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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至死方休 ...

  •   “轰”地一声,天花板终于碎裂了开来,龙的一只爪子伸了进来,又奋力跟碎石搏斗了一番,另一只爪子也伸了进来,随后是半个身体,尾巴,当洞口扩大到足以让他整个身子进来时他才缓缓地把头伸进来,重重地落在地下大厅的中央。
      彩子一眼看出他叼在嘴里的是流川,忍不住惊呼出声,木暮也焦急地扶住结界向外张望。
      北野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神情,他挥一挥手,做出鞠躬的姿态,说道:“好久不见呀,青空之君阁下。”
      流川拍拍仙道的头,仙道顺从地把他放在地上,用尾巴围住他,做出保护的姿态。一路上用舌头不断地舔他的伤口,总算稍微止住了血,流川靠在仙道的身上,不出声地看着北野和南烈。他受伤太重,没办法移动半分,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
      彩子叫起来:“流川!流川你还好吗?”一边捶打着结界的墙壁。北野看了她一眼,又丢了一张画了魔法阵的纸过去,贴在结界上,藤真一看大惊失色,叫道:“你居然用爆裂咒!你想杀了他们吗?”
      北野笑起来,说:“我需不需要杀他们要看七殿下的意思了。”说完走到流川的面前,仙道将流川往自己的方向拨了拨,警惕地盯住北野。
      北野摸了摸下巴,道:“青空之君很保护七殿下嘛,你新认的主人就是他吧。”随即转向流川,说:“七殿下,请恕罪,我有个不情之请一定需要您答应。”
      流川看了看被困在结界里的彩子和木暮,冷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区别,你最擅长的不就是挟持吗?”
      北野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一定得心甘情愿地帮我才行。”
      流川没有吱声,只是盯着他。
      北野讨了个没趣,回头招招手,示意南烈走上前来。南烈一手扭着藤真谨防他逃脱,一边拖着他走到流川身边。
      流川看到南烈,眼睛里冒出火花来。
      北野继续说道:“我希望七殿下可以放弃这只龙的所有权,王需要这只龙来完成他的事业。”
      流川嘲讽地说:“是你的事业吧,我可从来不知道南烈有什么追求呢。”他一向看不起南烈,觉得他除了天命一无是处。
      北野摇摇头,说:“七殿下,你还太天真,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对这个国家最好的。”说完顿了下,用眼角瞥了瞥仙道,说:“你所背负的神喻是御龙灭城呀,我听说你已经毁了一座城了?”
      流川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来。仙道担忧地用嘴轻轻触了触流川的头发。
      北野看到流川变了脸色,微笑着抬起头,对着仙道说:“青空之君阁下,您真是太莽撞啦,怎么能认第二个主人呢?您的龙魔晶在碎裂,这一定令您很痛苦吧。回到王的身边不是更好吗?”
      仙道把流川护得更紧了些,说道:“不劳您费心,流川是我自己选择的主人,而不是被人逼迫的。”他语含讥讽,北野也被他说得有点尴尬。
      北野干笑了两声,忽然变了脸色,用干哑的声音对流川说:“七殿下,我很佩服您,能让一只已经有了主人的龙冒着心脏破裂的危险认您为主人。但是很遗憾,这只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希望它就此死去,那么只有您自动放弃了。”他无视流川冰冷的眼神,说道:“您亲爱的姐姐和哥哥的命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动手,爆裂咒就会发生作用,他们绝无生还可能。”
      流川愤怒道:“他本来就是我的龙!是被你们抢去了龙魔晶才被迫听命于南烈的!你竟然还想杀死他!”因为一下子太过激动他涨红了脸,喘着粗气,更多的伤口裂开了,本来已经止血的地方又鲜红一片。他的血流得太多,已经能感觉到死神的阴影正笼罩着他,疼痛已经不能让他有什么感觉。他以为仙道的心脏是因为北野的契约才逐渐碎裂,却不知这是龙族天生的禁忌。
      北野吃惊地挑了挑眉:“这龙比你的姐姐和哥哥还重要吗?”说完作势要点燃爆裂咒,南烈出了声:“北野!”声音低沉,北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继续面对流川:“七殿下,听话一点,我不想弄得大家都不好看,我不想杀死青空之君,但是时间有限,他的心脏已经快要完全碎裂,他的生命所剩无几了。”流川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害怕失去仙道。
      仙道呲起了牙,吐出舌头,发出恐吓的声音对着北野,流川却轻轻碰了下他的爪子,抬头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仙道叹口气,流川的眼睛是伤痛的,他没有办法对着这样流川说谎。他低下头去,用嘴碰碰流川的额头,轻声地说:“我不后悔的。”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认你为主人,不后悔因为你而死去,所以也请不要放弃我。生命如此悠远,有无数美丽动人的奇迹,可是对于我来说,遇见你的短短时间,已经足以满足我之前漫长的等待。
      流川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但是心中更难过了,他不想让仙道死,那样的痛苦不想承受第二遍。他转向北野,开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北野满意地笑了,说:“很简单的事情,把你的血放干。我会把你的血传到南烈身上,他将成为纯血的御龙者,而你,则自动放弃御龙者的资格。这样,你的天命也可以避免实现了。”他拿出一个画满了符咒的容器,和一把刀,放在流川的面前。
      藤真叫起来:“流川,不要听他的!”他挣扎扭动着,南烈几乎要抓不住他。“你母亲的信上说你的天命是他杜撰的!”
      北野回过头看着藤真,感兴趣地说:“你找到了王妃的信?真了不起啊,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不过呢,”他继续逼问着流川。“天命是真的,我确实收到了神喻,你的神喻也是真的,我稍稍改动的只是南烈的而已。”藤真猛地回头看南烈,南烈却好像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
      流川面对着眼前的容器,犹豫了一下,拾起刀,被仙道一爪子打飞了。他抬起头,面对着仙道说:“我不能让你死!”
      仙道怒不可遏:“那我就可以看着你死吗?!”他终于忍不住,张开翅膀,喉咙里发出声音,开始召唤起风来。心脏已经快要不行,反正也是死,最后把南烈和北野干掉至少流川不会有什么事。猛烈的风顿时开始旋转着出现,旋风中心的仙道正在积聚最后的力量准备攻击。
      北野立刻向后退,捡起刚才被仙道打飞的刀,向流川冲过去。只要杀死流川就好了,赶在龙魔晶完全破碎之前杀死流川的话龙还是只有南烈一个主人。他不顾一切地将手中的刀刺向无力地卧在地上的流川,仙道来不及反应,眼看着刀要刺进流川的身体,他顿时收了风,一爪子将北野打飞了出去。北野被他抽得飞了起来,撞到天花板,又落下来,脖子扭成奇怪的形状,血喷溅了出来,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藤真被突然之间发生的剧变惊呆,赶忙向流川看去,却发现那把刀正正地插在南烈的手心,流川正一脸惊异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南烈。
      南烈站起身,皱着眉把刀拔出来,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他用不耐烦的口吻对流川说:“我不想杀你,但是你必须把龙交给我。”他走到北野面前,查看了下,发现没法救了,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又走回来,仙道已经把流川完全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接近,眼睛看着南烈慢慢走近。
      南烈开口道:“青空之君,我是你的主人,你的龙魔晶在我身上,我的命令你必须听从。”仙道没有理他,流川倒是不适地动了动。“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解除你跟流川的契约?不然的话你要死,流川也不能活。”
      仙道没有开口,把头埋到流川的肩上,摆明了不想配合。
      南烈等了一会儿,只见仙道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摸摸胸口,龙魔晶的光芒越来越暗,他忍不住焦躁起来,冲到仙道面前用劲地拉开他,叫起来:“你不要命了吗?龙魔晶马上就要碎了!”
      仙道微微地笑起来,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流川也快不行了,我陪他一起死好了。”他的眼神明亮温柔,剧烈的痛苦令他的眼睛呈现出深黑色,隐隐翻滚着红色的波浪。一边说着一边因为疼痛瑟缩了下去,几乎全身都覆在流川身上,还小心地用前爪空出一定空间不要压着他。流川心中黯然,摸了摸仙道的脖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南烈忍无可忍:“你就愿意为了一个人类放弃你的永生吗?你是龙,是青空之君啊!”
      仙道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从喉咙里呜咽道:“我爱他呀……就算是青空之君,也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啊……”声音断断续续的,眼睛也渐渐闭上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彩子捂着嘴,流下了眼泪,木暮扶着她,眼中也有泪光打转。南烈无计可施,北野已死,他对魔法一窍不通,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气氛陡然沉重了起来。
      就在这时,藤真忽然脑中一闪,想起之前王妃信上的内容和北野的吟唱来。他一把抓住南烈还在滴血的手,把它按到仙道头上,口中开始快速地吟唱:“我将离去,我将离去,风信子之花枯萎,森林之门关闭,沙漠之风平息,你将与我分离。契约即将终止,我背弃你,我远离你,我诅咒你。你在天空的尽头,河流的彼端,大地的深处,我给予你自由,我的龙,请离开我。”随着他的歌声越来越响,南烈胸口的魔晶竟然慢慢地旋转而出,南烈大惊,想要让藤真停止,用劲地把手挣开,回肘一击,藤真抵挡不住,倒在地上,南烈手上的血却已经留在了仙道的头上。他回头满含恨意地盯着藤真,用手想把魔晶塞回去,却怎么都不可能,本来已经碎裂的魔晶神奇地从他的指缝间滑脱,直直地奔着仙道额头上的血迹而去,几乎是立刻就隐没在仙道的身体里。
      接收了魔晶的仙道浑身痉挛了下,沉重地趴了下来,流川被他压住,忍不住闷哼了声,随即也没了声息。
      见魔晶消失,南烈愤怒地朝着藤真狠狠打了一拳,藤真被打到眼角,整个眼睛几乎立刻地肿了起来,南烈看到,愣了一愣,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藤真慢慢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走到彩子和木暮面前,扬起手,解了围困他们的结界,随手将画了爆裂咒的纸丢在一边。
      彩子哭着扑在了藤真的怀里,藤真没有说话,抱着浑身颤抖的姐姐,对木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查看下流川和仙道的状况。
      木暮摇着轮椅走过去,推了推仙道,仙道没有反应,又叫了几声流川,一样没有反应,他不由得担心是不是为时已晚,用了点力气将仙道的翅膀拨开,看到仙道身子底下流川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急忙叫道:“青空之君!请让开!流川不行了!!”藤真和彩子听到他的叫唤急忙也赶过来,帮着他的忙把仙道沉重的翅膀和爪子移开,让流川的身子露出来。
      彩子看到流川身上深深浅浅还在流血的伤口,首先就绷不住又哭起来。藤真急忙开始念咒画魔法阵为流川疗伤。木暮担心地在旁边呼唤着流川的名字。过了许久流川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三人的心中都焦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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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朦胧中觉得疼痛消失了,心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好像回到原先的陵南森林,茂密的看不见天空的大树包围着他,他非常想飞出去看看,可是森林总是延绵不绝,飞了好久好久都不到头。耳边田岗长老的声音还在回荡:“你不要总是想着出去找御龙者,继承了青空之君的名号不是为了供人类驱驰的,你把龙的骄傲当成什么了?”他还记得他回嘴说:“没有人能够驾驭我呀,我只是出去看看而已。如果注定要被人驱驰,也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对我们漫长的生命而言不就是短暂的一瞬吗?何不借此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呢?”田岗长老气得跳脚,骂他道:“仙道彰!你这不知悔改的家伙!你的好奇心总有一天会害死你的!”话音没落仙道已经随着笑声消失在密林中了。
      密林这么深这么深,他想要寻找一个出口,可是飞了很久很久都好像在一个地方打转,他开始怀疑起来,陵南森林有这么大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不想停下来,或者掉头,那样就意味着对那群古板的老家伙妥协。他们总是认为祖先跟御龙者签订的契约是一种耻辱,渺小的人类怎么能够控制世上最强大的龙?可是仙道从龙族搜集的数不清的人类宝物里感觉到外面的人类也许并不仅仅是那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生物,不然上一届的青空之君怎么心甘情愿地做了御龙者的坐骑,最后连故乡都不愿意回?长老们不想改变现有的龙族状况,觉得生活在陵南森林里就已经足够好,而他觉得还不够,陵南森林是这样小,并不能满足他心中的蓬勃的想要看看世界的愿望。他是那样强,整个森林里的年轻的龙都没有比他更强的,那么外面呢?外面有没有更有趣的事情,更有趣的人?长老说的对,仙道彰永远都不缺乏过剩的好奇心和精力,他是天才,龙族所有的知识他都已经学会,他在渴望新的挑战,他想尝试做人应该是什么感觉?像书上和历史里那样,不用魔法,只使用小小的剑是什么样的感觉?上一届的青空之君,是因为什么才跟着黑色暴风横扫了整个神奈川大陆,令全部的部族都对他们俯首称臣,却又抛下一切浪迹天涯不知所踪?被人所驾驭,所控制,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体会?许许多多的问题一日多过一日,压在他的心头令他不能安静地像往常那样沉睡,他需要一个答案。他决定做几百年来第一只出陵南森林的龙。
      他飞了很久很久,久到饥肠辘辘,完全不记得自己在找什么,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要出来,要迫切地离开这里。陵南森林的结界令他不停地在森林里转圈,迷路了也不知多少次,偶尔还能碰见别的魔兽,仙道对他们微笑地打招呼,他们则对仙道要出森林表示了极大的吃惊。仙道总是笑笑就过去了,他把一切都抛在身后,极力地想找出自己心中涌动着的不知名冲动的原因。他想要离开。
      有谁在耳边唱着歌:“我将归去,我将归去,风信子花为证,森林之心为证,沙漠之风为证,我将回到你身边。以我的血起誓,永不背弃,永不远离,永不消亡……”那么温柔,那么飘渺,他想听得更清楚一点,于是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翔阳沙漠里了。回望背后黝黑的陵南森林,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闯出来了,爬了起来,振振翅膀飞了起来。往东北方向走吧,按照地图上的说法,那样应该能到湘北。
      他已经非常累了,翔阳沙漠如此之大,太阳晒在他深青色的鳞片上简直就像要把他烧着。他几乎要被晒晕,以至于飞得太低,几乎擦着地面,有经过的商队看到他,惊慌失措地跑开,还有不自量力的魔法师想要攻击他,被好不容易躲开了。过了不久出来了一群魔法师,轮番上阵地攻击他,大型魔法一个接一个地在他身边绽开,虽说不是躲不过,可是实在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做多余的动作。他在这些人类上空盘旋了几周,就佯作被击中,一头栽倒到地上,还不小心地扭伤了翅膀。怎样也好,这些人不会杀他会把他带到城里去吧,那时候再逃也不迟。这样想着他被深沉的睡眠俘虏了。
      又在睡梦中听见了那悠远的歌声,“……我在时间的尽头,生命的彼端,万物的根源,呼唤你,呼唤你,我的爱,唯一的爱……”那么绵长的深沉的感情,好像平复了他躁动的心,令他觉得有所归属。慢慢地意识回来了,耳边开始出现了人群嘈杂的声音。
      啊,这就是人类吗,有各种情感流进了耳朵,惊恐的,害怕的,得意的,兴奋的,许许多多的情感,好激烈,这是在密林里待了一千多年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陵南森林永远都是静止的,平淡的,所有的龙和魔兽都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生活。在这许许多多的情感里,有一个很特别,以至于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很凉很凉的情绪,在这热热的人群中显得很突兀。
      束缚在身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移开了,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一种惶恐的情绪蔓延了起来,那个凉凉的情绪还在。一个孩子的声音:“它是在睡觉吗?”也是冰凉的声音,好像冬天森林里从湖里跳出的鱼。仙道被这个声音激得彻底清醒了,他动起来,站起身,开始考虑逃走的路。眼前一个白袍正在念着咒语,听起来像是束缚咒?他不由得笑起来,这种等级的咒语还想束缚住龙?啊~肚子真的是很饿啊,张口招来狂风,准备趁乱逃跑。间隙中扫了一眼人群,几乎是立刻就看到那个孩子。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一边想着一边飞到了空中,迅速地变小,然后趁着人群一片混乱的时候躲藏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人们不同的反应,真是有趣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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