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荒唐》爪哇二贝

2、哇！扇贝！

　　小孩儿蹲在竹林里的石头上，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水晶糕，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伸出小舌头讨好似的舔了一下。

　　清甜裹着浓香的奇妙味道在他的舌尖炸开，小孩儿压抑着心里如饕餮般的猛兽用舌头卷进了一小半细细咀嚼，嚼着嚼着，那软糯的口感似是变了样儿，又涩又苦。

　　还咯牙。

　　小孩儿吐出来，再往手里一看竟是一块土饼。

　　震惊之余，小孩儿嘴还没有停，眼泪似是断了线儿啪嗒啪嗒的落在衣衫上，他跑回大殿，抱着师父的腿就大哭开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脸上沾了泥土，像是个花猫。

　　仙君叹口气，把他拎起来抱在怀里，拂尘一扫，倚在大殿门口正大嚼着水晶糕的少年显出了形。

　　那个糕点在他手上。

　　现在在嘴里。

　　吃进去了！

　　小孩儿见他一口吃掉了自己一个月才吃一次的糕点，心疼的直掉眼泪，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雀跃而出，顺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儿滑了下来，怕少年笑话，他一头钻进了师父的颈窝里，咬着唇闷闷的不说话。

　　“走走走，别来闹我们家小孩，你有地方不回来这里做什么，去去去。”

　　“仙君，师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你可不能赖我。”少年狡猾的一笑，颇有狐狸的自觉，“我师傅已经用三千魂灵做抵押住这山上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小狐狸还想反驳紧接着就被敲了一个暴栗子，疼的他直嚎。

　　“让你欺负你师弟，让你欺负…”

　　仙君皱皱眉看着鬼君拎着小狐狸的耳朵走了。

　　鬼君每天都要这个样子把他的徒弟领回去，混沌元的弟子都知道，于是很自觉的给师徒两个绕了道，其间还有一个女弟子把小药瓶偷偷塞到小狐狸手中。

　　殿内，仙君给小孩儿换了衣服，带着他去赤水边好好把脸洗干净。

　　“我可是藏了那么多天的水晶糕，仙女姐姐送的！就被他吃了，”小孩儿一边洗脸一边哭唧唧的抱怨，“他还是一口吃下去的，都不知道分开吃，是一口！师傅您也看见了，一口！”

　　“嗯嗯嗯，一口一口。”

　　看着小孩扁扁嘴又要哭，仙君摸摸拂尘，叹气道：“男孩子不可以哭…”

　　小孩儿停了连忙咬住唇，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哭了…”

　　“没有！”

　　“你确实哭了…”

　　“没有，男孩子不可以哭。”

　　仙君叹口气笑着把他搂在怀里。

　　山上的水雾慢慢散去，一抹霞光出现在另一个山头，似是少女的红绸般，把整个山野都笼罩在金光之下。

　　真好看。

　　好想去另一个山头去看看。

　　小孩儿不哭了，缩在仙君怀里，玩着仙君拂尘上的滚珠：“师父，你从我记忆开始就不下山，山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没有，山下全是野兽。”

　　“野兽？”

　　“对，吃人的野兽。”

　　小孩儿向仙君怀里躲了躲。

　　“所以，没有师傅在身边，不可以一个人乱走，知道吗？”

　　“嗯嗯。”

　　仙君笑着摸摸他的头。

　　他大哥像他爹，而他像他娘，仙君突然想到况钰这么对自己说过，现在看来，虎里虎气确实有点像他不稳重的娘，到了晚上，仙君将小孩儿安排好后准备离开，听见睡的香甜的他嘟哝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这才想起来，该把灵珠炼化了。

　　嘲风的灵珠一直被他放在后山的亭阁中，他白天伴在小孩儿身边，晚上就来炼化灵珠，自从鬼君上山后，他总感觉灵珠似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邪气，前几日来的早，正巧碰上在门口鬼鬼祟祟的鬼君师徒，似是在从门缝中向里面投喂着什么。

　　“哎哎哎，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鬼君悄声道，用食指与中指从小狐狸身上挂的魂灵袋儿里捏出一个魂灵来就扔进去。

　　门内窸窸窣窣的声音。

　　“吃了吃了，它吃了。”师徒两个跟逗小狗一样痴痴地笑着，哪知道仙君就在他们身后立着。

　　他把拂尘搭在臂弯处，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鬼君笑着刚想回答，一转身却是吓得准备开溜，小狐狸跑得迟，被仙君一拂尘打回原形，给人捏住后脖颈提了起来。

　　怪不得师父能活的那么长久，一定是因为他跑得快。小狐狸看着化成一溜青烟自己跑走的师父鼻子酸了酸。转而可怜巴巴的抬着眼睛看仙君。

　　“这个地方，谁领你们来的？”

　　“我师傅。”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喂喂食。”

　　仙君皱眉。

　　小狐狸吓得浑身一哆嗦：“我和师父也是偶然发现的，里面一直有个小东西在啪嚓门，我俩还以为是鬼呢，然后发现不是，想着他饿，就给他喂了东西…”

　　这么一说，把仙君也整懵了，他问道：“那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就随便给他喂魂灵？”

　　小狐狸看仙君似乎并不知道小东西的存在，于是放心大胆的忽悠起来。

　　“我觉得应该是个兔子精啥的，或是土地神，反正不是个人类，而且到了晚上会发出五彩的光芒，把整个亭阁都变得透亮呢，”他眨眨狐狸眼，“仙君你说会不会是什么蚌精？就是会吐珍珠的那种的。”

　　仙君也不回答，把小狐狸扔在一边，轻轻晃动拂尘，铁锁应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珊瑚树呈怀抱状簇拥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扇贝，有些许光芒在微微开启的贝舌里散发出来。

　　果然是个扇贝精。

　　小狐狸舔舔嘴唇。

　　仙君敲了敲扇贝壳，扇贝微微张开，漏出五光十色的灵珠，灵珠映着月光，收敛了不少，发出了柔和的蓝色的光芒。

　　并没有问题，灵珠还在安安静静的躺着。

　　自那天，鬼君惊喜的发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仙君频频来松岳阁小坐，仙君提出要求要随着两个人去看那小东西，鬼君高高兴兴的应了，第二天晚上，便把仙君领到小亭阁前，把自己吹嘘了一番后开始动作。

　　这一次箭无虚发的魂灵勾引术失效了，那小东西敏锐的很，让师徒两个吃了瘪，鬼君委屈巴巴的看着身边的人，仙君则只是皱着眉抚着拂尘，缓缓道：“他有意识。不赖你们，不必自责。”

　　鬼君扁扁嘴，而小狐狸却眼睛里放着光彩。

　　是扇贝，绝对是个可口的扇贝。

　　小狐狸坐在床上想了一晚上，敲定了最佳人选，天还没亮便敲开了小孩儿的门。

　　“你又要做什么啊。”小孩儿见到是小狐狸一扁嘴就要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小狐狸敲了他一记脑门，差点把泪珠敲出来，“我又不是煞神，天天见我哭做啥。哭败货。”

　　小孩儿吸吸鼻子，似是还没有放下戒备，挡着门不给进，奶声奶气的问道：“那你做什么。”

　　“吃的，吃不吃，不吃我找别人了。”

　　“吃的？”

　　“对，”小狐狸故作神秘的凑上去，“一个大扇贝，你没吃过吧？”

　　小孩儿咽了口水摇摇头。

　　小狐狸忽悠进屋，盘腿坐在床上，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绘声绘色的将这几天跟着不靠谱师傅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的通通告诉给了小孩儿，以致讲到最后，小孩儿的脑子里全是烤扇贝的诱人模样。

　　最后一丝理智在拼死挣扎：“不，不可能，师傅有吃的绝对不会瞒着我的。”

　　“你也太傻了，就那么一个扇贝，怎么可能会拿给你吃啊，你吃了，山上的师兄师姐的不会生气吗，你也不想想，你师傅是想给你吃但一直都没有机会。”

　　“是吗。”

　　“肯定的呀！”

　　两个人把口水往肚子里咽，难耐的耗了几天的时间，终于逮着仙君与鬼君一同下山赴宴的功夫上了后山的亭阁。

　　“这有锁啊，”小孩儿皱眉道，“进不去怎么办。”

　　小狐狸眼睛一眯，从怀里掏出了一跟长的白毛，小孩儿看着如此眼熟，终于反应过来。

　　“你拔了师傅的拂尘？”

　　“啧，别那么说 ，我这是跟着他好长时间才发现掉了这么一根好吗，”小狐狸学着仙君的样子比划了比划，“你师傅那个拂尘非要他抚摸秃了不可。”

　　小孩儿将信就信的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小狐狸满头大汗的比划了半天，终于问道：“你行不行啊。”

　　“小屁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师傅有一把拂尘，我就一根肯定要费事儿。”

　　小孩儿撇撇嘴，过了良久，看着已到正午，太阳毒辣辣的，于是按捺不住性子，从一旁捡来一细小的木棍，把它扒尖了去捅那个铁锁。

　　又是一个钟头，铁锁才啪的一声打开，两个人满头大汗的看着彼此，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快快进去。”

　　小孩儿一只脚踏进去便注意到了巨大珊瑚簇拥的扇贝。

　　小狐狸刚把手伸过去，那扇贝微张的嘴立马合住了，啪的一声吓了两人一跳，想着直接端走却似是黏在了珊瑚上一样动不得。

　　“他有灵性…”

　　小狐狸想到仙君说的话，看着小孩儿仔细思索了一下。

　　“你去拿。”

　　小孩儿愣了愣：“你都拿不了…”

　　“别管那么多了，你肯定行，”小狐狸急道，“这里就我们两个，怎么着都要试试吧。”

　　也是。小孩儿想着，伸出手来，扇贝还是没有反应的黏在珊瑚上。

　　“也不行吗…”小孩儿嘀咕着准备拿走手，却见那扇贝微微一动，落在他手上。

　　自投罗网？

　　两个人连忙跑出屋子，挂上锁，小狐狸把拂尘毛放回怀里对小孩儿笑笑：“走，我领你去一个地儿生火，我们做一个烤扇贝吃。”

　　小孩儿抱着扇贝却笑不起来。

　　小狐狸找了一个平坦的靠小溪的地方，将沿路拾得的干燥木枝放在一起，用尽师傅教的三脚猫的功夫生了个火，还搭了一个小坑用来放扇贝。

　　一切都准备妥当，待转身来，见小孩儿又哭了。

　　“你这是又怎么了？”

　　“我们，我们别吃了吧，”小孩儿跟着了魔一样打了个哭嗝儿，抱着扇贝不撒手，“他有灵性的呀，我能感觉得到。”

　　到手的肉马上飞了的感觉并不好，小狐狸皱着眉，压着性子：“这世间万物哪个没有灵性？你吃的啥都有灵性，你怎么不说烤鸡有灵性？”

　　“都，都有灵性。”

　　“那就给我！”

　　“不给。”

　　“给不给？”

　　“不给。”

　　小狐狸红着眼扑上去和小孩儿打成一团，两个没有学过打架也没见过打架的小孩儿无章法的一通乱打，还不敢用力气，远远的看就是两个团子滚来滚去，怕被火烧了毛，两个人一齐像小溪那个方向打去，最后不知是谁磕到一块石头上，本来被小孩儿举着的扇贝因为惯力一下子被掷远。

　　“噗通。”

　　两个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连忙跑到溪边撅着屁股捞水里的扇贝。

　　“你们在捞扇贝吗？”

　　两个人手上的动作一停，小狐狸看看小孩儿，小孩儿摇摇头，抬抬下巴，示意小狐狸往身后看，两人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肥大衣衫的孩子在歪着头看着他们。

　　那小孩生的极其标志，肤如凝脂，一双凤目已经微微显露出些许形状，鼻子小而翘，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一对小巧晶莹剔透的龙角，在水波粼粼的小溪旁似是闪着光。

　　没有见过，山上没有这样子奇怪的人。

　　小狐狸走上去好奇的想摸摸龙角，被小孩灵活的躲开了，他扁扁嘴回过头去，正巧又对上一双反着泪花的眼睛。

　　小孩儿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你怎么又哭了？”

　　“我刚刚磕到石头了，”小孩儿放肆的哭道，“腿好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