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荒唐》爪哇二贝

4、忘川的面具少年

　　那是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海，曼陀罗花簇拥在一起无边无际的延伸到天地交接的地方，整个世界不再清明一片，地是火，天是火，好像随时把人吞没。

　　姒均呆住了，害怕的攥住师傅的衣角。

　　几人穿过彼岸花海便见的忘川河，鬼君去忘川边给船家掏出了几枚铜钱，那独眼老太用另一只完好的浑浊眼睛打量了一行人几眼就去了船尾，待船客坐定，便用竹蒿撑在岸边一顶，小船便晃晃悠悠的驶向忘川。

　　姒均坐在船边，不知是红色的天把河水映成了血红色还是河水本来就浑浊，蜿蜒的忘川像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疤痕攀在这诡异的黑色大地上，最后流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河水中漏出了一串泡泡，紧接着又是一串，姒均好奇的看过去，见到河底里慢慢浮上来了一样圆鼓鼓的东西，他眨眨眼弯下身子想看的更清楚，却见那东西猛的靠过来浮出水面，堪堪与姒均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用那双腐烂的双眼无神的瞅着他。

　　竟是一张被剥了皮的人脸。

　　“啊！—”

　　听见叫声后的鬼君还未反应过来，那人脸便被一个竹蒿打了下去，老太看了一眼缩在仙君怀里瑟瑟发抖的姒均沙哑道。

　　“忘川河水尽是生前毁人家财者，别靠得太近。”

　　那声音沙哑又奇妙的有种苍凉的穿透力，姒均渐渐平息下来，透过师傅的臂弯看着后面把斗篷拉的极低的嘲风，发现有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了小小的手背上。

　　他的心似是被揪了一下，刚想着去安慰，就被小狐狸嘲笑了一顿。

　　“抽抽啼啼小哭包，一顿不吃饿得慌，见到忘川无脸鬼，吓得只会喊爹娘。”

　　小狐狸语气轻快，嘴一撇眼一搭，模仿的惟妙惟肖，全船的人皆被逗得一笑，姒均恼了伸手去抓他，被小狐狸轻快的一躲，还没有漏出得逞的笑容，一个暴栗子便从天而降。

　　“老实点，要到了。”

　　几人向前看去，前面似是一个很大的码头，远处看颇为壮观，灯火通明，白纸灯笼一串有一串的交织挂起在黑幕中，岸上是人是鬼的都掺杂在一起，叫卖的，大笑的，将整个地府衬托的颇有人间烟火味道，穿过一个桥，便进了一支流，两岸来往的人都颇有兴趣的伸着脖子看着今天地府又来了那些客人。

　　“嘿，都还挺俊秀的。”一个女孩笑着用扇子遮住了脸庞。一群女孩便簇拥着她闹着她走上桥，把一个小金鱼扔了下去。

　　正巧落在仙君面前。

　　船还在缓慢的移动，仙君抬头看了一眼，伸手还没拿起来就被鬼君一下子拍开了手。

　　“你还真敢捡。”

　　“怎么了。”

　　“捡了就等着做夫婿吧。”

　　听罢，仙君默默的把身子直了直。

　　一路上果真有不少扔金鱼的姑娘，姒均小狐狸和嘲风都乖乖的坐在船上，师傅不动自己也不动。一个姑娘手上的劲儿大了，一下子砸中了姒均的脑袋，姒均砸的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看着他。心里莫名的紧张。

　　我怎么感觉他要哭了，啊，他哭了。

　　船靠了岸，两个鬼兵拦住上岸的一行人，看了鬼君伸出的令牌，对视了一眼后便行礼退去。鬼君和仙君在前面走着，小狐狸拉着那令牌看，上面用烫金刻着“来去无风”四个字，看起来似是很威风的样子摸了又摸。

　　三个小鬼轮流的摸了摸。

　　鬼君哈哈一笑，从小孩子堆里把令牌抽出来，塞回怀里：“这可是宝贝，不能给你们。”

　　“咦，师傅真小气。”

　　“师傅，我也想要。”姒均拽着仙君的衣摆说道。

　　“要这个做什么，你又不在地府待着。”

　　也是，姒均想了想。

　　“你们这些小孩儿，见什么都要真是，该收拾，”嘴上说着，鬼君挥挥手，四个人的腰间便多了一块银色的牌子。

　　上面写着，闲人退散。

　　小狐狸嫌弃的摇摇头。

　　“我不需要这个。”仙君说道。

　　“哎呀，会需要的会需要的，就当我送你了。”

　　姒均与嘲风的腰间本就别着铃铛，现在又多了块牌子，活像一个腰缠万贯的贵人。

　　鬼节鬼门大开，六界可近，鬼神也可到人间，所以来往行人中，六界的人皆有，姒均用铜钱买了两个面具，一个自己带上，一个塞到了嘲风的怀里。和小狐狸的一样，都是饿死鬼的面具。

　　好丑，嘲风心里想，但还是不情愿的带上了。面具有些闷，朝眼睛的两个洞外看去，视线受阻，嘲风回过身去，冷不防冲进来了一张丑怪的脸，吓得后退了几步。

　　“哈哈哈哈，嘲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大的反应。”

　　始作俑者笑着把面具向上拉，漏出孩子气的脸庞。

　　嘲风也不恼，就是静静的看着他。

　　静静的看着他。

　　姒均憨憨的并没有发现嘲风浑身散发的不要靠近我的气场，拉着姒均便追上了前面的几个人。

　　“为什么鬼市都喜欢穿黑色的斗篷啊，明明五颜六色的衣服才漂亮。”

　　“我怎么知道。”

　　“也是哦。”

　　一行人就那么向前走，鬼君似是很有目的的向前走着，脚步都不缓一下，眼看着越走越远离繁华的中心，姒均看着空空的两手，忙拉着嘲风买这个买那个，端了四五油纸袋子的糕点气喘吁吁的去赶前面人的脚步，期间好几次还跟错了人，看别人翻开斗篷才知道不是师傅他们，又连忙返回来。

　　“小狐狸，你吃不吃，你怎的如此抠门都不买点东西。”

　　一旁的人儿扭过头来怔了怔又摇摇头。

　　“还跟我瞎客气，”姒均笑了，上前拉住小狐狸的手放了上去。

　　面具后的面庞睁圆了眼睛。

　　路过的一处白纸灯笼晃了晃，火光微亮。

　　嘲风把糕点塞到嘴里不经意的抬头一瞥，与那人对视后，一把抓住姒均的手，陈声道：“跑！”

　　姒均还未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被一个强大的力气钳制住咽喉狠狠的撞在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顿时，腰柱传来像是被钝器击中般得剧烈疼痛，喉咙的窒息让姒均的眼中溢出泪水。

　　“呜呜呜呜。”

　　被另一只手堵住了嘴，姒均叫喊不得，只能拧着身子企图扒开那只手。

　　“姒均！”

　　“你也不要动，再动我就掐死他。”

　　面具后的人命令道，声音极低，手上又用了三分的力气。

　　“好好好，”嘲风皱皱眉，沉住气，道：“我们不是故意跟过来的，我们只是走散了。我们现在回去，你放了他。”

　　“走散了？”面具哼了一声，“你们的理由倒是越来越拙劣了，不过那老头子倒是小巧了我，还专门找你们这些三脚猫功夫的小孩儿来抓。”

　　他把姒均往一旁一掷，嘲风连忙上前接住，被一起砸到地上。

　　一块银色的腰牌露了出来。

　　面具脸色稍微变了变，手一伸，两根银线便缠在了两个人的腰上。

　　“你又想做什么。”

　　“跟着我。”

　　“跟着你，那我们还要找人呢。”

　　面具把线猛的一拉，姒均的背部的斗篷便裂开了口。

　　“跟着我还是走？”

　　“跟着你。”嘲风开口道

　　面具眯眯眼，拉了拉银线：“跟过来！”

　　好在姒均也是仙君的弟子，勉强学会了些凭物而行的本领，三个人在白纸灯笼间游走，看着刚才那两个人进入了一个洞口。

　　“进去。”面具发号施令。

　　“凭什么要…”

　　嘲风拉了一把姒均摇摇头，两个人摸索着进了洞口，洞内怪石耸立，些许灯火从岩石相搭的缝中照进来，前面的景象若隐若现，两个人只能摸索着前进，走了有十多步，嘲风觉得脚底有异动，细细看去，竟是走在狭窄的悬石上，悬石下是忘川河水，几张无面人皮正仰着头看着上面三人，让嘲风胃里一阵恶感。

　　姒均想低头看，被嘲风一只手遮住眼睛：“看前面，别低头。”

　　“嗯。”

　　嘲风牵着姒均，面具拉着两个人，像更深处走去。

　　为首的两个人停了下来，好似遇到了什么阻拦，其中一人解下腰间的令牌放在一凹槽里，石门缓缓的动了，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糊了三人一脸，那两人倒是没有反应，快步走进去，石门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姒均受不了了，干呕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什么味儿，呕。”

　　“腐尸的味道。”面具回答，“他们果然藏着东西。”

　　“行了，我们到这里就可以了，”姒均说道就想往外走，“你也进不去。而且万一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我是进不去。”面具说道，“不是有你们吗。”

　　姒均还没反应过来就和嘲风被一掌打到悬石的另一端。

　　“你就不能轻点吗，真是。”

　　面具无视姒均的唠叨，从他身上拽下令牌放在了凹槽处。

　　石门震了震，果真慢慢打开。

　　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鬼君给了一个如此了不得的东西。

　　嘲风看着令牌，问道：“这块令牌还有这作用？”

　　“你以为？这可是焚殿的令牌，除了来去如风就属它在鬼界的名声最大，”面具挑挑眉，“老头子把这个给你们两个蠢货可真是可惜。”

　　嘲风罕见的出现了一个白眼。

　　姒均气不过，怼道：“我们不认识你说的老头子，而且你还不是靠我们两个蠢货才到这里的吗。”

　　“…”

　　“你闭嘴。”

　　“我不。”

　　面具啧了一声，一脚把姒均踢了进去。

　　好似有什么东西搁到了肋骨，姒均骂着左手摸索着地想撑着站起来结果碰到一片柔软，看过去，竟是一颗腐烂半边的心脏。

　　而身下搁着自己的，是一颗鹿头的角。

　　姒均只觉得血往脑上顶，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眼泪也堪堪憋在了眼眶里。

　　嘲风上前扶起他。

　　后面的石门关闭，面具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将话堵在了嗓子眼。

　　这就是一片洞中的尸林。（场面太多血腥，作者就不描述了）

　　“像是重现了画上的场景。”

　　“什么场景。”

　　面具低着头细细想到：“大荒山天劫。”

　　三个人，顺着血尸上被踩下的脚印向前走去，面具走在了前面，嘲风扶着姒均在后面跟着，为首的两人已经又穿过了一道石门，面具看了一下凹槽，手一动，令牌又被摘了去，稳稳地落在了手里。

　　“你还要继续？”嘲风认真的问他。

　　“继续。”面具咬咬牙，“都已经到这里了。”

　　“你到底是谁？”

　　那人停顿了一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手把面具摘了下来。

　　“阎罗之子，斧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