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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融州四家族,听说过吗?”
      池程走去厨房给程锦年热了一杯牛奶,坐回茶几上看他喝完。

      程锦年仰头把牛奶灌下,一脸迷茫地看着池程:“哪四家?是不是马哥师父的师父那个?”
      “没错,凌文峰是其中一个,”池程用手指给程锦年抹了抹唇角,“还有三家是唐、乔、程。上一辈的当家人分别是唐海粟,乔振华、还有就是……程镜台。”
      程锦年惊呼:“你外公?!”
      “恩。我这次之所以一定要回一趟美国,除了帮晨曦一起对付唐笑,还有就是去问老池我外公的事。”
      程锦年搓了搓手:“我去泡壶茶,看上去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池程不愿漏掉一秒似的看着程锦年起身,在他腰里掴了一掌:“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张地图,否则回不来。”
      程锦年叹气看了一眼糟糕的战场,穿过地雷阵似的满地狼藉,端了两杯胖大海泡金银花回来,在地上捡起靠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盘坐在沙发上。
      池程嫌弃地喝了一口茶,扯着性感的烟嗓问:“非要这么养生吗?”
      程锦年:“你自己听听你的声音哑成什么样子了!”
      “那你干嘛也喝,唔……这么说来你昨晚叫的声音好像也有点哑。”
      程锦年把靠垫砸向他:“继续说!”

      池程坐在茶几上光着脚丫踩在程锦年盘住的脚踝处,说:“说来的确有点久远。这四大家族都是融州本地的乡绅土豪,外公家往前数更是融州有名的贵族世家。这四家一直都是世交,因为在某个特定年代,四个家族分别受到了冲击和削弱。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轮到他们四个人当家后,他们意识到四家全部都投身商业一定会有所局限,避免鸡蛋碎在一个篮子里的原理。于是,从这四个人当家开始,四家决定各自在社会中奋斗一个阶层,按照协约形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团体。”
      程锦年若有所思:“四个阶层?士农工商那种?”
      “差不多,有一些变化。他们商量决定,咱们外公走商路,凌文峰负责□□,唐海粟去境外,而当时乔家最没落,只有十几岁的乔振华当家后,选择了仕途的方向。”
      池程继续道:“拿下这四个领域,几乎可以说是打遍融州高枕无忧了。”
      程锦年点点头:“后来呢?”
      “他们有一套周全的分利制度,最开始只是口头协议,后来慢慢形成‘制度’‘协议’一样的规定,类似家族企业,四家并一家,有人负责打通政府关系,有人负责解决后顾之忧,有人在海外利用政策或打配合,有人就负责一往无前地赚钱。这个‘体制’一开始展现了旺盛的生命力,从八十年代开始,程家成为这四家台前的代言人,把生意从融州开始往R省和全国扩张,发展得风生水起,当然,这利益的背后,是四个人的能量总和。”
      程锦年的手指敲了敲杯壁,想了一会儿,道:“唔,听上去是挺稳固的利益集团,不过,理论上来说,没有一劳永逸永远四平八稳的组织架构,发展得越快,发生的变数就越多,每个人需要在这个组织里汲取的‘养分’也会更多,这都是造成不稳定的因素。更何况在这里听起来也不是完全平等的,比如唐家放弃了融州的根基,就此迁居海外。凌文峰混□□这个事,看上去是最不长久的,只有他不是正道。又比如外公一直在台前赚钱,其实付出的心力和承担的风险都是最多的,但是大部分利益却要分出去……还有乔振华,他如果要在这个团体里出力,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往上爬,然后利用职务为这个组织谋利益。”
      “嗯,所以才有那些话,‘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这样的大家族,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1】’。我记得老马跟我说过,凌文峰被另外三族排挤甚至追杀,那原因究竟是什么造成的连我爸也不知道。究竟是另外三个人行动一致,还是只是某一个人想将他挤出这个组织,这还很难说,至少我认为我外公不会这么做。这个凌文峰看上去后来混得很惨,所以这中间应该是一件不小的事。”池程喝了口水,继续道:“撇开凌文峰,再看另外三家。唐家和程家分别由唐怡和我妈接手。而我妈十年前帮乔振华利用禾禧洗黑钱,洗出去的黑钱被唐怡拿去救霍闻道,这四家的利益集团渐渐分崩离析,最后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局面。这中间的关键事件就是——我妈为什么要帮乔振华洗黑钱?以我妈的人品,能让她心甘情愿做这件事的,八成是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乔振华手里的筹码,一定是我妈非常在意的人或者事并且不惜违法犯罪也值得去换的。但这件事,我妈没告诉老池,又或者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老池不愿意我掺和,所以故意不告诉我。”
      程锦年忽然想起什么:“你那天在音乐厅跟我说,执意要禾禧股份的是乔振华,那,会不会谜底就在禾禧里?”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我到现在也想不出来一个酒店能藏什么秘密。禾禧的所有账目和保险箱我都查过了,除了当年那些洗钱的账目被Chris翻出来了,其他并没有什么异常。难道要一间一间客房,一个一个会议室、后厨、餐厅的去搜?我们甚至连目标物品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太荒唐了。”
      程锦年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沉思着像是自己跟自己在说话:“我一直都很疑惑,乔振华去年为什么会让宋绰尘找到我,说来,他跟你更有渊源,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
      池程不吭声,示意他继续。
      程锦年哂然一笑,摊了摊手:“说完了。”

      池程倾身凑近他,看着程锦年正努力勾引他别再问下去的眼神。
      “锦年,你对我隐瞒的所有人和事,都会让我很有挫败感,因为这看上去是因为我不够爱你,才让你对我没那么信任。”
      程锦年:“可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池程叹了口气:“你有时候让我对你有些畏惧,虽然怕老婆是传统美德,但你自从独立以后做的很多决定真的让我心惊胆寒。”
      程锦年:“从那十亿开始吗?”
      池程一听这两个字就又是愤怒又是自责:“能不提那十亿吗?我有点压不住火,可我现在不想跟你吵。”
      “池程,”程锦年垂头呼出一口气,“继续跟我在一起会拖累你的。”
      “我以为我们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先把你固执的自尊心收起来好吗,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程锦年摇了摇头:“不,现在已经不是自尊心的问题了,我的确做错了事。我可以告诉你,还有超过一亿的现金仍然在国内,乔振华已经撇下宋绰尘走了,宋绰尘要靠这笔钱在国外过后半辈子,而且我猜,她现在气急败坏的一定要人钱分离一起出境,是因为她跟乔振华有个孩子在国外,现在被控制在乔振华手里。她不逼着我把钱转移出去就不会放过我!”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睡在枕边的人,你的内裤不是白色就是黑色我会不知道?你哪来的红色内裤穿在外面,真当自己是超人呢!”池程问,“你护着我护着禾禧甚至还要护着我妈,谁来护着你?如果我不能,我又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程锦年一脸纯真愣愣看着他,心说也不知道是谁内裤不是小黄鸭就是皮卡丘,远远一看还以为晾了一阳台的荷包蛋,搞得你有红内裤能外穿一样!

      池程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起身穿外套:“行了,这两天你把启程所有的协议、合同和银行进出账的凭据和审批文书都给我一份,我帮你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剩下的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吧。我先提醒你一句,你那家新入伙的公司背后是什么人,你查了吗?”
      “知道,启程楼下的邻居。”
      池程:“恩,你知道就行。唐笑在美国一、二级市场全面狙击珑西,想把霍老手里的股票也弄到手,幸亏晨曦回去了。我估摸着这家伙在霍家偃旗息鼓一阵很快就会杀回来,他一天不搞定禾禧,乔振华也不会在海外支持他夺珑西,接下来该怎么对付他们,咱们得好好想想。但是我直觉唐笑的目标只是霍家,他对我们,跟乔振华的立场不一样。”
      程锦年开始收拾满地的碎片狼藉,抬头疑惑道:“你意思是,唐笑不是狼?”
      池程:“虽然我还不能这么早给唐笑发金水,但他如果是狼的话,那也有致命弱点。”
      程锦年:“徐晚风?”
      池程:“不光是Chris,还有禾禧。”
      程锦年:“??!!!”
      “他没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脏心烂肺,还记得当时毒品和食物中毒的事情爆出来后,你带着薛如雪一起处理媒体新闻的事吗?那些报道的确都是宋绰尘事先安排的,但是,也不完全是靠你和那小胖妞压下去的。”
      程锦年一脸诧异:“你是说当时唐笑帮了忙?”
      “否则怎么会压得那么快!有飓风的人悄悄出面收拾了一部分宋绰尘安排的媒体。”池程对着穿衣镜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转头道,“你今天休息下,别去公司了,负责把你的‘发疯遗址’收拾干净,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程锦年递了个白眼给他:“不是‘分手不分家’吗?前任!”
      “哦,行,那等我回来偷情,拜。”池程在他脸上吻了吻,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晚饭时,顾杏宝做了一桌子的菜,但她一口都没吃得下去,一个劲儿地数落池程怎么瘦脱了相。
      在老人的认知里,无缘无故短期内暴瘦就一定是生病了。
      池程刚夹起一块五花红烧肉就被顾杏宝用筷子打了下来:“你别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了,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有没有哪不舒服!”
      池程已经在今晚的饭桌上第八百遍回答她:“没有不舒服啊外婆,我让人把体检报告翻译好传过来,你等着……哎,你说我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九姨早就飞去美国了,还能在这儿坐得住吗?”池程抬头瞟了一眼程锦年,“我其实就是被气的,纯纯的心理毛病,真没事……嘶……”
      程锦年一脚跺在池程脚背上。
      顾杏宝忽然醍醐灌顶,闷头起身去找电话:“哎,对对对!我找你九姨问问去!”
      “亲人啊!”池程继续吃他的五花肉。
      程锦年叼着筷子咬牙切齿望着正和九姨打电话、完全当他空气的那位亲人……

      顾杏宝和九姨聊池程的身体问题聊上了劲,一致认为这小子可能过了30岁身体发生了中年器质性病变,俩小老太太越聊越觉得问题严重,扔了碗筷就准备让公司的人马上派架飞机去澳洲代购保健品,打算买一堆生发素、袋鼠精、更年期维生素和脚气膏回来给池程从头补到脚。
      程锦年气得咬着牙收拾残羹冷炙,眼看就要“病入膏肓”的池总却正舒舒服服洗完澡留在客厅看启程派人送回来的公司文书。
      客厅一束温柔的落地灯暖光下,池程的头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水,认真的侧脸看得人一阵心烦意乱,程锦年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池程端着文件愣住了:“我记得上次做你的前任时还没这么好的待遇啊!你是什么时候升级‘前任福利’的,我要长期霸占这个头衔!”
      “不当现任非要哭着喊着当前任,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程锦年推了下他的头,“放你一百二十个心吧,迄今为止,我的现任、前任和前前任都是你!想想真是悲哀。”
      池程抖着肩笑个不停,程锦年给了他一个“就你嘚瑟”的白眼便往房里走:“你慢慢看,我也去书房看会儿资料。”
      “等我一起睡觉!”
      “滚蛋!我腰都快折了,今晚别碰我!”

      程锦年回到书房坐下,面前的书桌是从桔园搬回来重新翻新过的那张高中时用过的原木书桌,桌上是前两天从顾杏宝那里拿来的两本工作笔记。
      这两本工作笔记自从父母过世后就一直留在程锦年身边,但呈现了完全不同的保存状态。
      因为程锦年的父亲吴诚勇是R省地质研究院的一名农业生态地质研究员,笔记里是常年在全省乡野田间的地质勘测记录和土壤报告,内容庞杂且生涩难懂,程锦年小时候很少去翻看,因此父亲的笔记本总是受到冷落,摸起来是一股坚硬而生涩的手感。倒是母亲胡蓁笔记中常有气象物候的观测记录,图文并茂的笔记总是能吸引程锦年的目光,那本农业气象笔记后来也被顾杏宝当做睡眠读物,有时候碰到生僻字还会拿来问一问程锦年,也因此这本笔记已经被前前后后翻了个遍,陈旧泛黄的纸质摸在手里呈现一种松软的手感。
      程锦年摸了摸父亲那本冰冷的笔记,靠在座椅里从后往前翻看起来。依然是看不太懂的专业术语和研究结论,唯一能看明白的是,吴诚勇在出事前一段时间,正和研究院的农业专家一起在融州西南面的曲阳镇取样研究一块富硒地,而当时,妻子胡蓁也正在镇上的褚坪村做农业气象监测,也就是那段时间,俩人同乘车回城时在路上遭遇了山体滑坡发生车祸双双殒命。

      回忆起父母过世时的那段往事,程锦年总觉得脑子里翻江倒海般的迷糊,一来是因为当时也不过十来岁,懵懵懂懂的年纪里能记住的事情的确有限,加上幼小心灵遭遇的伤心恐惧胜过了对事故本身的追究,让当时很多细枝末节未能留下深切的印象。
      程锦年推开窗户点了根烟醒醒脑,继续翻看父亲的笔记,层层叠叠的烟雾里,他留意到笔记最后某页一处标注。

      实施这次土壤硒含量的研究时,吴诚勇所在的小组选取了村镇里包含褚坪村在内的六处重点调查区域进行土壤和植物的调查取样,而在褚坪村那部分的调查笔记中,吴诚勇圈出了与邻省接壤的某一偏僻地块名,划出直线在笔记边侧标注了一行字,由于时间太久,笔记当时在车祸中浸染了泥水,恰巧把那行字的墨水晕染化开,只能勉强能看清其中六个字——“地面沉陷、废渣”。
      程锦年看了看这次笔记的时间,心头忽然猛地“咯噔”沉了一下,这处笔记记录的日期,正是他们遭遇那场意外的车祸前几天。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程锦年本能的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他把两本笔记翻到了午夜,除了那处以外,没有再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不知不觉便困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朦胧中身子被腾空抱了起来,程锦年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正被池程抱着往房间走。
      程锦年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扑到床上,抱着丝绒被趴在枕头上就呼呼大睡,才消停没一会儿,就被某个不要脸的家伙趴着亲了个遍。
      程锦年迷瞪着眼睛转身抓起池程的脑袋,困困悠悠道:“别闹,昨晚小黄鸭还没折腾够吗!?”
      池程呼着滚烫的热气凑到程锦年耳边,黏黏糊糊求着他:“可是小黄鸭想回家……”
      程锦年没忍住笑了起来,闭着眼懒懒地抬手摸了摸池程的脸,问:“你进得了家门吗?”
      池程捉住他的手,一路往下领:“小钥匙长大了。”
      指尖擦过腰腹,程锦年窝在池程肩头困顿地呢喃:“怎么瘦了腹肌还这么舒服……”
      池程堵住了他的嘴,又轻又软地从两人唇缝里溢出几个字:“那今晚摸着做,别撒手。”

      狂乱炙热的亲吻一触即溃,可怜的小黄鸭被扒下甩得飞起,一头撞向天花板后晃晃悠悠飘落在床角时,床上已经弥漫着嘶哑而激烈的亲吻。
      ……

      “唔……”
      一晚上,程锦年在梦里都陷入漫天沙石中追赶父母坠落的那辆车,睡得很不踏实。
      清晨,恼人的电话铃响起时,池程正抱着他的腰,一半身子悬空在床外。程锦年也不记得昨晚最后是以什么姿势ending的乃至池总为什么用这个诡异的体位睡了一晚,而且看起来睡得还挺香。他推了推池程,没动静,程锦年便只能一手搂着小鳄鱼,艰难挪动着上半身到床头柜拿手机。
      刚点开免提,古漪紧张的声音便在混杂着古怪气味的卧室里传开。
      “老板,我找到Wilson了,欧阳云鹤的身份也查到了,20多年前,他有另一个名字,叫欧云鹤。”
      “!!!”程锦年和池程几乎同一时间坐了起来。
      “继续说。”
      古漪道:“这个欧云鹤的来历Wilson也不是完全清楚,只听说,他曾经是融州最大的□□老大凌文峰的第一心腹。”
      电话这头的二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皆是神色凛然地猛吸一口凉气。
      古漪还没说完:“我已经托杨秘书找户籍警查过了,户籍上的欧云鹤18年前已经死了,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曲阳镇下的褚坪村。”

      18年前!褚坪村!
      一夜缠绵后的疲惫被古漪的一句话一扫而光,此刻程锦年的内心忽然前所未有的空空荡荡,像是被强行扫清了经年尘垢,等待着装入新的更残酷的真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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