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辞职技巧》卡文选手

99、化沫与雷雨与答案

　　仿若心中一块烫贴的血肉被分离出来，渡边真绪能感受到它炽热得快要沸腾的温度。
　　但她的皮肤是冷的，脑袋里的思索也是冷静的，像是按下按钮开始不停运转的器械。

　　太宰在哪，她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定位。

　　有组织在黑市悬赏食人虎，豪气地给出了高达七十亿的赏金，而在里世界举足轻重的港|黑对食人虎的情报绝对比任何哪个组织的更重要。
　　那位食人虎，恰好是新入职武装侦探社的敦君吧？

　　如此一来，太宰为了保证敦君的安全，只身潜入港|黑窃取情报。
　　那个太宰居然会这么做，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真绪眼睑压下去，手按在腰部的枪支上。

　　以往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现在确实真实地发生了。

　　她走过很多年通向□□大楼的路,说是“走”，其实更多是坐在车里望着窗外快速后迟的景物。

　　如果是和太审搭档，身形单薄的少年会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半眯着眼凑到她身边。

　　‘窗外有什么东西吗，噢——难道说真绪你是在练习发呆’

　　‘没有…’

　　‘这时候要来一段犀利的吐槽才对,吐槽这方面还是要加强练习啊’

　　‘……’

　　‘这么无聊的任务还互让森先生的大楼检修已经让存款赤字了吗’

　　棘手的任务总被少年轻飘飘地揭过。

　　真绪倏忽停下来,她腿上的短刀像被赋予了千斤的重量，压得她挪不动脚。

　　对啊，太宰才不会遇到危险，他会完美解决的。

　　她这是在干什么？
　　带着枪，提着刀，她要去做什么?

　　太宰不需要，不需要她去做些什么，这一点她早就也认识到了。

　　那为何去，真的不知道。
　　她愣在河堤旁许久....

　　太宰是在傍晚回来的,卡着正常下班的点下，他当然不是来下班的,只是刚才即兴在绿化带试验一种新自杀方式,钥匙不知道掉哪去了。
　　社员们都下班了，窗边的座位还亮着光。

　　拿了抽屉的备用钥匙，太宰顺着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光避开障碍物走过去。
　　手里转着钥匙偶尔撞到扣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办公桌上堆着整齐的纸张，太宰看见一个金色的脑袋倒在桌上，电脑屏幕放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横滨是个不夜城，处于下班的高峰段,外面十字大路车辆的鸣笛声响亮穿梭。

　　太宰短促地笑了声，他转过来把椅子在真绪身边坐下。

　　晚上突兀地下起了雨，雨水打玻璃上作出无规律的乐曲，云层叠在一起把天顶遮了个一丝不漏，骤般闪现道分裂雨幕的白光。

　　“轰隆——”余音未消。

　　真绪放在桌面上的手随着雷声一撇，划到边上的纸。
　　她皱眉撑开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睡倒在了桌上。

　　雨声噼啪，真绪睁着眼睛看向一片漆黑的墙壁，不想动。

　　全副武装在河堤旁愣了半晌，直到有人怀疑她想不开小心翼翼地尝试劝导，才直愣摇头，转身原路返回武装侦探社。

　　坐在电脑前麻木地工作，把明天的工作都完成了大半。
　　趴在桌上想让酸涩的眼珠缓冲下，结果就睡过去了。

　　没带伞…不然就在侦探社睡一晚吧，之前乱步先生就是在桌子下睡的。
　　没带伞可以打车，真绪把这个想法毫不留情地抛出脑外，不想动。

　　真绪又闭起眼，视觉的失效让听觉更为敏锐，她在嘈杂的雨声中揪到丝额外的音律。

　　就在身旁，距离不到两米。
　　是书页翻动的声响，很轻，但在察觉到后存在感就变得极为强烈，每下都翻在心跳上。

　　真绪知道是谁，仅凭这点。

　　青年坐在窗边两条长腿上下交叠，手指夹着书页,正借月光细细研读红白封面的手册。
　　真绪的目光划过青年漂亮的脸，落在和纸页同色的弯曲手指上。

　　“睡醒了？”

　　总感觉好久没听到太宰说话了，真绪不马上回应，直到那稍稍拉长的尾音流过耳旁许些，她才嗯了下。

　　青年“啪”一下合上书，凭借优越的身材条件，一眨眼就到了真绪面前。
　　太宰还收了点步子，给真绪一个称职友人的完美距离。

　　他的手搭在桌边，微俯下身，“……”

　　真绪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太宰发现了，控制自己的手指抬了抬，食指敲击了下桌面。
　　他的手是变成毛线团了吗？不然那双流转的金色猫瞳怎么被吸引住了。

　　太宰想更加仔细地看看，他的视角只能透过真绪纤细的睫毛略微探知。
　　但猫咪是谨慎敏感的生物，太宰又总能保持近乎绝情的冷漠。

　　他按捺住了。

　　雨声被窗玻璃隔离在室外，又一道闪电，雷声紧随其后，比先前的任何一声都来得震动天地。
　　发着幽幽白光的屏幕熄灭了，失去主光源的弹丸之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双方都习惯呆在黑暗中，并不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发表些讶异的举措。

　　也正是因为这样，空间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现世。
　　也正是因为这样，太宰的手指被捏住的时候他才怔了半秒。

　　真绪的皮肤微凉，柔软覆在指节上，轻得让人疑虑是抹淡月。
　　念头一闪而过，那抹月顺着指尖爬上来，点点攀升，次次收紧。

　　捏着手下细瘦的指骨，真绪才有脱离梦境的实质感。
　　梦中的少年，就是从这儿开始化作泡沫，抓不回地在半空中稍纵即逝。

　　她好像有猜想了。

　　青年也不抽手，给真绪捏了半天，他坏心眼地勾了下手指，在真绪的掌心一扫。
　　后者从容地收手，“我对那个预兆梦的触发方式有点想法。”
　　声音听着也算是镇定自若。

　　太宰不接她的话，不走这条平顺的台阶。
　　黑暗会放大欲念，可惜太宰是在白日的顽劣都罕见收敛的角色。
　　他举起那只被抛弃的手，甩了甩活动关节，指节咔咔响了几下。

　　“红了呢…”太宰看着手指，用一种淡然的语气，煞有介事道。

　　真绪的眼睛一下放大，眼睑抬得高高的，像炸毛的猫一样从椅子上窜起来。

　　“对不起！”她是用了点力气，但太宰的手指是这样容易就被捏红的吗？
　　真绪没研究过这方面，除了本人那给出的答案她无从得知。

　　她想检查下太宰的手，可太宰说的话让她想到刚才自己荒唐的举动。
　　之前作乱的罪魁祸手垂在身侧，抓紧裙料。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绪讷讷地重复，说不出别的话。
　　不是故意的？难道说刚才是谁在操纵她的身体，让她做那样的事吗？

　　任何出于主观能动性的想法和做法，都简称作故意。

　　“我是故意的…对不起。”她改口道。
　　这台词听上去是一等一的不服气，但凡换一位在太宰治面前说着欠揍的话，他都能把那家伙算计死。

　　偏巧是真绪啊，她没用那种太宰以往常听到的，来和孩子对话的柔腔细调流水潺潺，也不是若无其事。
　　真绪的目光又开始关注他的手。

　　太宰没看出他手有什么稀奇的，那么就和真绪突然提出的预兆梦有关。
　　让他猜下，“触发方式”就是真绪熟睡时梦境主角之一的他需要在真绪身旁。

　　接下去要解答的，就是这只手，在真绪的梦中遭遇了什么。

　　被砍掉了？被搅碎了？或者说压成肉酱。
　　考虑到那个梦境世界设定，也很有可能是…中了黑魔法迅速衰老得像枯树枝，风一吹就散了？

　　真绪还没准备好面对太宰，太宰的出现比跳闸的电路来得突然。这场雨开始下，月亮被云挡住后，一睁眼就带来了青年。
　　她后知后觉庆幸，庆幸关键时刻熄灭的屏幕。

　　真绪还不能够定义这份她猝然发觉的感情，又或者是在更早以前就初见端倪的。
　　只是此刻她不得不重视它了，若依旧把它划分为友情，未免称得上强词夺理。

　　真绪从刚得知未解情绪的失措中逐渐抽离。在雷声的遮掩下，她可以自如地用一个深呼吸来辅助。

　　少女的学习能力从尾崎红叶教导她刀术时展现出来，也是靠如同海绵一般快速吸取知识的大脑，她得以从埋葬无数白骨的黑手党高层全身而退。

　　“我会找到答案的…”真绪咬字清晰，“我会找到答案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回答你。”

　　为了让太宰治不漏听哪个音节，真绪特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她严谨的表态。

　　太宰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给真绪下了个任务。

　　“那么，晚安太宰。”真绪结束了话题。
　　她绕过太宰离开，错身时伸手抚了抚他压根没事的手指，“对不起。”

　　尾音水蒸气般轻轻消散。

　　再之后叫他涂什么药膏的一类话太宰都没入耳，他迟钝地把五指向手心收了收。
　　糟糕，真有些隐隐发痛了。

　　局面有些失控了，从太宰设定好的路线一头扎进边上的灌木丛里了无影踪。

　　有不安吗，太宰没体会到不安。
　　反倒有一股冀望在心间迤逦，闹得他忍俊不禁。

　　真绪会找到什么答案？
　　连一个问题都没实际指明，她依据的又是什么，她所依据的重心又能给她的答案带来什么影响。

　　雨点姗姗停下，更早一步落下的雨珠沿着屋檐的背脊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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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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