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瀛》耿阮阮

3、03

　　（三）
　　附属医院离学校并不近，阿瀛选择打车过去。
　　即使需要的钱很贵也没办法，只能这么做，否则可能会赶不上下午的课程。
　　她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
　　雨水敲击着，一遍一遍，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脑海里反复循环着与陈宥鸣第一次见面的种种，渐渐的有些困了，司机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她记不清楚，只记得下车前付了四十几块钱，感觉很贵，但似乎又很正常。
　　阿瀛轻车熟路走上二楼，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纯白的墙壁、厚重的窗帘布与沾着雨珠的玻璃，都和昏沉沉的天空交相呼应，让人心闷。
　　陈宥鸣不在房里，但阿瀛大概能猜到他在哪里。
　　沿着狭窄的楼梯通道一步步走上天台，推开门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雨还在下，陈宥鸣没有撑伞，任由水珠打湿发丝肩头，一动也不动，这样让他看起来格外像是玩具房里的提线木偶，单一而僵硬。
　　“陈宥鸣。”
　　阿瀛唤了声，男生便回过头来看她：“阿瀛。”
　　“这样会着凉的，我们下去说吧。”阿瀛撑开伞伸手挡在他头顶，“下周有专业课的考试，我……”
　　陈宥鸣闻言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便是悻悻然一挥手，力气用得不小，正巧打上阿瀛的手背，阿瀛的手背上顿时红肿了一大片，连伞也随之掉在地上水洼里，晕开圈圈涟漪。
　　阿瀛捂着手背抬头对上陈宥鸣有些怒意的眼，他说：“这算是羞辱我么？你明知道我的状况——”
　　“陈宥鸣……”阿瀛想不出怎样解释比较好，她红了眼眶，讷讷地说，“我不是这意思。”
　　接下来这句话是陈宥鸣吼出来的，歇斯底里，若换做实在病房里，隔壁房间必然听得见：“陆瀛，别猫哭耗子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封信是你写的吧！你也知道所有事情，不是么？现在却来假惺惺地和我说什么关心？陆瀛，如果我死了，那么也是你害的。你的喜欢对我而言，根本一文不值！”
　　雨水将两人浑身打湿，一缕一缕随意贴在脸颊上，陈宥鸣的话语像刀子扎进阿瀛的心里，她痛的几乎滴血，却仍要微笑以对，阿瀛笑容已经近乎僵硬，口中仍是在念念有词地解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谁听：“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胁迫我的……”
　　“呵呵，胁迫你？不是故意？多么圣母的口吻，真像你。”
　　“我……”
　　“闭嘴吧！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当初喜欢上你，真是我瞎了自己的狗眼，假如可以，我希望永远也没见过你。”
　　这句话像是诅咒，陈宥鸣也不知道这会成为夺走阿瀛性命的催命符。
　　但眼下——
　　“陈宥鸣，你还会不会说人话！”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犀利尖锐的斥责，正在无声凝望对方的两人一齐转过头去，出现在天台入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不放心尾随阿瀛过来的阿笙，阿笙因为爬楼梯而累得脸颊发红，微微起伏的胸口，与那满是怒意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
　　陈宥鸣一勾唇，一如当初相见时年少如玉，话语却无情得近乎残忍：“那你可曾想过，我还是个人么？”
　　说这话时，陈宥鸣的眼底没有倒影出任何东西，包括这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大楼，就好像自己跟这个世界毫无关联一样。
　　阿笙看了陈宥鸣一眼，狠狠地啐了口，转身搂住阿瀛的肩膀。此时此刻，她只希望阿瀛不会被他的话语伤害得更深。
　　一下午的课，阿瀛都上得没精打采，阿笙坐在旁边看着，知道她被思绪魇下，却不敢出声打扰，生怕她一时陷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而阿瀛呢？
　　她的双眼根本没有焦距，怔怔地望向远方，回忆里只剩下那血淋淋的一天。
　　阿瀛去和陈宥鸣告白的那天，是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返校的人特别多，她站在学校门口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夕阳把她的白裙子都染红了，才看见那个男孩。
　　陈宥鸣是个即使淹没在人群里，也能被人一眼认出来的少年。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向阿瀛这里挥挥手，笑得灿若桃花。阿瀛顿时红了脸，还好夕阳余晖的光芒帮她躲过一劫。
　　陈宥鸣轻快地走到阿瀛身边：“在等我？”
　　“没，没有啊，只是正好看到你了……”
　　阿瀛做着最后的挣扎。
　　“真的？”陈宥鸣倾身凑过去，眼里映出阿瀛的身影，“可是我听教授说，下午就看到你坐在这里了……”
　　“你——你知道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