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殇》游小婉

7、（七）伊人相顾枉断肠

　　不到半月，陆笙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虽说那一次夜袭，她的手下死伤惨重，但也令蛮夷元气大伤，不得不向柒家王朝求和称臣。陆笙甚至觉得，这一仗败得值。
　　“大哥，我想见见……她。”这一天，陆笙找到伊箫。而说这话时，语气却平静如常。当她顺着伊箫指给她的方向走出城门，看见了柒韶的背影时，眸中起了少有的波澜。
　　“你……起得这么早？”陆笙走进那个身影，竟不知说什么好。
　　河边的柒韶临风而立，听此言微微侧头，晨曦映着她象牙白的肌肤，那张小脸竟是越发俏丽。
　　陆笙不由得痴了。
　　“来了啊，我以为你还是不会来找我的。”柒韶背过脸不去看陆笙，只是淡淡地说，“你的伤养好了之后，又有何打算呢？”
　　“我随你回宫。”这边传来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她这次没有叫“小韶”，却也没有开口就是“陛下”，柒韶又听她亲口说要随自己回宫，心中又惊又喜。
　　“你这次是战败回京，不是得胜还朝，就不怕京城里那些碎嘴的人嚼舌头？”
　　“那又有什么！”陆笙淡然一笑，比起宫中臣子讨论女帝的终身大事，对于她战绩的闲言碎语，根本算不上什么。陆笙摇头道：“我是常平将军，又不是什么常胜将军。”
　　柒韶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伸出手握住了陆笙的手。
　　她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在抖。
　　陆笙缓缓地翻过手掌，不自觉地扣住了柒韶握住自己的手。
　　十指相依。
　　两人就如此拉着手并肩立于河边，谁都没有说话。身后不远，伊箫静静地站着，凝望着两个义妹，轻轻地叹了一声。
　　离边的手续可谓冗杂，陆笙废了好长时间才将自己即将离去的地方作了安排。耶律彦理所应当的由副将升到了将军。柒韶下诏，封耶律彦为成昌将军。
　　自此，那顶将军的主帐就是耶律彦的了。
　　陆笙将自己的兵刃赠给了他人。她将红缨枪和盘螭雕龙大弓赠给了耶律彦，将紫金八卦刀给了伊箫，她甚至还想把自己的泼墨流云狮子马留给耶律彦，但却被他拒绝了。而那马也是紧紧叼住陆笙的衣袖，不肯松口。这些兵刃，陆笙仅留下了玄英剑。
　　这曾经，是柒韶送给她的。
　　耶律彦最终还是将那把大弓悄悄送给了伊箫。在他心里，陆笙送他一杆长枪已是无上的恩宠。
　　“将军，您……一定要走吗？”
　　陆笙回眸嫣然一笑，飘扬的发丝随着转头的动作旋成了一朵莲花。她朱唇微启，声音依旧淡雅轻柔：“阿彦，现在你才是将军。你从前不是常说我不该在沙场受苦么？如今我回京便可享乐了啊。”
　　耶律彦愣愣地看着陆笙从自己身边轻快地走过，又在在即耳边抛下一句话——“其实啊，圣上也是这么想的。你看我从小就是她的贴身侍从，如今她要我回去，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呀！还有，阿彦，要当一个好将军。”
　　他回首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皇上！皇上！为什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一个女子，有必要如此忠君吗？
　　“阿彦，答应我，守住这片疆土。就算不是为了……陛下，当是为我而战好了。阿彦，你还要戍边，苦了你了……”
　　若不是为了小韶，这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这个女子倒也真是机灵，居然想到以皇帝为由我也未必肯听，竟将自己抬了出来。我既已答应了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调离边关了。
　　那就只有……死守下去了吧。
　　阿笙，若不是为了你，天王老子又能将我怎样？
　　耶律彦看着陆笙的背影，只是苦笑。
　　走的那天，耶律彦登城而望，目送队伍离去。那神情，一如恶战前陆笙于城头痴痴观望的模样。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后，站着秦西军数万精兵。
　　他看见陆笙的马停住了，她回首向城楼上的他招了招手。
　　他看见了，她笑靥如花。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陆笙的含笑回眸，令天地都黯然失色。那狮子马仰头一声长嘶，震颤着北国的壮丽风光。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