道:“哎哟两位官爷也在这儿呢,您几位慢慢聊,慢慢聊哈。”

      眼见他推着小车往外走,那高个子狱卒喝道:“站住,”他将那送饭的推了个趔趄,“我且问你,犯人的饭食,都是你准备的”

      不知这边发生了何事,那送饭的这会子大气也不敢出,脸上挤出抹极其难看的笑,“官爷这说的什么玩笑话,大牢的饭食这么些年向来是小人负责的,今日怎么这么问了。”

      “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歹人竟敢以权谋私,在嫌犯的板菜里下毒?!”高个子狱卒说着便拔刀,一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那送饭的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噗通声便跪下,声泪俱下道:“这话可不敢乱说啊,小人这么些年都忠心耿耿,犯不着为着这么个人断送了自己啊。”说着他低头看了眼膝盖下黏平乎的东西,若有所思似的,随后大声为自己辩驳,“小人想起来了,方才过来时,有蒙面人冒冒失失的撞了小人一下,小人急着送饭便也没同他计较,定然是那个时候,定然是那个时候他下了毒,妄图就此陷害小人啊。”

      送饭的姓刘名春,家中世代都是居安县人,他所言有理,高个子狱卒便问:“此话当真”

      送饭的刘春说:“千真万确啊官爷!”

      高个子狱卒一把批住刘春的衣领,“你随我一同前去抓那贼人,若你所言有假,定要你好看。”

      ……

      不过半小时时间,单禹见狱卒带着刘春的回来,那送饭的垂头丧气如同丧家之大一般,被推搡着也送进了监牢里。

      原来他们二人跑出去三四里地,别说是行为古怪的人了,就连一个普通行人也不曾见过。真相未知,狱卒不放心让那刘春回家,为保险起见,便也将他关进了监牢里。

      等两位狱卒收拾完地面脏污走后,那刘春对隔壁牢房的单禹破口大骂:“我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碰见你。”

      本来还委屈得不行的单禹忍不住一乐,幸灾乐祸道:“彼此彼此。”

      那刘春起初还会愤愤怒骂几句,最后终于声嘶力竭,只得停歇了,靠在墙边逐渐睡下。

      单禹晚上没睡,他眼睁睁看着远处的烛光渐渐熄灭,他还是没能想通自己是怎么落得这个地步,从前途光明的实习法医,转眼间就变成阶下囚。

      监牢大门其实并没有关得多牢,门缝间微微有道缝隙,透着外头晃动的火光,不知过了多久,那摇曳的光灭了。隔壁的刘春嘟嚷着翻了个身,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红色的微光破门而入,如利剑一般直直插入门缝。

      两个狱卒打着哈欠推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单禹觉得眼熟的人,大概是昨天在水边见过。
      狱卒将牢门踢锁链踢得咣当作响,粗着嗓子吼道:“起来起来,今日就升堂了,是非黑白,你们自己同大人说去吧。”

      居安县衙役都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主,见两位嫌犯还算配合,因此便也没上镣铐,只厉声交代了几句就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单禹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地面上铺着的都是青石板,甚至更多的地方只是纯粹的黄土地而已。抬头看过去都是青灰色的围墙,再往上琉璃瓦覆盖的屋檐高高翘起,并没有没有刻意做旧的痕迹。

      单禹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无可奈何地接受事实。

      衙役问了单禹几个问题,大致是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单禹挑着回答了,心情颇为沉重地跟着衙役们走进衙门正厅,有一人在主位上坐着,因逆着光,让人看不清长相,一旁站着的那位单禹认识,是昨天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抓人的师爷。

      将人带到后,一名衙役上面禀报:“大人,两位嫌犯带到了。”

      “劳烦。”那位大人应了一声,低头翻看今早师爷奉上的状子,说道:“嫌犯单禹,涉嫌杀害居安府百姓刘小虎,嫌犯刘春,涉嫌往狱中饭食中下毒,谋害嫌犯单禹性命,两位嫌犯对指控可有异议?”

      那位大人话音刚落,刘春便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哭天喊地道:“大大大大人,宋大人明察啊,给……给小人一万个胆子小人都不敢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小人是遭他人陷害呀,大人!”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那刘春伏在地上拼命咳嗽起来,看起来颇为可怜。

      见状,那位宋大人忙让人将刘春扶到一旁,安抚到,“下毒一事本官略有耳闻,你在为府衙办事多年,本官信你,你只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便可。”

      单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刘春的方向,皱了下眉,随即说道:“下毒的人不可能是他。”

      宋大人似乎十分不解,问道:“哦?此话怎讲?”

      “你们先给那送饭的灌点水下去吧,不然案子没审完他就死了,”没理会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单禹自顾自接着说:“昨天晚上他把饭给我的时候我就发现托盘周围撒了些粉末,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托盘上原有的灰尘,但是他把托盘放下的时候,那些粉末就因为动作而飘起来一些,所以基本可以分辨出是临时撒上去的,还十分匆忙,连遮掩的时间都没有。

      昨天那些倒霉老鼠舔了几口地上的东西就死了,这可以证明那毒药毒性十分强劲,而且那些老鼠临时之前抽搐不止,很明显是神经毒素,他一个送饭的,从哪里能接触到那样的毒药。他昨晚就在我旁边的牢房,最开始还闹得挺起劲,后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不喊了,我本来以为他是喊累了,但是入夜他睡着后,呼吸都比白天沉重了不少,因此我推测他应该是皮肤接触到有毒的粉末,也中毒了。如果毒真是他下的,他也不至于蠢到让自己沾上那东西。”

      单禹话说完,便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说:“不信的话你们问问那送饭的是不是呼吸不畅,手脚无力,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神经中毒反应,还有昨天牢里的那两位兄弟也碰了那托盘,他们应该也多多少少有些症状,记得让他们多喝水,应该能稍微缓解一些毒性。还有那托盘,只要没清洗,上面肯定还能发现残留的粉末。虽然你们诬赖我是杀人凶手,但我知道我不是,也犯不着害你们。”

      单禹话说完那位大人便出声吩咐,“钱宁,刘旭,去大牢查看两位狱卒情况,赵信,你去将那托盘寻来,注意莫要与之有直接触碰。”

      被点名的那几位一一出列,应道:“是。”

      那位宋大人从主位上走下来,到单禹面前,细细打量方才滔滔不绝的年轻人。

      单禹抬头迎上面前人的目光,不知为何,他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疑惑,到愤怒,再到惊喜。

      他往那位宋大人手臂上狠狠锤了一拳,吼道:“卧槽!宋队!宋桢!宋队我做错什么了,你这么玩我 !让人关我就算了,还让人给我下毒,姓宋的你可真狠啊,玩这么大,我还傻不愣登地以为我穿越了,你可真行。”

      对上眼前人的目光,单禹又触电一般地抽回手,换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连语气都软了几分,他似是哀求,却更像是撒娇,“宋队,我再也不迟到了行不行,也不故意给你买香菜味包子,不往你面里倒醋了,更不诅咒你英年早秃,求你了,别玩我了,求你了!”

      那位宋大人被锤得愣了一下,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站在那位大人旁的师爷倒是怒了,“大胆,竟敢直呼大人姓名,还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来人,掌嘴。”

      “慢着。”宋桢出手制止闻声而动的衙役,问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的姓名?”

      面前人眼里的陌生感让单禹脑子里有了几秒钟的空白,他竟有些迷糊,“我……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叫宋桢,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宋桢答道:“只是有些讶异,本官此前从未见过你。”

      宋桢向来记忆过人,在居安府为官三年,见过的百姓不计其数,对眼前的年轻人却毫无印象。
      一来居安府周边姓单的人家屈指可数,且这名单禹的年轻人皮白肉细,右耳上穿了个做工精致的耳环,即便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举手投足却尽显矜贵,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居安府大户却没有一家姓单的。

      单禹不知道短短十几秒里眼前人思量了那么多,他盯着在场唯一的一张熟悉的面孔,不死心地加重了语气问:“你没在和我开玩笑?”

      宋桢无奈摇头:“本官从不与人玩笑。”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