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桑归夕》再景

44、家宴

　　天高云淡落木萧萧，小区里满园桂花飘香。
　　范青柠和丁瑞阳商量着中秋节请他家人过来家宴，丁瑞阳同意了。
　　范青柠忙活了几天准备食材，这天一大早两人就起床，照着范青柠拟好的菜谱开始准备，看着范青柠系着围裙忙进忙出，丁瑞阳心里暖暖的。
　　鱼肉虾蟹茶酒汤羹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一大家子欢聚一堂说着笑着，大家都夸赞范青柠的厨艺了得。
　　丁瑞阳的妈妈何秀荣听到范青柠花了一万多学厨艺，不禁有些咂舌，儿子每天辛苦拼命赚钱养家，也不是由着这么花费的。家里就两个人，居然用洗碗机洗碗烘衣机洗衣，也太享受了。何秀荣不禁很心疼儿子。
　　话题从饮食聊到个人爱好，从丁瑞晴闵泽聊到了范青柠。
　　何秀荣说：“你的父母花了这么多精力培养你，是不是准备让你当电影明星？”
　　范青柠笑着摇摇头，说：“我干什么样的工作我爸妈都会同意，就是当演员他们不会支持。”
　　见大家都看着她，范青柠情绪高涨，接着说：“我爸妈觉得我不适合干那一行。”
　　“那你父母肯定很失望你嫁给瑞阳，指望你嫁进豪门享福一辈子。”何秀荣半开玩笑地说。
　　范青柠怔了怔，说：“我爸妈很喜欢瑞阳的。”然后转过头来对着丁瑞阳说：“是不是？”
　　丁瑞阳一直在听大家说话，他很少搭腔，见范青柠凑到脸上问话，他马上笑着回答是。
　　范青柠不停地给大家碗里添菜，也不停地给丁瑞阳加青菜，丁瑞阳埋头吃着碗里的青菜。
　　“还是青柠有办法，瑞阳最不喜欢吃青菜了。”丁瑞晴说。
　　“那是小时候，大了就都好了。”何秀荣说。
　　“那我现在可以不吃青菜吗？我学舅舅，我不喜欢青菜。”小奔蹦出一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你舅舅就是倔，你学他干嘛？”何秀荣对外孙说。
　　“瑞阳哪里倔了，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闹心，倒是瑞晴，三天两头跟我们怼。”丁本逸眉眼带笑，今天能到儿子家做客并能尝到儿媳妇的手艺，他实在是高兴。
　　听见父亲这么说，丁瑞晴做了个鬼脸，低头吃饭。
　　何秀荣看看丈夫看看儿子，对丁瑞阳说：“你们单位这次人事变动，听说是张队长升职当上了大队长？都说他能力没你强。”
　　听到这话丁瑞阳抬起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您还在关心这些事，跟您说了好多次，以后我的事情您别多管。”
　　范青柠第一次看见丁瑞阳神色这么凝重，跟自己的亲妈说话火气冲天，她在桌下轻轻扯了扯丁瑞阳的衣角。
　　“我就是闲聊，一家人聊天有什么不能说的。青柠你知道这事吗？”何秀荣看向范青柠。
　　范青柠看了看丁瑞阳摇摇头。
　　“这事青柠为什么要知道？妈，以后你不要再打听我的事了，我对你感兴趣的那些事都没有兴趣。”丁瑞阳说完放下碗起身走向阳台。
　　“青柠你别在意，瑞阳就这性子。”丁瑞晴笑着打圆场。
　　“你就是喜欢自作主张，每次好好地吃顿饭就不行吗？”丁本逸数落着何秀荣。
　　何秀荣对着他撇撇嘴。
　　见范青柠懵懵地看着大家，何秀荣说：“青柠，以后多关心点瑞阳，这些都是人生大事，男人没个事业不行的……”
　　“青柠，过来。”何秀荣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丁瑞阳磁性低醇的声音从阳台传来，何秀荣马上停住了嘴，范青柠立马起身跑向丁瑞阳。
　　好好的中秋宴有些冷场。
　　夕阳西下，送走了客人，热闹了一天的家里安静下来。两人收拾完屋子，范青柠拿出一件羊绒衫递给丁瑞阳，要他试试。
　　丁瑞阳正往身上套，范青柠说：“你对妈妈的态度有点恶劣，亏得你是他儿子她不跟你计较，还给你买这么贵的衣服。”
　　听她这么说，丁瑞阳像烧着了一样，把衣服从身上扒下来扔给范青柠，说了句：“拿去扔掉。”
　　“为什么？”范青柠皱眉了。
　　“听话，拿去扔掉，以后我只穿你亲自给我挑选的衣服。”丁瑞阳面无表情。
　　“如果你不喜欢我还给妈妈，或者送……”范青柠话还没说完，丁瑞阳从她手上拿过衣服，走到厨房扔进垃圾桶里。
　　范青柠呆坐在沙发上无语了。
　　丁瑞阳坐在她旁边，拉起她的手说：“以后我妈给的东西你都不要，就说我说的，送你东西你也不要，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为什么是这样？”范青柠满脸不解。
　　“我就想和你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可是他们是你的父母。”
　　“他们能理解的，特别是我爸。”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范青柠声音低沉了，见丁瑞阳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她放弃追问，起身走进卧室。

　　俩人躺在床上，依旧是相拥而卧，丁瑞阳明显感觉到范青柠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丁瑞阳问。
　　“没什么？”
　　丁瑞阳长呼一口气，说：“你我本是简单的人，他们事太多，我怕你应付不过来。”
　　“可他们是你的父母，总不能不来往吧。”范青柠也长叹一口气。
　　“少接触会更好相处，他们真有事了你再过去帮帮忙。”丁瑞阳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抚着她的脊背慢慢说。
　　范青柠乖巧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范青柠问丁瑞晴衣服的事情该怎么办，丁瑞晴想都没想告诉她，要她听丁瑞阳的，以后这种事情丁瑞阳怎么说她怎么做就行。
　　范青柠觉得实在是奇怪。
　　虽然他们都在给范青柠打哑谜，但没过多久范青柠就知道了答案，范青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过。
　　中秋宴过后一个月是丁瑞阳爸爸六十大寿，全家人想为丁本逸热热闹闹大操大办一次，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请过来恭祝他福乐绵绵益寿延年。
　　丁瑞晴约范青柠他们一起去父母家，商量筹备工作，范青柠欣然答应。
　　第二天星期六，丁瑞阳到单位加了半天班带范青柠出发去父母家。难得和老公一起去一趟婆家，范青柠异常兴奋。
　　他俩敲门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应答声门旋即打开，开门的居然是沈璇，范青柠很是惊讶，她看看丁瑞阳，见他目无表情，到是沈璇很大方地说：“瑞阳回来了，快进来。”
　　何秀荣听见声音出来，几秒钟呆滞后热情地把他俩迎进门，范青柠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婆婆脸上摆着几分尴尬。
　　何秀荣给他俩拿拖鞋，范青柠看见沈璇脚上穿着一双很合脚的毛茸茸肉嘟嘟的软兔兔鞋，一看就是专属用鞋。再看何秀荣拿给自己的就是一般的备用拖鞋，她也不在意，反正自己也很少过来这边，正准备换鞋丁瑞阳拦住她，说：“不用换了，一会儿就走。”
　　范青柠不好意思穿着鞋进客厅，站在原地没动。
　　丁瑞阳也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裙摆。
　　何秀荣连忙招呼他们说：“进来坐着说话吧。”
　　沈璇走进厨房去端茶水。
　　范青柠不愿意多想，沈璇是婆婆的朋友，在这家里做客很正常。可是，一个大小姐跟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年家庭主妇求好，太滑稽了吧，特别是范青柠还和沈璇打过交道，现在就是用头发末梢思考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路上来看公公婆婆的兴奋现在已荡然无存。
　　门吱呀一声推开，丁瑞晴到家了，她看见丁瑞阳和范青柠站在进门口，又看见了沈璇，有些惊讶地说：“沈璇，你怎么来了？”又转头问何秀荣：“妈，爸呢？今天我约瑞阳他们回来就是商量爸生日宴的事，怎么当事人不在。”
　　“你爸去单位了，说了一会儿就回来，沈璇刚到，多亏她帮忙把酒楼定了，酒水饮料也都订好了。”何秀荣招呼着一行人说。
　　丁瑞阳拉着范青柠准备离开，看见丁瑞晴对他摇头，平生第一次他听丁瑞晴的话停下了脚步。
　　丁瑞晴连忙去打电话，说请准寿星早点回来议政。
　　沈璇不知道范青柠他们今天会回婆家，正好碰上还真是意外。上次在单位门口她对范青柠说的话石沉大海，没惹得丁瑞阳过来跟自己说一句话，甚至警告自己都没有，她不知道是范青柠没告诉丁瑞阳还是夫妻俩完全忽视她的存在，无论哪种可能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何秀荣是个财迷，一丁点好处都舍不得放弃，丁家要办生日宴她主动帮忙找酒楼，利用关系打了一个大折扣，这样生日宴何秀荣不好意思不请自己过来，到时候她就能恶心范青柠了，她就想恶心她。
　　今天又看见了丁瑞阳，这次他连眼角都没看向自己，自己依旧心潮起伏。他比以前更帅气了，眉宇间完全展露的是成熟男人的风采，他脸部的线条比以前柔和，虽然进门后都面无表情，但沈璇知道他的心是温暖的，因为他的眼神就没从范青柠身上离开过。
　　她看见范青柠对他言听计从，如果丁瑞阳喜欢言听计从的女人，沈璇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匍匐在他的脚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过范青柠，至少自己的家庭背景是范青柠望尘莫及的，丁瑞阳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她爱丁瑞阳也怕丁瑞阳，这种从骨子里迸发出的复杂情愫也是她认定丁瑞阳的原因，在任何人面前她都能趾高气昂，就是在他面前，自己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生怕自己会惹怒他，就是丁瑞阳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敢多话搭讪。
　　眼见别人一家小团聚，自己再不想离开也是外人，她看了丁瑞阳一眼，对何秀荣说：“何姨我先走了，定金我已经交了，您到时候告诉他们具体时间就行。”她穿上衣服又看了一眼丁瑞阳离开了。
　　屋子里异常沉默，丁瑞晴连忙拉着范青柠说说笑笑，让她坐到沙发上，然后对丁瑞阳说：“你还没见到准寿星怎么可以回去，等爸回来。”
　　丁瑞阳听了坐到范青柠身边握紧她的手，他发现范青柠的手心一片冰凉。
　　没过一会儿丁本逸回到家，看见儿女都在，特别是范青柠也在，他高兴地吩咐老婆准备晚餐，要丁瑞晴叫上闵泽，晚上一家人好好聚聚。
　　丁瑞阳看见神情兴奋的父亲，起身说：“我们就是等您回来看看您，提前给您祝个寿。”
　　说完吩咐范青柠把东西拿出来。
　　范青柠从包里取出一个很厚的红包送到丁本逸手上。
　　丁本逸高兴的同时觉得气氛不对。
　　丁瑞阳接着说；“昨晚青柠兴奋得要命，她和瑞晴约好今天给您定酒楼。”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爸，酒宴那天我和青柠就不过来了，今天提前给您祝个寿。”
　　说完他拽过范青柠，牵着她准备离开。
　　“等等。”丁本逸叫住他们。
　　当他从丁瑞晴那里知道家里发生的事，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秀荣也觉得今天实在太不巧了，不该碰面的都碰到了。
　　丁本逸转头对丁瑞阳和范青柠说：“难得回一趟家让你们觉得空落落的，对不住你们了。你们现在要回去我也不拦着，只是这生日我本就不想请其他人，就想一家人在一起热闹一下。”
　　他眼神转向范青柠，对她说：“青柠，我过生日那天不想其他的，就想我的儿子儿媳妇给我做碗面条，女儿女婿陪我喝杯茶，你们有空吗？”
　　从进门就无语的范青柠慢慢嘴角扬起，继而笑容如花，她看向丁瑞阳。
　　“傻妞。”丁瑞阳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范青柠又兴奋起来，并且和丁瑞晴一起承接了公公寿宴的安排工作。

　　回家的路上，丁瑞阳对范青柠说对不起。
　　范青柠眼睛看着车窗外，说：“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那里是爸妈的家，他们想请谁去就请谁去，又不是我老公带回来的人。”
　　丁瑞阳听了哈哈笑出声，说：“哎，我要知道这事这么好解决，就没必要自我烦恼那么久了。”
　　“哼！你还说两个人之间不能有秘密，其实就是我不能对你有秘密。”
　　“我的老婆这么深明大义，以后有事都告诉你。”丁瑞阳心情又入云端。
　　“那你告诉我那衣服是怎么回事？”
　　“你还上杆子了。”
　　“我说对了吧，你就是要我对你百分之百透明，至于你，哼……算了，你不说就是有难处，我也不会像你那样逼着问，再说我也不想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范青柠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又看向窗外。
　　“真没什么说的，你只要记住我爱你，我的话你以后照办就是了。”丁瑞阳语气淡淡。
　　范青柠没吭声，她索性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丁瑞阳扭头看看她，见她安静地闭眼靠着，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难受。他就喜欢看范青柠笑，只要范青柠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心里就难受。
　　于是他说：“哪是什么秘密，就是不想让你烦心。以前我妈经常给我买衣服，这两年买的衣服越来越贵气，我也没在意，有一次被我发现是沈璇买的要她拿过来给我，我一气之下把我妈拿给我的东西都扔了。”
　　范青柠猛地睁开眼睛，她真的被吓到了，呆愣了半天整理自己的思绪，她的婆婆，她的老公，哎呀，这都是些什么事。
　　那件名牌羊绒衫多半是沈璇的主意，以前她玩暧昧借手送情也就算了，现在还搞这些，简直疯狂了，就差直接到家里抢人了。
　　自己的婆婆原来帮儿子保媒拉纤也好理解，现在儿子结婚了居然还不收敛，范青柠觉得她们这应该叫勾当了。
　　倒是苦了自己的老公，范青柠由衷地心疼丁瑞阳，一边保护老婆，一边挡亲娘，还要提防想给他当小三的人。
　　范青柠看向丁瑞阳，他双目如炯注视着前方，侧面轮廓分明，鼻翼高挺，嘴角轻扬，他跟自己在一起总是温柔的。
　　范青柠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丁瑞阳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完全可以当个傻子，每天儍吃儍喝傻笑，无忧无虑，任何事情他都挡在前面，为她解决了一切烦恼。
　　这个真的不是秘密，只是他说不出口，自己的亲妈帮着外人肖想已婚的儿子。今天怕她不高兴，他居然说出了这个让他分外难堪的“秘密”。
　　“我妈是不对，你原谅她，我们以后少跟他们接触，我不在家实在有事你就找瑞晴或者我爸。”丁瑞阳见她不吭声慌了，连忙说：“你别忘心里去，这辈子我跑不掉的。”
　　范青柠的眼睛模糊了，她轻靠在丁瑞阳的手臂上，丁瑞阳的心顿时如石头落地，他舒心地勾起嘴角。
　　“在想什么？”丁瑞阳柔声问。
　　“我在想我还能怎样对你再好点。”范青柠轻轻柔柔地说。
　　丁瑞阳以为范青柠会生气会抱怨他的母亲，不成想她这么说，倒是有些跳出了他的思维。
　　“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心里想着我，永远呆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了。”
　　“嗯。”范青柠声音更加轻柔了。
　　丁瑞阳最喜欢这样的范青柠，温温柔柔乖乖巧巧，这样的范青柠让他没有防线没有下线，他的心痒痒，情欲完全被挑拨起来。
　　“以后听我的话。”
　　“嗯。”范青柠声音呢喃。
　　“那，今晚我们好好的……随我。”丁瑞阳眼神无限憧憬。
　　范青柠从浓情中清醒过来，她收回了痴迷的眼神，慢慢坐直了身子，果断地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