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幸福》会飞的小枕头

45、第 45 章

　　医院病房
　　“你回来了。”
　　“啊，我回来了。”
　　黎堇从便利店买了新鲜的水果和柠檬汁，回来的路上天有些冷，她思索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提醒Jin多加件衣服。工作归工作，身体还是要照顾的。这样想着不知道不觉就已经在病房了，银恩穿着浅色的病号服，半倚在床栏上，嘴角浅浅的梨涡，牵扯着甜美的弧度。
　　Andy已经走了，在银恩因为药剂的关系还在沉睡的时候。黎堇忘了自己和李善皓的争吵究竟是从什么开始用在哪里结束的，空气里还有尼古丁浓烈的臭味。黎堇将屋里的窗户打开，午后的阳光是温暖柔和的温度。从她这里望过去，街对面的篮球场，一群半大的孩子，正在进行篮球比赛，偶尔会有路人停下脚步驻足观看。黎堇想象着篮球场上的喧哗和人声鼎沸，有风吹过时汗湿的衣服上凉凉的触感，恍惚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她有点走神了。
　　“医生说我没事，这里有护士小姐。姐姐不用在这里陪我，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黎堇被房间里忽然想起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回头，病床上的银恩看起来单薄地可以。想起医生关于怀孕最初三个月是非常不稳定的危险期的警告来，这样瘦小的身子，真的可以孕育一个生命吗？虽然已为人母，黎堇似依旧对银恩怀孕这件事感到额外的震惊，不对，似乎黎堇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银恩会怀孕生子这件事。似乎时间就只是停留在珉宇和银恩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之后就没有了，不会有将来，不会有后来，只是停留在那一刻，至于以后则完全的视而不见。银恩怀孕了，宋银恩有了宝宝，那么……孩子可不可以不是李珉宇的？或者有那么1%的可能也好，这孩子不是李珉宇的。有那么一二刻黎堇盯着银恩依旧平坦的小腹这样思索着。
　　“我把窗子打开，这里的烟味太重了。”黎堇并没有搭理银恩的提议。“等珉宇来了，我就走。你现在身边总是要有个人在的。”
　　银恩楞了下随即莞尔，手掌轻轻第抚在自己的腹部，愣愣第似乎很专注地想着什么。
　　黎堇在银恩身边坐下，将床头柜上的苹果捧在手里，拿起水果刀，细细的削着皮。“想吃点水果吗？我买了很多，把苹果切成片好不好。这样你比较容易吃。”
　　“姐姐真是温柔。Jin哥好福气。”
　　黎堇听过很多溢美的形容词，倒是从来没有听过有人用温柔来形容的。可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回答这样的赞美。
　　“我啊……”银恩似乎也并不想听黎堇的回答，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做妈妈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只不过是觉得肠胃不太好而已。没想到……姐姐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这样说的银恩皱着眉，看起来苦恼的样子。
　　“我？”黎堇想起自己知道朴忠载故意做了手脚，想到自己买的那成打成打的验孕棒，一时间觉得好笑。那个时侯，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做妈妈的自己，内心的惶恐，恐怕比起银恩来只会多不会少。可是分明似乎又是不同的。“只是胃口比较大，初期的害喜症状倒是很严重，吃什么吐什么，那阵子把忠载吓坏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才好。”
　　“那很幸福啊。Jin哥很爱姐姐。”
　　“恩，很幸福。”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和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就是幸福？那自己现在从心底涌上来的哀伤是什么？作为女人的幸福，黎堇通通得到了。那么作为朋友的呢？在学习遗忘，学习原谅之后。
　　“恩。”
　　黎堇安静地听着银恩把话讲下去，似乎怀孕的事实一下子给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压的喘不过起来。心里的担忧、害怕、不确定已经严重到没有办法掩饰了吗？黎堇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沙发，忽然想起李善皓离开时的背影，安静地有些伤痛的颓唐。其实这样也好，自己的痛，李善皓的痛，伤口会痛，至少代表我们都还理智的清醒的活着。黎堇深深第吐了口气，看着白色的气体模糊了自己的眼镜。
　　“冷吗？我把窗关上。”黎堇站起来关窗，背对着银恩的她，动作有些迟缓，似乎并不想把窗关起来。不对，或者是她其实骨子里，更想像Andy那样逃离现场，这样的单独相处，让人压抑的难受。
　　“姐姐，是不是很讨厌我。”忽然银恩这么问黎堇。
　　黎堇楞了一下，关住窗户的手在空中有些停滞，她没有回头，不知该是否认还是承认。惊讶着，一直觉得是少不更事、天真浪漫的银恩，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听见姐姐和Andy哥的争执了。”
　　黎堇离开回想起在走廊里自己和Andy的那场吵闹来，严格说起来，似乎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叫嚣。他只是站着听自己说，只是沉默，仅仅沉默而已。
　　“宝音姐和姐姐是很好的朋友吧。”银恩继续说下去“虽然每个人都和我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可是我还是了解了一些。至少是看起来的样子。”
　　“啊。是很好的朋友。”说这些的时候黎堇在笑，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关于神话和自己在宝音心里第一顺位的抱怨，想起宝音无可奈何猛翻白眼的表情。不知她那个时候无可奈何的是自己的无聊，还是她对于她的哥哥们。
　　“她是什么样子的？我从未听人好好提起过，网络上新闻里还有神话的饭，我总觉得，不是那样的。”银恩想说什么的嘴紧紧的抿在一起，似乎努力想吐露什么，又不愿吐露出来。“珉宇，我是说，珉宇……很爱她。”
　　“恩。李珉宇很爱她。”黎堇切好最后一瓣苹果，将装的满满的透明小碗，好好的递到银恩的手里。
　　“她是个很好的人吧。”
　　“她啊… …是个又笨又懦弱，毫无优点的女人呢~”黎堇的眼睛在说道林宝音的时候会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
　　“姐姐一定很喜欢她。”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和珉宇一样，在提到宝音的时候会发光。”
　　“… …”
　　“姐姐一定很想念宝音姐姐吧。”
　　“有时候。有时候会偶尔想起。”
　　“珉宇也是。有时候他会发呆，似乎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个人淡淡的笑。我问他他也不说。我想他是在想念宝音姐姐吧。”
　　黎堇想象着李珉宇的笑容，是不是就像当年宝音讲起他时的甜蜜温暖。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虽然会让姐姐和Andy哥难过，可是我想生下来。”
　　“这些话，你应该讲给珉宇听，不是讲给我吧。”
　　“不，是想讲给姐姐听的。因为姐姐是宝音姐姐的好朋友，所以有些话想告诉姐姐。”
　　“什么话？”
　　“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让姐姐难过了，Andy哥也是，彗星哥也是，东万哥也是。让你们难过了。和珉宇在一起这种事，怀着珉宇的孩子这种事，抢走宝音姐姐的幸福这种事。”
　　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看起来少不更事的丫头，无心无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不都在意，只是傻傻的爱着的银恩。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只是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太清楚自己对珉宇的感情，太清楚如何走这条路，清楚的知道，并且一直不回头的走下去。即便会让人受伤让人难过，也绝对不撒手。要让自己要让珉宇幸福的这样强烈的愿望。宋银恩真的很不同呢。
　　“啊 … … 这些啊，其实除了宝音，我们大概都没有资格接受这句对不起吧。”
　　银恩有写讶异黎堇的反应，睁大了眼，困惑地望着她。
　　“姐姐？原谅我了？”
　　银恩小心翼翼的问着。
　　“不是说了吗。我也好，andy也好都只是局外人而已。这些事，能做决定的只有你和珉宇吧。过去的终究还是要过去的……”
　　“真的？”
　　“去吧，去看看宝音，等你好一些了。她会喜欢你的。她就是那样的人，只要能让李珉宇幸福的生活下去，即便不是自己，她也会喜欢你的。你做的到吧？”
　　“恩。”银恩很用力的点下了头。
　　“银恩！！！！！”病房的门忽然被用力的拉开了，进来的是风尘仆仆一脸惊慌的李珉宇。“怎么回事，不是感冒吗！！怎么进医院了！！！？是不是很严重？？”听的出来珉宇的声音里满是舍不得和惊慌失措。
　　黎堇没有打扰珉宇和银恩，很识趣的出了房间。窗外的阳光依旧是懒洋洋的温暖，她拿出手机忽然想起自己在婆婆家的小宝贝，于是便拨通了电话。“妈妈是我啊。我现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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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黎堇和银恩在病房里谈话的同一时间，先一步离开的Andy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计划，在确定银恩并没有大碍以后，黎堇和他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吵了一架。毫无理由和道理的争吵，Andy想其实黎堇也好自己也好，并不是真正有什么冲突。只是为了争吵而争吵，他们两个无论是谁，恐怕都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的现实。怎么会这样呢？银恩怀孕了，银恩有了珉宇的孩子，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情。
　　可是Andy在从医生口里听到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已经回不来的人，于是，关于背叛了一个人的罪恶感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的涌到了身体里，让他没有办法在那个空间里多呆一秒。离开医院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是逃到这里来又有什么用呢？就好像那个安静第躺在地下的人能够听取自己所有的歉疚似的。哦，不对。她并不在这里。她已经被那场事故的烈焰燃烧成寸寸的灰烬，已经连一点点踪迹都无法寻觅，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些衣服而已。
　　那么都说万物有灵，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能够原谅我的忏悔吗？
　　宝音。是我，你的小哥哥啊。
　　你爱的那个，将你的名字揉进骨血里的男人，那个你甘愿为之牺牲所有的男人，此刻或许正欣喜若狂地在另一个女子的怀里。可是我们却连怨恨都无法为你付出，这样的我们，是否也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呢？
　　宝音。从此刻开始，我们要真正开始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林宝音的生活。我们要舍弃关于你的一切记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足够幸福的活下去。这样一再抛弃你的我们，是否也会一并原谅呢？
　　宝音。我想这大概会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吧。
　　“Andy前辈？”
　　Andy听见有人唤他，一抬头便看见手里捧着白玫瑰的泰华一脸吃惊地看着自己。
　　“泰华？”Andy也吓了一跳，昨晚才见过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是在如此诡异的场合。
　　“前辈好。”
　　“啊，你好。你也来扫墓吗。”
　　“前辈也是吗？”
　　“啊，是的。”
　　“我陪姐姐来。她的修女嬷嬷葬在这里。姐姐说回国前要来看看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前辈，有点奇怪的地方啊。”
　　“啊，是有点奇怪。”
　　“是前辈的长辈吗？葬在这里？啊，我太失礼了。”
　　“啊，没关系。是家人。”Andy不愿和泰华进行这样的寒暄有点冷漠地转身。
　　“前辈要走了吗？”泰华看见Andy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连忙说“那我不打扰前辈了。前辈再见。”
　　“再见。”
　　泰华渐渐走远，Andy这才想起来，这次他来看宝音，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带。花吗？自己该买束花的。真是一点都不贴心。
　　见Andy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躲在不远处树荫里的泰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下，确定ANDY确实走了之后，才放心冲着树荫里的另一个人喊：“好了，姐，他走了。”
　　树荫里慢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是Wing。
　　“还好我反应快。找接口搪塞过去。怎么会这么巧。姐你不会知道他要来才来的吧？”
　　Wing瞪了泰华一眼“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也对。不过也太巧了吧。吓死我了。我一抬头，刚想叫你，结果站在面前的成了Andy前辈，我的心脏啊~~~”
　　“你也不差啊，反应挺快的。”
　　“那是。不过姐，你也太奇怪了。不是来看修女嬷嬷的吗？为什么要来看自己的墓地，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又什么关系，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哪来那么多的吉利和不吉利。你买了花？送我的？”
　　泰华无奈地摇摇头，他永远都弄不懂wing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就如同他明知道她是在搪塞自己，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一样。“你是林宝音吗？我是买给林宝音的。”泰华孩子气的将白玫瑰的花束放在宝音的墓前，两人在那里站了许久。
　　“姐。”
　　“干嘛？”
　　“你猜我在想什么？”
　　“什么？”
　　“像不像新娘的捧花。”泰华努嘴指指那洁白的花束。
　　“你啊~~~”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去买花，原路折回的Andy。虽然遥远的距离让人无法完全挺清楚，宝音墓前泰华和wing的对话。但是他依旧依稀听到了一些关于“宝音”“捧花”之类的零星言语。Andy本能地停下了脚步，找了个不易察觉的角落站定。本来松散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不明白，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时间又无法说清道明。
　　Andy一直站在那里，直到泰华和wing离开，他从隐蔽出走出来，直视着那两人的背影，手里娇嫩的白玫瑰花束，幽幽地在风中透着沁人心脾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