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晌午时日头最毒，居安府大街上行人寥寥几个，都是些过往赶路的人，见着客栈便钻进去，要上一壶解暑的梅子汤。
东街平日里最闹腾的大黄狗，此刻也只是在树荫下耷拉着脑袋，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大黄狗旁有一人躺着，一面打扇一面用已经变得絮絮条条的粗布巾擦汗，此人姓柳，自称名字早就随着已故的亲人们入了土，便没人知晓他名号，只知道在这居安县中他年岁最大，家人兄弟尚在时在家行三，因此人都尊称他一声“三大爷”。
在这知了都热得噤声的晌午，临街东边一户人家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头露出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小孩儿脆生生地喊：“三公公。”
柳三看着那小孩儿便想笑，乐呵呵地问：“元元干啥呢？”
元元才五岁，大眼睛微微往上瞥，费劲地回想着他爹说的话，想起来后自个儿站在门口“咯咯”笑起来，笑够了才说：“我爹让您去我家喝两盅，我娘今天开酱菜坛子了，可香了！”
“劳你们记挂着我老头子，跟你爹说三公公回屋拿两瓶好酒，马上就去。”
“好嘞，”小孩儿圆眼睛笑成了月牙。
……
陈家，柳三就着酱菜嘬一口酒，与对面的陈九聊起了最近大旱的天气。
陈九的妻子孟氏在一旁叹了口气，好在有酱菜铺子撑着，不然这样闹旱灾的时节，只怕是吃饭也难了。
元元还小，不懂大人的忧愁，美滋滋地吃着柳三带来的新鲜莲蓬。
“虎子——虎子——！”
饭过半晌，屋外传来妇人焦心且带着怒意的呼唤，尖锐的嗓音在街巷里四散开来。
“刘小虎你再不回家吃饭老娘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
刘小虎是元元平日最要好的玩伴，他母亲秦氏向来以泼辣闻名，为孤儿寡母自保，也为给英年早逝的丈夫守节。
小虎子向来是调皮捣蛋的主儿，寻人怒骂一天能见着许多次，众人也都不以为意，只有元元噔噔噔跑过去开门，冲那秦氏问道：“虎子哥哥去滑水了，他还没回来吗？”
秦氏反问他：“你怎知你虎子哥哥去滑水的？”
元元道：“我买糖回来的路上看见他了，虎子哥哥说他拜了滑水很厉害的人当师傅，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想着中午有酱菜吃，就回来了。”
元元不是爱撒谎的孩子，听他说得有板有眼的，秦氏当下便慌了，揪住元元胳膊问道：“他往哪边去了？”
元元伸手指了个方向，“往城外走了，从卖糖的刘奶奶家一直往外走。”
那条平日里走惯的路这会儿看起来竟如此陌生，明明在阳光下，却总觉得那些阴影里藏着常人所无法看见的魑魅魍魉。
秦氏眼皮子莫名其妙跳了大半日，这一瞬间更是慌了神，她猛然间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这孩子万一出个什么事可让我怎么活啊，我有什么脸去见他爹啊。”
元元少见这种局面，吓得跑回屋里抱住他娘的腿，露出半边小脸蛋看着门外。
孟氏把秦氏扶起来在屋里坐好，安慰道：“你先别瞎担心，虎子那孩子机灵得很，能出什么事儿？这样吧，你在家等着，让阿九和三大爷往城外去找找，准能把孩子给你领回来吃午饭，到时候再好好收拾他。”
陈九和柳三自然是一口答应，只那秦氏不放心，休顿片刻便也跟上。
出了城后，各种呼声混杂在一起，
“虎子——”
“小虎子——”
“虎子哥哥——”
“刘小虎！”
城外呼声交响，可除却风声外，毫无回应。偷偷跟来的元元热得小脸通红，蔫蔫地趴在他爹肩上，像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喘气。
几个大人也已经口干舌燥喊不出声，沉默地一同往最近的水源找去。
走了没多久，一男子急匆匆地沿着路跑，见有人便停下来问路：“这位兄弟，知道最近的府衙往哪儿走吗？”
陈九往后指了指，道：“往前再走两里路就是居安府了，进城门后往东走，就是府衙，兄台可是要报官？”
那男子道：“咳，天可怜见的，我们兄弟几个在宁水潭捞出个死小孩，也看不出死了多久，好歹是条人命，让官府查一查也是好的。”
虎子他娘当场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陈九和柳三相视一眼，心道不好，忙问道：“那小孩多大年纪了？”
那男子被晕过去的秦氏给吓到，又见这几人满脸焦急，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有些难开口似的，说：“哎，也就不到十岁的模样，你们……哎……你们大可去看看。”
辞别了问路的那位，陈九和柳三心里多少有些沉重，陈九道：“三爷，秦嫂子这会儿怕是要人照看着，您和元元就先留在此处，我过去看看。”
“行，那你……快去快回。”
两人合力把秦氏抬至树荫处安顿好，陈九往那宁水潭的方向走去。
柳三盘着腿坐在树下，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悲悯，他看向一旁抓蛐蛐的元元，突然沉声叹了口气。
元元丢下手中的枯草，跑到柳三腿边趴下，问：“三公公，您不开心吗？”
“你可知你虎子哥哥，凶多吉少了？”
“什么鸡少？虎子哥哥家的鸡少了吗，那秦婶婶要生气了，哇呀呀，可吓人了。”
柳三苦笑一声，道：“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会有人喜欢，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