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纪事》织绡

3、第 3 章

　　一件宽直袖的正红色对襟短袄（上衣），领口向下三寸起，用混了银丝的月白色绣线，绣了圈碎碎的花纹，隐隐环绕着前后。

　　从这圈花纹向上，一朵朵硬币大小的花朵，疏散有致的撒到领口，而向下靠近袖口，前后襟处，则混了其它颜色绣着蝴蝶戏花。

　　同套配色的百褶襕干裙，绣着花开富贵，用青蓝色的布料滚了每片褶子，为了和短袄的绣纹呼应，略撒了几朵同样的花朵。

　　“这设计稿上面还披着其它东西吧，这套衣服上面并没有啊！”金弍对照着画稿看了好几遍，小声嘀咕着。

　　“没错，”纪思岚点点头，“这套衣服是海棠夫人多年前设计，当时夫人便说过，这款的灵秀之处便是在云肩上。”

　　仔细说起来，这套半成品已经压了许久，它也不过是纪思岚在开始制作传统嫁衣时，为了引领潮流，一时冲动的产物。

　　“海棠夫人最初做设想时，就提出这云肩要用玉石来打造。只是浪费了几块原料，作出的成品并不理想，不知金总有何见解？”纪思岚软软的将问题抛给了金衎。

　　‘用自己的短处做试探，是大忌！’金毅抬头看了一眼纪思岚，一时拿不准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若合作谈拢，纪思岚无疑会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将直接影响着后续的利益分配。

　　‘总不会是这位纪总，根本就不想与金氏集团合作吧！’金毅将脑海中这荒唐的想法甩了出去，没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来换一个‘失败’的！

　　而另一件衣服就简单的多了，以深浅不同的红色丝线绣出的几朵海棠花，正热闹的从斜襟处开到肩头，红色制式旗袍颇有风情。

　　看着衣服上的绣着的海棠花，金衎愣了愣神，同儿时记忆中的几朵小花重叠到了一起。

　　“这上面缝的花儿好漂亮！海棠，这是什么花儿？我感觉好像看到过！”

　　病的脸颊凹陷下去了的小男孩，在昏黄的灯光下问着身边一直低着头，一针一针的在衣服上缝个不停的小女孩。

　　小女孩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盛满了星子，“这是海棠花哦！当春天到了后，它就会开满整个枝头。”

　　“海棠花？和海棠你的名字一样的呢！”

　　“我就是在海棠盛开的时候出生，才会叫这个名字的。”

　　“真的吗！”小男孩听了有些兴奋的说道，“可是海棠，你要比衣服上面的花儿还漂亮呢！”

　　“咳咳，可惜我出不了门，即使春天来了，我怕也看不到海棠花儿是什么样子的。”小男孩压抑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只要好好的吃药，你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候就不会被拘在屋子里，等到海棠花儿开的时候，就能亲眼看到它了。”

　　看着小男孩满脸的期待，小女孩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长在枝头上的海棠花儿可漂亮啦，所以你可不能再偷偷的将药倒掉哦！”

　　‘海棠，我有听你的话好好的吃药，我现在已经好了，可是，你现在在哪儿呢？’金衎分神的想着。

　　他（她）们两个曾早早的拴在了一起，可自己身体还没有好起来，没等到春暖花开时，海棠便同她突然出现那样，悄悄的离开了金家。

　　找到海棠已经成了金衎的执念，一次次的落空，令金衎越发的孤独和执着，也让家人从一开始的担忧，到现在的放纵和宽容。

　　这些年金衎借着将金氏集团壮大的机会，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不断的发出合作邀约，就是想要找到一个人，一个只陪了他几天，却让金衎记在心中的人。

　　为了实现小叔的心愿，金毅在金衎来沪上前，就早早的动用人脉查了一遍，年龄上并不那么符合的沪上活招牌，许久未露面的海棠夫人也没有漏下。

　　若是有人仔细的梳理金氏集团的合作邀约，就会发现，收到邀约的，都会有一个年纪相仿，名字中带着海棠二字的人。

　　“金总，纪总带来的合作预案，可有需要再次沟通的地方？”金毅见小叔金衎一直没有说话，挑起一个问题，金毅心中清楚，小叔又在想从未见过的小婶婶了。

　　不管什么场合，谁都阻止不了小叔日复一日的思念，只是这次，他在小叔盯着纪思岚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满足。

　　金衎没有接过金毅的话题，同纪思岚道，“想必纪总也清楚，这条路看着热闹，却并不好走，无端的招惹一番骂名，都是有可能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记忆中的海棠花，金衎话锋一转，处处为纪思岚考虑着，“纪总也只是海棠夫人的对外代表，我想，还是要见到海棠夫人后，才能做出决定。”

　　“不知金总有何疑问，所有事宜我均可直接代表海棠夫人作主。”纪思岚眼神闪了一下，回避了金衎的要求。

　　一旁的小于连连点头，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纪总的决定，海棠夫人都是支持的，从未反对过。

　　金衎听了心中有些不满，若不是从纪思岚身上看到一直在寻找的人的影子，他也不会想要再约见海棠夫人细细的探究。

　　纪思岚心思灵巧，见金衎没有回复，神色带上几分不虞，心中有了猜测。

　　“海棠夫人因着身体的原因，一直在国外疗养，怕是没有办法帮金总引见了。”纪思岚垂下眼睛捏着手中的资料，淡淡的说道。

　　金衎眼光一寒，这个纪思岚看着比同行的助理还略矮上几分，不知是遗传自父母，还是因着水土养人，才有了一副与海棠儿时神似的好相貌。

　　纪思岚肤色瓷白，眉目坚定，柔软的嘴唇淡的只有一些肉色，刚好中和掉过于锋利的棱角，内搭的马甲和衬衫扣的整整齐齐，领带也打得紧紧的，被自己一直打量着也未见神色变化。

　　沪上一直流传着纪思岚是被海棠夫人包养的桃色绯闻，只因着纪思岚将海棠夫人哄好了，伺-候-舒服了，才得到了海棠夫人打下的半壁江山。

　　‘若沪上的传闻是真的，他还是比那些小白脸强上许多吧！’金衎为自己突起的念头感到懊恼。

　　“若是如此，这次的合作有待商酌，金氏看中的是海棠夫人，自然要见到海棠夫人本尊后，才能再谈其它的。”金衎盯着纪思岚，冷声说道。

　　“我既可以直接代表海棠夫人，自会精心维护着海棠夫人！”纪思岚对上金衎的视线，神情不变。

　　“纪总有如此想法和决心，想必海棠夫人知道了定会十分的感动。”宽敞的房间里回响着金衎一个人的掌声，“期待我离开沪上前，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我会转达金总的要求的。”纪思岚敷衍道，并不打算按金衎的意思去办。

　　只是不知为何，纪思岚有种要倒大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