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46、元旦节

　　丁瑞阳心急地回到家，门铃响了好久范青柠都没给自己开门，他打开家门，发现家里漆黑一片，他大声叫着范青柠没人回应，范青柠不在家。
　　丁瑞阳的心顿时悬到了半空。外面冰天雪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她一个人能跑哪儿去。
　　丁瑞阳拔通电话，电话没人接听，他无端地开始心慌了。
　　范青柠是个很典型的宅女，平时不太爱出门，虽然在这座城市里住了小半年，丁瑞阳知道她根本不熟悉这里。
　　还没等自己理顺思路，范青柠的电话来了。
　　“瑞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告诉我地址，我过去接你。”丁瑞阳一改往日的温柔，生硬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担心。
　　“我在回家的路上，一会儿就到家了。”
　　“出租车？”
　　“不是，一会儿回家跟你说。”范青柠说完挂了电话。
　　丁瑞阳跌坐在沙发上，他有些后悔听了范青柠的没让她陪着自己去参加单位的联欢会。一个人在家寂寞了？或者卢远博又过来了？再或者早就谋划了这么个约会，就等着自己不在家？
　　丁瑞阳越想越气闷，决定以后再有这样的集体活动，不管范青柠愿不愿意，一定得让她陪着自己一起参加。
　　谁送她回家？
　　他决定下楼去等范青柠。
　　丁瑞阳穿上大衣，想了想又把大衣脱下来，穿着毛衫下楼了。
　　正是隆冬，刚下过一场大雪，雪光在明亮路灯的照射下把本是漆黑的夜晚映照得亮如白昼，北风呼卷着，夹着细小的冰粒扫过地面，空中偶尔几片雪花打着旋四下飘零，北方的冬夜冰冷刺骨。
　　丁瑞阳来到楼下大门的走道里，靠坐在一张长桌边向外张望，隔着玻璃门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一切。
　　大门口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感应灯随着人的进出时明时暗，进门的人都瑟缩着跺着脚上的雪一个劲地叫冷。这里已经不在供暖范围之内，这片厚重的玻璃门也抵挡不了刺骨的寒意。
　　好长时间，隔着铁栅栏他看见一黑色的捷豹停在小区门口，直觉告诉丁瑞阳他的老婆在这辆车上，他迅速地记下了车牌号码。
　　从车前座下来一个很绅士的男人，他打开后座门，范青柠从车上走下来，丁瑞阳顿时头脑一片蒙顿心下一阵锥痛。这男人是谁？他们怎么认识的？他站起来准备冲出去，他要当面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又从车上下来一位女子，那男人扶她下车，她挽着那男子的胳膊跟范青柠说着话，几个人亲切地交谈着。
　　丁瑞阳慢慢长吁一口气不自觉地拍怕胸口，一颗心又回到了原处。
　　车已启动，他看见范青柠目送着车离开。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羊绒修身长大衣，头上戴着一顶软帽，她正扬手跟他们告别，合身的大衣衬得她身材柔美袅娜，妙曼可人，白茫茫的大地上，如同一株盛开的紫罗兰亭亭玉立，又如一株盎然的郁金香，在风中翩跹起舞，踢踏欢笑。
　　丁瑞阳从没如此认真地远看过自己的老婆，隔着玻璃大门他默默地盯着范青柠，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
　　范青柠走进大门，感应灯亮起，她看见了丁瑞阳。
　　“瑞阳，你怎么在这里？在等我吗？”范青柠笑容如花，足可以驱走冬日的寒霜。
　　丁瑞阳盯着她没回答。
　　范青柠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然后又捧着他的脸，说；“怎么没穿外套，冻得这么冰凉。走，回家去，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丁瑞阳把自己的脸从她手上挣脱出来，哼了一声。
　　“好了，我真的有好多话要跟你说，都是你爱听的。”范青柠边说边拉丁瑞阳，丁瑞阳纹丝不动。
　　“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说，我知道你生气我没告诉你今天的事，这是临时的安排，事先我不知道。”范青柠哄着他温柔地说。
　　范青柠见丁瑞阳哼哼地喘着气，知道他这是倔上了，就说：“这里太冷了，万一你冻病了又得折磨我，你个子这么大，我又没力气搬得动你，跟我上楼吧！”
　　丁瑞阳看了她一眼，愤愤地说：“照顾我是在折磨你，你倒是有良心。”
　　见他跟自己搭话了，范青柠高兴地笑起来，说；“好了好了，我们回家。”
　　“你先回去，我想静一静。”
　　范青柠见他还拧着，娇哼了一声，说：“你就喜欢这样，行啊！你爱呆这儿我自己回去，冻病了别怪我。”说完自顾走向电梯口。
　　听着电梯开启又合拢的叮铃声丁瑞阳勾起嘴角，范青柠根本没上电梯。这小妞，每次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对她，她即便知道是故意的也狠不下心来。
　　幸好她从不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对付他。
　　果然，一阵好听的有节奏的哒哒声由远及近，范青柠轻跑过来，她环住丁瑞阳的腰，仰望着他，哼哼唧唧地说：“我知道今天我错了，我没陪你去参加单位的活动，一路上我都在后悔，所以我去了就回来了。”
　　“好了，我的爷，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范青柠把脸凑向他的脸。
　　“你的爷？你还知道你有个死心塌地对你的爷？你就这么对待你的爷？”丁瑞阳把她箍在自己臂弯中，向电梯口走去。

　　入夜两人躺在床上，丁瑞阳告诉范青柠自己对她的思念和担心。
　　范青柠也告诉丁瑞阳，下午的这一群人来自世界各地，都是爸爸的得意门生，正好今天刚回来的可以碰见明天即将出发的，所以撞日小聚。他们知道范青柠在B市，就要范教授亲自打电话约他俩出去坐坐。
　　范青柠本想告诉丁瑞阳，她怕丁瑞阳为了这边影响了单位的聚会就自己一个人赴约了。
　　“见到师哥师姐们我很高兴，可是我在那里待不住了，我满脑子都在想你，今天应该陪在老公身边。”范青柠躺在丁瑞阳的臂弯中，声音呢喃，“瑞阳，以后你要我陪你干什么我都会答应。”
　　“好，明天部里有聚会，你陪我去。”丁瑞阳在她耳边私语：“小妞，只有你能让我情绪失控心率失调，怎么赔给我。”
　　范青柠侧过身子，主动吻向他，唇齿含糊地低语：“瑞阳，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丁瑞阳喉咙哽咽了，他翻身吻住范青柠。
　　冬日严严，满屋春暖。

　　第二天范青柠陪丁瑞阳参加了部里举办的跨年晚宴，来人都是各个局的精英，能被邀请是极大的荣耀。
　　范青柠去了才知道，丁瑞阳每年都被邀请，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里的跨年晚宴。
　　邵部长几个跟他开玩笑，丁瑞阳也好心情地照单全收，惹得几个部长不住地大笑，纷纷对范青柠说丁瑞阳的变化她功不可没。
　　丁瑞阳在这一行出名除了他的业务素质无人能及之外，大家对他的私生活也分外关注。
　　大伙儿私下传闻，丁瑞阳本已经是邵部长家族的准女婿，可惜被一个美貌女子截胡了，丁瑞阳为了她死去活来。
　　今天亲眼见到了了范青柠，大家都一片唏嘘，都觉得被这样美若天仙柔情似水的女子截胡是丁瑞阳的福气。
　　丁瑞阳携着爱妻接受了所有艳羡者的目光，他又开始虚荣心膨胀自信感爆棚，他觉得自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要他再回到以前只有工作没有老婆的日子，打死也不干。
　　元旦节丁瑞阳只放了一天假，蜜月旅行留下来的遗憾没法补上，丁瑞阳再一次向范青柠道歉。
　　范青柠倒是想得开，说不再定时间了，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去，两个人总不会一辈子都没空吧。
　　丁瑞阳听了乐呵呵地看着范青柠，陪老婆更加任劳任怨。

　　过完元旦转眼就到了新年，丁瑞阳新年要值班，范青柠大年初三必须回娘家参加股东大会。他俩大年三十陪丁瑞阳父母吃年饭守岁，丁瑞阳初一值班，初二一大早两人就坐上了去W市的飞机。
　　范青柠归心似箭，飞机上怎么也按耐不住欢心激动。到家之后更是像出笼的小鸟，在每个房间穿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范爸范妈虽不停说女儿变得聒噪，俩人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丁瑞阳被范青柠拉着参观范氏成衣舍，看了之后他才明白这个占地五千多平方米的成衣舍为什么会全国闻名，甚至还能承接国外的订单。
　　两层楼的大型工作间并没有恼人的机器轰鸣声，穿着统一制服的员工个个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这里很注重企业文化对员工的熏陶。
　　范青柠一路牵着丁瑞阳的手带他四处转悠，转了半小时只看到了小部分。她告诉他成衣舍现在的法人还是爷爷，但执行董事是大哥，大哥最辛苦，拼命赚钱都被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家庭蛀虫瓜分了。
　　丁瑞阳问为什么别人家都是叔伯辈的是股东，她家为什么股东不是范教授而是她。
　　范青柠轻笑一声，说：“爸爸如果是股东之一，他就做不了教授了，做不了教授就娶不到我妈妈；如果我家不要范氏的股份，爸爸又觉得他被范氏家族抛弃了，这也是他不乐意的，所以啦……”
　　“你爸做衣服有天分？”丁瑞阳问。
　　“我爸做什么都行，爷爷奶奶最希望我爸接班，可他说他做得最好的是丈夫和父亲。”范青柠笑得前俯后仰。
　　成衣舍的股东大会开完，丁瑞阳和范青柠准备离开，范氏夫妇想多留他们住几天，丁瑞阳必须得提前回去工作，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回去定夺。
　　回来的飞机上，范青柠没有了来时的欢欣雀跃，她靠在丁瑞阳的肩上，闷闷地不做声。
　　“我知道你想多住几天，下次有休息再陪你回来。”
　　见范青柠撅噘嘴没答话，他又说：“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每天下班后就想见到你，你不在我整个人都是空的。”
　　“才不是为这个不高兴。”范青柠依旧噘着嘴，接着说：“昨天的股东会议，大哥给我们讲了公司的情况不太乐观。等伯伯们走了之后，他私下跟我说，成衣舍现在开始走下坡路了，设备和技术都已经陈旧，如果不跟进最多五年，五年后生产的服装可能会降低一个档次。”
　　“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一下子哪能解决，不过今年开始成衣舍就不给我们提供衣物了，这样能省一大笔。最主要的是设计师，我们请不到合适的设计师，姑姑多年没进修，加上眼睛老花得厉害，现在已经力不从心了。”范青柠轻声说。
　　“成衣舍的衣服主要是你姑姑设计？那要她请几个学妹学弟过来不行吗？”
　　“我姑姑很牛的，她留学意大利，学成归来还带回来了姑父，幸亏有他们。”
　　丁瑞阳再次为范氏家族感到惊诧，这家人不光保持了民族的优良传统而且还能推陈出新，个个都是牛人。
　　范青柠叹了口气，说：“要是你不那么重要就好了。”
　　丁瑞阳扭过头瞪着她。
　　“我说的是你要是不干这一行就好了，又没有其他意思。”范青柠皱着眉头很认真地辩解。
　　“算了，算了，这样也挺好的，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范青柠自我安慰了一番，靠在丁瑞阳的臂膀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