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挺好的》地卫一

28、第 28 章

　　第二日上衙时单禹便将那张签了字的文书交给宋桢。

　　宋桢笑着接过，道了声“请多关照。”

　　因为小虎子的案子，宋桢平日里笑得并不多，即便是笑了，那点笑意里也藏着心事。

　　这还是单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纯粹，从前的那点怨怼和不快仿佛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这让他没来由地扭捏起来。
　　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有些傻气地在原处愣着。

　　他不知哪来的胆子，颇有些凶狠地盯着宋桢的眼睛，“说好了多关照你可不能反悔啊，别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

　　眼前年轻人干净明亮的双眸瞪得溜圆，在阳光下泛着澄澈的光，显出几分未经风霜的稚气来。宋桢突然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小京巴，逗它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于是他不由得失笑，道：“自然。”

　　赵信等人一早便知道他们宋大人打算留单禹在府衙当值，因此没等宋桢传唤，急匆匆地一同涌了进来。

　　碍着宋桢在场，大家都没怎么说话，都朝单禹挤挤眼睛，看得出来是在恭喜。
　　大家对单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待和怀疑已经有了巨大的转变，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个充满活力和热情的年轻人。

　　宋桢咳了两声，说了几句官话压下大家的激动，再将话题自然带到了工作上去。

　　自从上次爆炸后，那歹人和陈元元的尸体还在府衙停尸房放着，那日师爷提议一把火将尸体都烧了，免得天热尸体腐败，产生疫病。

　　宋桢却道不可如此草率，他一直信奉不可怪力乱神，但单禹的出现却让他心中的信仰有一些动摇。
　　且流金遗民之事确实十分怪异，他想再研究研究那两具尸体，看看那流金遗民的身体中是否确实有什么诡异之处，若是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将尸体焚毁也不迟。

　　在宋桢养病的三日里，他吩咐赵信去了歹人藏身的地洞，在没被炸毁的地室中，搬出了许多用常人看不懂的文字记载的古籍，除此之外，还有大批精巧的工具。

　　赵信从那堆东西里面找出制冰的工具，他们制作出来的那些冰块，保证了那一大一小两具尸体多日不腐。

　　看到那两具焦黑的尸体时，单禹一阵心悸，若不是宋桢反应及时，今天躺在这里的就是他自己。仔细想来，他好像还没好好谢过宋桢。

　　由于死亡多时，两句尸体上已经长满了尸斑，因爆炸而断裂的四肢被随意地拼凑在一起，还露出了几节焦黑的骨头。

　　除了爆炸时产生的参差不齐的伤口外，那几截断骨上发现了几处可疑的伤口。单禹换好工作装，戴上加厚的面罩，将尸体旁的碎骨依照顺序认真拼凑好。

　　已经过了多日，尸体除了炸-药产生的焦糊味外还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腐臭味，除宋桢和师爷外，赵信等人纷纷掩鼻从停尸房退出，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去了。

　　看着单禹在尸体上一同操作，皮肉翻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爷感觉宛若眼前人手中的那把小刀割开的是自己的皮肉。终于，他忍不住干呕一声，捂着嘴跑出了停尸房。

　　宋桢皱着眉，“单公子这是何意？”
　　他虽不懂解剖验尸之术，但还记得从前的仵作不是这样工作的，至少不会弄出这样恶心的阵仗。

　　“什么？”单禹停下手中的工作，举着刀看向宋桢。

　　“无事。”
　　宋桢眉头依旧皱着，却挪动脚步，走到了尸体另一头，与单禹只相隔一步的距离。

　　不知为何，单禹神情有些紧绷，他含着冷笑，“怎么，怕我对尸体动手脚吗？”

　　“我以为单公子有只能对本官说的话要讲。”

　　单禹一愣，“这倒没有。”只是他工作时不习惯身边有人盯着，若是身边人像凑热闹似的将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手上，他会心里发慌。

　　之所以会问宋桢那样一句话，到底还是之前落下的心病。

　　但宋桢目光磊落，话也说得磊落。他既答应过对方不再怀疑，那定将说到做到。
　　他知道单禹并非信不过赵信，这是衙役众多，必定人多眼杂且口杂。而师爷……这两个人从一开始便不对付。

　　单禹在心中叹了口气，向宋桢招了招手。

　　“你过来看。”

　　他指着尸体，整个躯干都四分五裂，若非是单禹特意拼凑，根本看不出各自属于什么部位，可以称得上是一摊烂肉无疑。肢体的黏合处均是血肉模糊一片，再夹杂着漆黑的骨骼残渣，怎么看怎么恶心。

　　单禹却挑出一段完好的骨头放在面前端详，他说：“我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被炸-药炸死，但他离爆炸点那么近，没道理能逃出生天，而赵信他们自捡尸到现在，他们的尸体一直由你们的人看管着，所以尸体也不会有被人掉包或者伤害的可能，对吗？”

　　宋桢点头，“确实。”

　　“但你看这截手骨，除却爆炸时带来的损伤外，还有一些密密麻麻如同啃噬一般的损伤，您觉得，这像是什么？”

　　说罢，那截骨头便被递到了宋桢眼前。

　　密密麻麻如同啃噬一般的伤口……宋桢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下意识往自己手臂处看了一眼，随即吐出两个字：“蛊虫。”

　　“蛊……蛊虫？！”

　　单禹似是惊呆了，十分新奇地拎着骨头细细观察。

　　“居然真的有这东西，如果他这些伤口是被蛊虫啃出来的，那他身体里是不是还有，我还没见过呢……”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骨头便被宋桢用不知什么时候拔出的剑击落，一声闷响，骨头落地，瞬间化作残渣。

　　师爷闻声赶来，却见宋桢抓住单禹的手腕，匆匆往外跑，只留下一句：“立即封锁停尸房，在停尸房外三尺距离撒上石灰粉和香茅艾蒿，佐以火石点燃，之后任何人不得靠近。”

　　单禹自看到宋桢的剑后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直到听见宋桢喊他脱衣服才回过神来。

　　“脱……脱衣服？！”

　　单禹震惊得紧紧抱住自己，满脸戒备地看向眼前人。

　　“是的，脱衣服，然后进桶里泡澡。若陈元元与那歹人身上有蛊虫，蛊虫未死的话，很可能会寻找新的宿主。”

　　宋桢说着便撩起袖子，将被因果虫啃噬出来的密密麻麻的伤口展现在单禹面前，沉声道：“若不及时清除，便是这样的下场。”

　　纵使在现代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伤口，看见难以想象的死状，见到眼前一幕时他还是忍不住干呕。

　　密密麻麻的伤口如同□□一般，血肉模糊不成样子，如果说刚才那两具尸体是两坨烂泥，宋桢的伤口则更有甚之，它甚至是新鲜的，会动的，还带着扑鼻的血腥味。

　　单禹说了声“抱歉”，他原以为宋桢的手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那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这无疑让他最直观地感受到了蛊虫到底能给人带来多大的损害。

　　他沉默地背过身干净利落地将衣服脱了，整个人都浸在泡了大量苦楝叶和艾草的浴桶中。

　　“你的手，治不了吗？”

　　“无事，蛊虫醒了之后一般都会躁动几日，熬过这几日便好了。”宋桢说着，用剑将地上的衣服挑至一旁，往上撒上石灰，一把火点着了。

　　单禹从水中冒出脑袋，欲言又止。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对传说中的蛊虫没有任何了解，更遑论为宋桢解除他手臂上的蛊毒。

　　可是这样可怕的伤口要生生挨过去，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脑子里正想着如何用现代医学解释蛊虫的事情，目光却被地面凭空冒起的火苗给吸引，在大火中烧得灿烂的那堆东西，不正是他刚脱下来的衣服吗？！

　　这衣服烧了他穿啥啊，之前的衣服早已经被弄得破破烂烂，这一件还是宋桢送他的呢，他就这么一件衣服了。

　　但让他再开口问宋桢要吧，也不好意思，工作还没干多少，不能净找人要东西。

　　单禹憋着气沉入水里，愁得慌。

　　亲眼看着眼前的衣服化成一堆灰烬，宋桢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又看见水面咕噜咕噜冒出的气泡，他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单公子先安心在水中泡着，本官这就为你准备干净衣裳。”

　　单禹顿时松了一口气，声音还是闷闷的，“那就多谢宋大人了。”

　　在药桶里泡了足足一小时单禹才出来，他身上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被药草浸透了，现在整个一人形驱熏香机。而且水浸透了四肢，人也疲乏得厉害。

　　他昏昏沉沉地去找宋桢，却被衙役告知宋大人此时并不在府衙内，多半是上街发放香包去了。

　　“香包，什么香包？”

　　说话的衙役也很迷茫，他挠挠头，道：“我也不知，大人好像说最近多雨，塘中蓄水易生蚊虫，便命我们给百姓们都发放一些做驱虫用。”

　　“驱虫……”单禹又想起宋桢手臂上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

　　等宋桢回来，单禹找到他，忧心忡忡地问：“要是他们尸体中的蛊虫真的在城中流散开了，香包防得住吗？”

　　宋桢摇摇头，道：“不知，只是蛊师为我治疗因果虫时说过，蛊虫虽诡毒，但到底是虫，若未进入人体，可用寻常驱虫方法驱除。本官将修书一封去往西南，请那位蛊师来居安府一趟。”

　　说罢，宋桢又道：“蛊虫一事极为秘辛，若让百姓知晓定会引起惶恐，单公子切不可向他人言说。”

　　单禹点头，手指在嘴前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明白明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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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