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晋野

45、第四十四章 皤屠沟

　　白落捧着珠子看了一会，婆移只是抱着十指在走，周围都是些枯树，完全看不出来二人的具体方位，“这两人去妖界干什么？”

　　墨昀回道：“看来它已经有足够的魔气和鬼气了，去妖界估计是奔着妖王的气去的。”

　　白落有些吃惊，道：“虽然我未曾去过妖界，但也听说这届妖王灼歌是历届里最厉害的一位，将妖界上下治的服服帖帖，妖力强的很，十指应该敌不过她吧。”

　　清谷应声：“自然是敌不过的，但十指要真的是雒帝劫那就不一样了，雒帝劫可以集五界之气，并且不是收集那么简单，但凡吸收到它体内的气都会为它所用，吸得多了，储存的就多，会的技能也更多。如今它有了足够的魔气和鬼气，要是再偷偷的吸收一些妖界里强大的气，那和妖王还是旗鼓相当的。”

　　白落蹙眉，“这个技能好麻烦。”

　　清谷点头，“是啊，所以我们得快点去妖界，省的十指多屯点气。”

　　一直不出声的佩兰终于开口：“我刚改良出捷地术的符，可以试试看。”

　　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佩兰开始画符造阵，在术法启动后，白落盯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道：“我觉得或许再改良改良？”

　　佩兰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改良出来，还有点手疏，不过绝对是安全的。”

　　当白落被不放心执意要揽着他的墨昀拥在怀里，稳稳当当的站在树枝上时，他十分感激墨昀的执意，然后望着地上叠在一起的身影，道：“佩兰，这必须得改良了吧？”

　　佩兰被身上的清谷扶起来，然后懊恼道：“的确需要改良，着陆点得改改。”

　　清谷边掸着身上的灰，边数落道：“还真的是着陆点，你不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佩兰沉思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道：“哦也对，我应该改成直接站在地上的，不应该是掉下来的。”

　　清谷无语，“我谢谢你终于领悟到了，下次再来一个从土里钻出来的吧。”

　　佩兰十分正经的回道：“我有啊，通地符，你要吗？”

　　清谷将袖子举到佩兰眼前，用被拍起的灰当作回答，惹得佩兰被灰呛到，不停的咳嗽。

　　白落被墨昀揽着腰，从树上慢慢悠悠的下来，看着咳嗽的佩兰，然后对着墨昀道：“这难道就是大愚若智吗？”

　　墨昀勾着嘴角，拍了拍白落的背，回道：“好歹也是位长得像水月观音的神官。”

　　白落笑着点点头，落地后就掏出小拂均给的珠子看十指的行踪。

　　“咦，这丑娃娃还会走路？”

　　清谷看着十指迈着两条短腿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嫌弃出声。

　　佩兰仔细观察了一番十指的周围，道：“这里像是妖界北面的己姨山。”

　　白落惊讶的看了一眼佩兰，问道：“神官如何知道的？”

　　佩兰一愣，随即回道：“公子，叫我佩兰就好，只是因年少时不懂事，来妖界呆过一段时间，自然熟悉了一些。”

　　白落哦了一声，然后问墨昀：“墨昀，去北面得经过妖王的宫殿，你觉得我们需要去告诉她一声吗？”

　　墨昀思索了一会，回道：“不用，雒帝劫一事知道的人越多反而会乱。”

　　白落点点头，然后对佩兰说：“那就再使用一次捷地符去那个什么山吧。”

　　佩兰犹豫了一会，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掏出了捷地符就开始施术。

　　刚画了一半，周围就妖风四起，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漫漫尘土中传来一道妖媚勾人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终于想我了？”

　　白落靠着墨昀，在飞扬的灰尘中完全看不清来人，只听见佩兰压低的声音：“并非我想过来，你不要多想。”

　　随即是女子的一声轻笑和佩兰的隐忍声，好奇心促使白落立即掏出自己的扇子，扇走了阻碍视线的尘土后，眼前的场景实在令人乍舌，直到墨昀轻轻将他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合上，他才堪堪回神。

　　眼前的佩兰狼狈的靠在树上，而他身前是一位红衣似火、妖艳异常的女子，正勾着佩兰的下巴笑得魅惑又狡黠。

　　佩兰望着女子恼羞成怒道：“放开我，不要逼我动手。”

　　女子贴着佩兰，闻言更是觉得好笑，“你动手啊，你舍得吗？”

　　佩兰握紧拳头，怒气冲冲的移开视线，望着一旁的草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恢复正常的语气道：“灼歌，我是陪同青平君、允安君和笉毓公子来办公事的。”

　　灼歌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三人，不得已放开佩兰，然后没好气的对傻站的三个人说：“来我地盘上办什么公事？”

　　清谷最先缓过神来，回道：“不便告知，还望妖王殿下见谅。”

　　灼歌眯眼，看了一眼被捆在树干上的佩兰，像是想到了什么阴谋，笑得宛若得逞一般，“不便告知是吧，那我有个条件，你们把他留下，我就放你们去办，否则还请三位离开妖界。”

　　那不还是要把佩兰留下吗？！

　　清谷用眼神询问墨白二人的意见，收到肯定后，立刻端着官腔对灼歌说：“留下佩兰自然是可以的，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将他交给你，佩兰可是帝君座下的神官，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担不起，除非，”

　　清谷顿了顿，灼歌不耐烦的顺着清谷的话问：“除非什么？”

　　清谷仍是端着官腔，表情却十分八卦，“除非你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关系。”

　　佩兰无语望天，他就不该指望二皇子，传言说清谷是天境的八卦第一人真的一点儿都没错。

　　灼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挂着和清谷一样的笑容回道：“想知道啊？我两故事可长了，到我殿里来，边喝酒边说？”

　　清谷立刻点头，随即觉得自己过于不矜持，咳了两声，看向二脸无语的墨白两人，装模做样的询问道：“墨昀，白落，你们觉得如何？我们来妖界办事，不去妖王殿里造访一番着实不合礼仪。”

　　虽然清谷的动机不纯，但找的借口是合理的，再者若是告知妖王十指的事，提前提防，再加多一个战力也是不错的。

　　于是墨昀点了点头，由着清谷拖着不情不愿的佩兰跟上灼歌。

　　白落挨着墨昀，悄声道：“想不到这妖王竟是个豪爽性子，若是以貌取人，我还以为她是位难缠的主。”

　　墨昀道：“妖类生性阴鸷难测，既是妖王，更不可掉以轻心。”

　　白落耸耸鼻尖，想着墨昀还是爱凡事思虑过多，他待人一向只凭感觉，若感觉没有恶意，那便是可以来往之人，当然不管是不是人，都是适用的。

　　妖王带他们去的宫殿，体积不大，只以六根白柱撑顶，六面无门，又悬于火海之上，是以通风的紧，又热的紧。

　　妖王示意四人坐下，又招来了侍从拿酒，随后道：“这是我百年前修的赭风台，本想着做喝酒赏景用，但今日几位贵客前来，就用来待客了。”

　　清谷望着四周时不时窜上来火星子，再迎着扑面而来的热风，立刻理解妖王为何给这小台子取名赭风了，他汗颜道：“殿下雅兴，这赭风台三字当真一字不差的全有。”

　　灼歌摆摆手，豪爽道：“青平君谬赞，叫我灼歌就好，幸亏我同佩兰学了几年你们的官话，否则现下交流还要受阻。”

　　清谷立刻忘了灼热的烦恼，兴致颇高的问道：“灼歌殿下，你和佩兰神官是如何相识的啊？”

　　这不问还好，一问倒惹得灼歌神情怅然起来，连一旁默不作声的佩兰都神色异样起来。

　　灼歌干了一碗酒之后，先对佩兰说：“佩兰，我们的事我从未与旁人提过，如今既是大名鼎鼎的允安君和笉毓公子前来，我就不隐瞒什么了，况且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

　　白落一脸深沉，好端端的怎么就扯上他和墨昀了？

　　不等佩兰反应，灼歌又立即对白落说：“笉毓公子，你或许一直都不知道我很羡慕你和允安君，羡慕你们即使把天境搅得天翻地覆也要在一起。”

　　这也能算是羡慕的理由吗？怎么听上去不像好话呢。

　　再说了，她羡慕他与墨昀的感情做什么，难不成她喜欢上一位女子了？

　　灼歌接下来的话解答了白落的疑问，顺便大大的震撼了一把在场三人的内心。

　　“不像我与佩兰，我明明已经改了性别，却还是没法同他在一起，真是笑话。”

　　清谷一时有些顾不上礼节，震惊的问道：“改了性别？”

　　灼歌点点头，持续性语出惊人的输出道：“我本是男妖，年幼时遇见了佩兰，第一眼就情根深种，再难喜欢旁人，可是等我长大了表明心意的时候，佩兰却说同为男子不可在一起。他回了天境之后，我伤心欲绝，母后实在不忍看我闷闷不乐下去，就教给了我变换性别的禁术。我好不容易变了性别，再见到佩兰时，他却还不愿同我在一起。”

　　白落一时有些嫌弃佩兰，喜欢已是不易，都已经变了性别了，还扭扭捏捏什么！看佩兰的样子也不是不喜欢人家灼歌，又何苦为难彼此。

　　清谷抓的重点果然与众不同，他面色僵硬的问道：“年幼？长大？”

　　然后也不管灼歌要回答什么，只是淡淡的瞥向佩兰，道：“没想到神官好这口。”

　　佩兰是欲哭无泪，又无法出言反驳，只好深深忍下来自白落和清谷的双重鄙视。

　　灼歌完全没注意清谷和白落对于佩兰的嫌弃，继续道：“那时我尚且七百岁，在己姨山被妖兽所伤，困在幻阵中无法出去，恰好父皇和母后外出了，无人知我被困。然后我就遇到了佩兰，他把我救了出来。知道他受罚不可出己姨山后，我就一直陪着他，陪了整整一千年。一千年里，我们同吃同住同玩，他还教我许多符咒，我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说完这句话，灼歌就一脸哀怨的看向佩兰，佩兰顿时就不知所措的慌乱起来，语无伦次道：“灼歌，我、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灼歌忍无可忍的打断：“那是哪样？你以前哄我入睡的时候，我就问你可不可以娶你，你明明答应了的！”

　　嗯？？？？娶？？？？！！！！

　　白落宛若被五雷轰顶一般，如果平移一下处境，就相当于墨昀为了要和他在一起而变成了女的。

　　嘶——

　　白落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盯着墨昀的侧脸，在对方询问的目光投来后，白落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不能细想，实在是太提神醒脑了。

　　佩兰脸颊微红，越说越没有底气道：“那时候，你还小，我以为你不懂，就哄，”

　　灼歌一拍桌子，打断佩兰的话质问道：“哄孩子是吧？佩兰，你当我傻子吗？你每次除了会用我还小，还是个孩子推拒我，你还会说什么？！”

　　清谷端酒杯的手被灼歌吓得一抖，刚想放下酒杯婉言相劝几句，就被眼前一幕吓得杯子直接落地，身碎而亡。

　　灼歌气冲冲的捏住佩兰的下巴，然后不管不顾的对着两片薄唇咬了上去。

　　还没等其他三人反应，灼歌就放开佩兰问道：“你敢说你没有感觉吗？”

　　佩兰红着脸，瞥了石化的三人一眼，低头小媳妇似的道：“别闹，青平君他们还在这儿。”

　　灼歌彷佛才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一瞬间也红了耳朵，慢吞吞的坐下后，对傻眼的三人道：“抱歉，每次说到这些事我就有点没理智了，还请三位见谅。”

　　白落恍然回神，又被喉间的口水直接呛的咳了好几声，一手握住墨昀抚背的手臂，一手对着灼歌摆手道：“无事，能理解能理解，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清谷干咳了一声，心里绕了十八个弯之后，把结论以疑问的语气陈述出口：“所以二位每次见面都要如此大动干戈一番？”

　　虽然灼歌和佩兰都没有回答，但两人如出一辙的想起什么，然后瞬间红透了脸，已然给出了答案，而且比清谷想象中的干戈还要深入一些。

　　白落摇了摇扇子，扇去台上陡增的热风，然后颇为不解的问道：“既如此，你们不是和在一起差不多吗？又何必这样？”

　　灼歌瞪了佩兰一眼，恶狠狠道：“问他啊！”

　　佩兰轻轻摇了摇头，对白落道：“公子恕我有难言之隐，无法告知，我与灼歌一事并非三言两语就可说清，还是先办正事吧。”

　　白落倒是还想再劝些什么，灼歌却已经平复了心情，平静道：“我与佩兰的事，万不可耽误你们的正事，只是不知是什么正事需要劳驾三位？”

　　清谷接话道：“有一魔物，唤十指，闯破了封印，现下在各界逃窜，吸□□气。我们一路追到这里，打算在他还未成熟之前铲除他。”

　　灼歌哦了一声，道：“铲除魔物不是很简单，告诉我它在哪儿，我这就去灭了它。”

　　清谷连忙拦住要起身的灼歌，道：“灼歌殿下且慢，这魔物非等同魔物，它可吸食五界之气，现下它已有了一定的魔气和鬼气，还是谨慎些为好。”

　　白落正要拿出珠子查探十指的位子，就见本安稳落座的灼歌突然跃起，神色凝重。

　　“糟糕，是皤（pó）屠沟！”

　　闻言，佩兰也是神色一凛，腾地站起身。

　　白落也慌慌忙忙的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灼歌直接伸手把台子下方的万丈火海收入掌心的印中，随即发动了赭风台，台子载着五人飞速向妖界西部驶去。

　　白落扶住离得最近的柱子，望向台子两侧延申出的巨大黑色翼翅，有些吃惊这台子宛如活物般，同时也不忘问灼歌：“是出什么事了吗？如此惊慌。”

　　灼歌忙于操控赭风台，佩兰替她答道：“皤屠沟是妖界首要禁地，那里安息着历代妖王和得力妖将，看样子十指已经闯进去了。”

　　白落闻言也不得不神色一凛，也就是说十指盯上了妖力最强大充沛的地方，虽然历代妖王和妖将已经神陨，但他们肉身仍保有强大的妖力，有婆移那样的禁术师在，把妖力提炼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终归是他们大意了，只以为十指会先找妖界里妖力强的妖吸食，却不曾想它直接盯上了妖尸。

　　清谷蹙眉道：“首要禁地应当结界牢固啊？”

　　灼歌眼神微暗，道：“对它没用。”

　　清谷讶然，“为何对它没用？”

　　灼歌道：“它身上有第一代老妖王的妖气，结界认得。”

　　白落思索了一会，随即问道：“老妖王因何神陨？”

　　灼歌答：“老天规。”

　　白落默然，如此便能说得清十指身上为何有老妖王的妖气了，老天规老天规，择善的是老天规，造孽的还是老天规。

　　白落几人到达皤屠沟的时候，结界已经开始产生裂纹，代表里面安息着的、支撑着结界的妖尸已经少了几具。

　　皤屠沟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峡谷，状若盘虬横在两座乌山之间，俯瞰下去，两座山皆乌黑漆亮，皤屠沟如霜雪一般卧在谷底，泛着隐隐的血气。

　　现下他们正站在台上，从皤屠沟正上方往下去，灼歌暂封住了结界的裂纹，穿过结界时，白落才真正感受到亡者的妖气，只觉亡者虽亡，然气盛存。

　　灼歌封好裂纹后，神色不明的看了白落一眼，惹得白落心生纳闷，忍不住问出口：“灼歌殿下，可有不妥之处？”

　　灼歌没应话，只盯着白落，直到墨昀挡在白落身前，带着警告看过来，她才微微收回视线，道：“确有不妥，但愿不妨事，摆平十指后，有机会再向公子说明。”

　　白落闷闷的哦了一声，脑海里的奇异感觉一瞬而过，像是要想起什么，又像是遇见什么而兴奋，又或者是一股不详的预感企图阻止他继续靠近皤屠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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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惨兮兮的期末来了（暴风gucci）
很长时间没更了，速打了5K+送上！
再更可能就得7.10放暑假啦，不过万一复习偷个懒，说不定还可以更一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