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奇女子》申昱

107、无上荣光

　　夜晚李纲出城来到城西。何灌闻报，出帐迎接，遥遥便看到李纲亲自驾一车，车上竟然装的满满全是酒坛！

　　李纲来到他面前便道：“何大人啊，委屈你了！”

　　“一言难尽。来，进账说话！”何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进入大帐，李纲便是肃然一躬：“何大人，辛苦了！”

　　“李大人如此操劳，老夫岂敢懈怠？将士本该为国效命，浴血沙场……”想起黄河失守，金人长驱直入，何灌便痛心疾首。李纲道：“何大人不必自责，形势严峻，我已派禁军精锐来增援你。”

　　何灌欣赏李纲，李纲也崇敬这位大名鼎鼎的神箭手何灌，他们心里都明白即将有一场恶战，而何灌首当其冲。何灌黯然一叹，“有李大人坐镇汴京，我就放心了！”

　　“我敬何大人一杯。”

　　何灌隐隐约约觉得此战凶多吉少，竟是大为感慨，叹道：“李大人啊，开封有三道城墙、有五重防御，城墙坚固，城防设施齐备，然战事瞬间万变，你一定要坚守到援兵到来啊！老夫偌大年纪能为国尽忠，虽死无憾！好，我便饮了！”话音未落，一大杯酒便一口干了。

　　何灌一杯饮完，李纲却是热泪盈眶。他看着何灌愣怔片刻后对着何灌深深一躬，转身大步匆匆离去。

　　自从留在开封后钦宗是在极度担心痛苦中度过的。每到深夜，听到城外的号角吹响，他怎么也睡不着。以前听到“辽人”一词一向让他烦心，现在听到“金人”一词更让他倍感痛恨。

　　留下就要起到留下的作用，刚刚正月，天气非常寒冷，特别是清晨，一股寒风吹来人就瑟瑟发抖。钦宗亲自登上城墙，给士兵整理衣冠，守城士兵看到皇上不畏严寒亲自来看他们，精神倍受激励，士气大振，山呼万岁。

　　气氛是可以感染人的，看到这些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将士，钦宗也受到了鼓舞，有一种无上荣光的感觉，一直以来僵硬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欢快神情。

　　李纲欣慰不已，如果早这样，还有谁敢不对守卫汴京重视起来，还有谁敢一而再地说逃跑。

　　城中军民视皇上为精神支柱，能够坚守城池，靠的就是这种精神的依托。如果皇上为了自己安危逃离，城中民心立刻就会慌乱崩溃，军心民心不稳，甚至纷纷逃亡，开封虽城池固若金汤亦不堪一击。皇上的去留关乎着这座皇城的安危存亡。此中缘由，李纲深知。所以，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的。
　　钦宗前脚刚刚安抚过军民，金军后脚就汹汹来到。

　　金军带着他们贯有的战法开始攻城了。

　　生死存亡之际，李纲部署的城防已经万无一失，团结开封军民对金兵展开汴京保卫战。开封城军民严阵以待。汴京兵将背水一战，誓死保卫京都。对他们的考验就在这一天开始了。

　　金军到达开封后，驻扎在开封西北角。完颜宗望远远眺望着这座“天下第一大都”，眺望着这个令他向往的“天下第一大国”。虽然黄河水滔滔，一路下来却是无波无险，仿佛是通往开封的自由通道。在大宋境内还有什么险阻？大宋土肥地沃，鱼盐航运便利，人口众多，各行各业兴旺发达，天下的东西应有尽有，如此富庶大宋，怎不令他地处偏僻的辽国君臣心上念念不忘，此回大战，便是要实现将这一大片土地城池据为己有的心愿。

　　稍事休息之后完颜宗望便发动了对开封的进攻。金军首先从西面进攻，结果何灌正等在那里。何灌知道用兵，南岸溃败是他从来没有打过的窝囊仗，还是这些老弱病残的兵士，还是那些气势汹汹的金兵，他这回要将五千兵力打出一万的威力来。

　　何灌在西城与金兵大战三天三夜，身负重伤，李纲派来增援的禁军要掩护他撤退，何灌惨然一笑，“你们不要管我，我尚能抵挡一阵，你们赶紧撤退帮李大人守城，快走，否则全完了……”

　　何灌寡不敌众，以身殉国。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啪！”的一声响，李纲手拍书案霍然站起，“什么？何大人殉国！”话音未落他便颓然跌坐在椅上，泪水模糊了炯炯有神的双眼。何灌这样杰出的将军不幸殉国，大宋之伤矣！何灌若得进城，何至如此？可是，一想到金殿上大臣们对大河失守种种非议，想到太上皇和新皇的平庸软弱，李纲心头似有一方大石般沉甸甸的。大宋艰危矣！他虽力量有限，然而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开封，纵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良久李纲缓慢起身在厅中默默走着，转了两圈道：“走，去西门。”

　　来到西门，天色已晚。李纲站在城墙上，看着苍苍茫茫的远处深深一躬，“何大人，佑我大宋，佑我帝都！”李纲何等样人，坚强如钢，竟泪满双腮。

　　李纲耳边响起何灌的声音，“皇上新君，朝堂上一班奸佞误国误民，李大人肩负重任，忠臣良将，国之希望。眼下危局，最重要的是领袖者的胆略勇气，智慧见识，视死如归，如此定能军民一心，奋力抵抗，定能力挽狂澜，保住开封就保住了大宋……”

　　点点星光闪烁在无边的夜空，星光下是一湾清清河水，虽没有激荡汹涌的涛声，它却是开封城的第一道防线。

　　防御手段上对水的妙用——护城河，顾名思义护河、城河，亦称之为濠。城防体系有城墙就必有护城河。护城河由人工在城墙外围开挖城壕，环绕整座城、皇宫等主要建筑的壕沟，然后引水注入形成人工河，作为城墙的屏障，具有防御作用，为的是维护城内安全，阻止敌攻城者进入。护城河加强城的防护能力，因而有城池固若金汤之说。
　　护城河不是一潭死水，它有上源有流向，是京城水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护城河水是流动的，有时流速还很大。护城河的水源是经对城垣外侧河道疏浚、开挖，引导河水入濠而成。天下护城河，以开封护城河为最，堪称华夏第一城池。岸边条石垒砌，坚固陡直，河中栽莲藕，夏日莲花盛开，分外美丽。漫长岁月中，虽然封建王朝屡经兴废更替，行政区划的设置、名称也历经更替变迁，但护城河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战争中被拓宽、掘深，历朝历代始终是对护城河进行治理修整坚固。
　　开封地势坦荡平阔，无险要的地势可以凭恃，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国都之地。“无有名山大川之阻”，太祖赵匡胤对此总是耿耿于怀，从此，他及以后诸皇全力构筑了一条环绕整座城护城河体系，使得开封城高濠阔。同时城墙城门楼边城门加以改造，变成重重屈曲开门。城墙头上又布置望楼、战棚、战具，构筑了一座具有完整的城防体系的都城，充分显示出了开封城护城河的防御作战能力。开封京城在即将到来的抗金战争中发挥出了重要的作用。

　　开封百姓对护城河亦有自己的称谓，称为“护龙河”。宽阔的护龙河水面，衬映高大坚固的开封城墙，使进犯之敌望而生畏。

　　护龙河上金人大船数十只顺流相继而下，待金军船只到达后，宋兵就用长钩阻止船靠岸，用巨石投到船上砸碎船只，用弓箭将金兵射翻河中。完颜宗望的金兵被挡在护龙河前进困难。完颜宗望注视河水，“护龙河非常宽，城门与河道的距离却是非常近。”

　　后来金军将船只的木板制成木筏推入护城河水中，又向木板木筏上抛撒树枝，再在树枝上覆盖草席口袋之类的东西，然后覆盖土。当护城河上被这种木板木筏覆盖时就成了一条简易浮桥，金军就沿着这种浮桥直冲到城墙下，来到西门、北门。

　　金军进攻西门北门。西门战斗最为激烈。李纲亲率两千宋军精锐驻守西门，金军架设云梯攻城，结果在守城宋军弓箭射击下应弦而倒。宋军不仅在城上英勇无畏攻击攻城的金军，李纲还派出敢死队出城袭击金军，烧云梯数十座，斩杀敌兵数百人。

　　金军并不善于攻城，像开封这样的京都大城他们是第一次遇到，数千金军在貌似不堪一击的开封城下被斩杀，更是无法攻陷。金人尝到了开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

　　完颜宗望凝目沉思：这开封孤城一座，并没有多少兵马，因何竟比有重军把守的黄河难攻？

　　堂堂大宋百姓军兵并不胆小怯懦，眼下的形势，庶民百姓不愿逃亡，他们情愿与官军一同守城。百姓想守城，官府一声令下就会一呼百应，齐心协力，李纲便成了开封的主帅，成了军民的主心骨，有了主心骨，还担心还惧怕什么？所以开封能够在金军的猛攻下巍然屹立不倒。

　　完颜宗望没想到守城宋兵如此勇猛，见一方面汴京久攻不下，另一方面各路勤王大军已纷纷赶来。他听说大宋西军秦凤路种师道和姚平仲即将到达，熙河路王几道和韩世忠之师已离开封不远，自身兵力劣势越来越大，更重要的是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则一直没能攻下太原，不能南下来汇合。这样下去捞不到什么好处，还白白断送了很多兵士的性命。在又一次金军的攻城被宋军击退而失败之后，再加上金军水土不服，完颜宗望不敢久战，决定议和，宋朝答应条件他就命令军队撤军。

　　李纲用极大的勇气和智慧，凭借自己合理的布置和亲临指挥，鼓舞了开封军民的士气，成功抵挡住了金国完颜宗望的进攻。第一次开封保卫战胜利结束。

　　“议和”钦宗激动的一下从龙椅上跳起来。

　　李纲的脸再黑也没用，金人主动议和是钦宗等大臣人求之不得的。李纲清楚，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胜也好败也罢，只要说金人想议和，皇上和那些大臣们是不会再听他的主张了。

　　金人开出了议和条件：“金币以千万计……以亲王为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