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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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底，小满，正是花看半开，酒饮微醉的惬意时节。【1】
与禾禧隔湖相望的地标建筑——融州第一高写字楼恒融中心23楼里，“绮程投资”几个闪着金属拉丝银光的高逼格大字随着自动玻璃门的打开赫然出现在眼前。
“程总早！”
程锦年刚大步踏进绮程的大门，总经理秘书古漪穿着轻奢少女品牌的果绿色精致套装蹬着银色高跟鞋一扭一拐地迎了上去。
“早!”程锦年看了她一眼，“穿这么高的鞋干什么？楼下地面最近在翻修，穿高跟鞋不方便，明天穿平底鞋来吧。”
“啊……这不好吧，我同学都说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工作不穿高跟鞋化浓妆都对不起老板。”古漪瞪着她好看的大眼睛，推了推脸上那副时髦的细边韩式眼镜。
程锦年忽然想起了薛如雪小圆脸上的圆眼镜，下意识朝禾禧的方向瞥了一眼，笑道：“没事，禾禧的女员工每天都要站很久，她们都穿平底鞋，我都看习惯了，平时不见大客户的话你也不用拘束，买双平底鞋在公司备着吧。”
“那太好了！谢谢程总，哦对了，虞总让您到了就去找她。”
程锦年挥了挥手：“好，知道了，你去忙吧。”
程锦年的办公室在拐角处，朝阳正满满地灌进落地玻璃环绕的通透大办公室里。他坐进舒适的皮质座椅，阳光照得后背暖暖的，程锦年将身体转向身侧巨大的落地窗。
阳光下，明晃晃的胥子湖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铺呈于视野中央，不变的波光粼粼，水鸟低飞，禾禧那栋楼隔着湖泊，只剩下一个模糊而渺小的灰点，但程锦年还是窝在椅子里出神望了很久。
“绮程投资”在池氏和Function两家的合作下终于顺利开业，Function和程锦年各持股超过30%，另外还有几个小投资人各占不到10%。虽然初期股权关系非常简单清晰，但为了防止未来资本进入后的股权稀释，池程和老戚按照最早的约定，公司章程规定了经营权与所有权分离，程锦年具有对公司的绝对决策权。
池程买下恒融中心21楼到23楼的三层楼面送给绮程当做贺礼，但目前绮程规模不算太大，程锦年暂时只用了两层楼面，剩下的21楼租给了一家外资私募公司，租金还收得贼高。那家公司的负责人是个秃顶的华裔中年人，到行政办公室签租楼协议的时候被程锦年开的高价气得直哆嗦。
但程锦年可不接受议价，恒融中心是整个融州CBD里的CBD，爱租不租。程总觉得自己连人再资产都是池程的，他不太分得清，于是选择打包护犊子，反正绝不能让他家池总买的东西吃半点亏。
程锦年收回眼神转头看了一眼在秘书间工作的古漪——这姑娘是程锦年亲自招进来的，她不是专业出身，第一次来面试时连打印机都不会用，但是古漪清澈单纯却时刻小心翼翼的眼神让程锦年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是程锦年亲手招进来的第一个人，人事录用意见上总经理的签名格里，程锦年郑重签下“同意”，用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赋给自己一个具象的新起点，起于湖畔的地平线之上，朝阳初升般充满温暖和跃跃欲试的希望，一如池程给他的从未断点过的温柔和宠爱。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程锦年的思路，他看了看手上心率监测表上的时间，接起电话。
罗倾：“程总，第一天上班的感觉怎么样？”
程锦年在电话后头无奈一笑；“正准备去听你们家虞总聆讯。”
罗倾哈哈大笑：“别这样，虞总人很好，只不过是准备了一支专业团队准备24小时对你轮番无差别轰炸。”
程锦年掐了掐眉心：“她和池程就是想拔苗助长，压根没想过苗的感受。”
“哈哈别扯了，我那天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了没，快把你的第一次给我吧。”
“绮程的第一次早就跟池总说好了，会投给维诺，你别想了，”程锦年看了一眼手边的计划书，但那份并不是罗倾的，他问：“你是说海外仓的事？”
“是啊。”
“我知道了，这两天正在研究，要是退税款能及时到位的话，资金压力不会很大，但是外汇上还有些问题要解决，我研究完了告诉你——不过，就算我入伙，除了维诺，你也应该不是第一个。”
罗倾不爽：“我去，为什么！”
“我比较喜欢女主播。”
“靠，你声控啊！”
程锦年笑着挂了电话，将桌上一大摞资料捧在手里，顺便把顾盼姿送来的那份BP夹在腋下，往虞乔的办公室走去。
午后，蔓融大酒店的高尔夫球场上，金色阳光铺洒满地，池程穿着纯白Polo衫迎着骄阳握杆、转腰，挥杆，流畅的身姿击出漂亮的一球，陈培先和姚令璋在池程身旁一起鼓掌。三人撇下球车，并排徐徐往绿地另一端的果岭方向前行。
一小时前，禾禧与蔓融刚刚签完战略合作协议，陈培先受邀参加活动，成为轰动融州酒店业的新闻。其实池程没想太多，只是除夕那天的事提醒了他该给禾禧找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伙伴，也因为程锦年有一天在睡前翘着二郎腿翻旅游新闻时无意间说了一句“我觉得好酒店就是，到一个陌生地方旅游哪怕全程都只待在那间酒店里都觉得这地方很有意思”。
池总基本上就是个把老婆话当圣旨坚决立刻全面贯彻执行的主，于是他盯着可怜的姜琮和莫荔荔研究以禾禧为中心宿游结合的“1小时”区域旅游圈的方案。
无论是在解决超额预定这些日常问题上，还是在“1小时”旅游圈的探索上，蔓融的确是一个势均力敌而且更适合化敌为友的好对象。
满目的绿地让人心旷神怡，三人走在和煦春风里缓步前行，姚令璋背着手走在最右侧：“今天陈主任和池总愿意赏光，是蔓融的荣幸。”
池程：“说起来，还要再次感谢姚总除夕那天的慷慨相助，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来，禾禧那天晚上其实应付不来。”
“客气了，因为是雪中送炭所以才让人记得深刻，其实说白了蔓融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姚令璋看向陈培先道，“咱们都是帮陈主任排忧解难。”
陈培先背着手嘴角微翘，他身高不如池程和姚令璋，走在两人中间形成个滑稽的“凹”字形，但小老头儿的气场显然和他的身高成了反比，他淡淡笑着说道：“二位都是融州本土酒店的代表，今后这样的合作应该成为常态，除夕的事对游客来说毕竟不是好事，我们还是憧憬一些锦上添花的事更好啊。”
姚令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是那是，蔓融和禾禧的关系远比表面看到的要深厚。”
“？”池程疑惑地看向姚令璋
姚令璋道：“一直都欠池总一句感谢，谢谢你照顾犬子。”
池程更疑惑了，不记得自己给人养儿子啊，他问：“令公子是……？”
姚令璋向远处看了一眼：“说起来，今天是我家小满的生日。”
禾禧的咖啡厅里，姨娘蹲在午后的阳光中隔着落地玻璃和一只蹲在草坪上的小麻雀深情对视，良久后，它抬起爪子拍向玻璃，小麻雀“咻”的一下被隔着玻璃的爪子吓得pia飞了。
姨娘自从被戚妙过继给姜琮后，就开始放飞了自我，先后招惹了三只客人带来的狗和一只从湖里误闯进禾禧大堂里的老龟，一度摞在人家老龟壳上玩起了滑板，在大堂里风骚驰骋。于是酒店员工的微信群里，不是今天有人给姜琮告状“姨娘又把客人的狗追得满大堂乱窜”就是明天有人告状“姨娘把香樟上的鸟窝捣腾下来啦”,以至于禾禧的员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看到畜生就会条件反射地@姜总经理。
奈何姜琮最近一直在各门店张罗重组禾禧经济型酒店品牌的事，对孩子疏于管教，就把姨娘托付给了韩述，可惜韩述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半吊子干爹。
半个月内，江唤黎在韬光养晦的假面下私下与融州某高端外资酒店集团对接准备跳槽，对方给江唤黎的职位和薪酬都相当诱人，但是开出的条件是要禾禧的协议客户资源和江唤黎手下的销售团队。
这是直接奔着要把禾禧的营销部连锅端了。
池程应该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暗中安排韩述盯着江唤黎，提前提防他的小动作。奈何韩述来禾禧的时间不长，只保住了大部分客户资源，但江唤黎离职的时候还是带走了一组销售人员。
于是韩述就被池程摁着脑袋重组营销部，他大刀阔斧改变禾禧原先保守的直接销售为主的模式，将部分销售交由分销渠道或合作渠道，并将公关部整合成渠道运营与产品运营，负责对禾禧的服务和品牌进行统筹管理。
总之韩总也是忙得鸡飞狗跳脚不离地，于是姨娘就成了“娘不疼爹不管干爹又太忙”的可怜孩子，整天混迹在咖啡厅里被“隔壁老高”带管着。
韩述走进咖啡厅一把拎起姨娘的后脖子，把小肥脸从落地玻璃前提溜到了自己腿上。
韩总刚给全体销售人员开完会，累得不想说话，揉了揉眉心瘫在沙发上。高瀛在旁边坐下，说：“先别走，留下来吃蛋糕。”
韩述挣扎着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高瀛冲吧台里正在低头捣鼓着什么的姚铮扬了扬下巴：“那家伙说今天小满，是自己生日。”
姨娘抻着脑袋在韩述怀里东张西望，姚铮这时手里端着三份三明治走了过来。
“生日蛋糕吃三明治？禾禧是快倒闭了吗还是你手断了？！”韩述冲高瀛嚷嚷，横倒在沙发里一脸嫌弃。
姚铮把三支蜡烛分别插到三份黑椒芝士牛肉三明治上，高瀛笑道：“我要给他做蛋糕，他非不让，说要自己做给我们吃。”
韩述早就饿死了，管它谁生日，二话不说先咬了一口，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高瀛面前的那份问：“等等，为什么高瀛的三明治是心形的！！！”
高瀛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那份用磨具做成心形的三明治，转头看着姚铮。
姚铮一下就憋红了脸，叼着半拉三明治像兔子一样飞跑上楼回了后厨。
韩述“哎呀”地酸了一声，把姨娘抱起动了动它的前爪：“又到了万物交/配的季节了，你这小子怎么整天就知道追着其他小朋友闹腾，啥时候拐个女朋友回来，哦忘了，你都被阉了，哎，你妈真是残忍。”
高瀛清清秀秀一张脸上涂满了黑线。
十几公里外的蔓融高尔夫球场上，三人走过连绵起伏的草地。
“姚铮是您儿子？！”池程难以置信地望着姚令璋。
“呵呵，是啊，三年前跟我说自己喜欢男孩子，我骂了他一顿，他就离家出走了。一直躲在禾禧后厨，说是立志要自己深入体验酒店工作从最底层做起，还不让我插手。哎，这孩子，我还以为他干一个礼拜受不了就会回来，谁知道一走就到了现在。”
池程感觉自己脑门芯子被塞进了一团毛线，这路子怎么有点耳熟……敢情自己刚给老戚养完叛逆的女儿，又给老姚养弯了的儿子，池爸爸好累啊！
“所以上次除夕那晚也是他通知您来禾禧救场的？”池程要不是因为除夕那晚看到姚铮跟在莫荔荔后面到处忙碌，恐怕对这小子也没什么印象。
“是啊！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让我帮禾禧的忙，可见，他对禾禧的感情很深。”姚令璋接过球杆打了出去，视线随着白色小球飞过小丘和沙坑，消失在茫茫绿地尽头，“还真是，麻烦池总多照顾了。”
池程单指揉揉鼻梁尴尬笑笑：“您客气了。”心说蔓融的太子爷供在禾禧后厨，这他妈要是烧着烫着了姚令璋还不直接把禾禧炸了！池总暗暗叹气，这些个不要命的小崽子整天把禾禧架在火上烤，干脆改明儿开家叛逆富二代俱乐部得了，时不时搞个富二代离家出走高峰论坛，讨论下在禾禧体验生活的心得体会，这风险小多了。
姚令璋接了个电话有事要先走，便要招呼严学勇过来陪着，陈培先摆手阻止他：“不用了，今天本来也不是来打球的。令璋你们先去忙吧，我和池程走路聊聊。”
姚令璋坐球车告辞，池程便陪着陈培先往回走去。
沉默良久，陈培先似是在酝酿着什么，池程问：“主任是想聊聊最近的外贸形势？”
陈培先沉声道：“嗯，你在美国和融州都呆过，说说你的看法。”
池程想说的很多，只是该从经济拐点、租税改革还是知识产权哪样说起？无论哪一项以陈培先的站位都应该比他看的更通透深邃，再往上层的猜测他们也只能做到心照不宣，不是陈培先会拿出来讨论的风格了，池程猜他也许还是想先听听民间的反馈。
“对融州来说，美国是最大的贸易市场国，高科园又是跨境贸易前沿，这里是最先感知‘春江水暖’的地方，贸易摩擦让融州的制造业还是受到了来自国内国际两方面的冲击，出于对未来预期的不确定，呃……就我跟一部分公司老总交流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投资经营信心出现了一定的影响，部分已经发生产能转移。”
陈培先手背在后头，手指不住得互相捻着，他望向远处，轻轻“嗯”了一声。池程停下来看了看他，似乎是在等陈培先指示，但是陈培先没说什么，示意池程继续。
池程道：“企业是逐利而生的，这样的形势下他们顺势而动也可以理解，但是……我只是觉得，现在是政府该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陈培先愣了一愣，忽而笑了起来，手指指了指他：“你啊！总是这样没大没小……”
他忽然在绿地中心停了下来，遥遥望向湛蓝的天边；“但是你说的非常对！魏市长乃至省里最近一直在专题研究这些问题，你说的那些问题非常好，管委会也从不回避，我可以给你交个底，已经在研究减免出口业务地方税费的问题了，而且会想方设法鼓励跨境服务和外贸新业态，用以规避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社会的结构和布局都是精巧的，经不住重手重脚的折腾，至少管委会会全力以赴，让经济稳定、人员就业这些预期目标不会落空，不知道符不符合你所谓的‘有所作为’。”
这些话掷地有声地落在绿茵地上，二人背后是沐浴在阳光下繁荣耀眼、安居乐业的融州城，满城正陷在温和流淌的宁静岁月中生生不息地流动着。
池程低头笑道：“主任客气了，我只是，只是一些愚见罢了。”
“不，池程，大国博弈，企业的命运背后站的其实就是国家的命运，每个人都置身其中，不光是等着上面的谈判结果，每个层面都可以付出自己的努力，这就是匹夫有责！”
池程点头：“嗯，明白。”
二人继续前行，陈培先问起程锦年的新公司，池程道：“还想要谢谢杨秘书帮着打招呼，前期公司设立的那些行政事务办得效率非常高。”
陈培先忙摆手道：“哎呀，既然都说到贸易的问题了，你看啊，聊了那么多宏观的，咱们也该具体关注一些受到冲击的企业，哈哈，是吧。”
池程整个人一顿，怔怔看向他，猛地心口一皱，呼吸停滞了半秒。
忽然池程的眼角抽搐，太阳穴砰砰直跳，这是他被这小老头拐坑里了几次以后建立起的本能生理反应，他脑海里对陈培先的报警灯哇啦哇啦五彩斑斓地开始叫嚣了起来——
不好！又他妈来了！老狐狸又要开始薅池总的毛了！
黄昏时分，恒融中心23楼。
程锦年好不容易从满屋子虞乔带来的投资人手里把自己尿遁出来，累得眼睛都快斗鸡了。他被灌输了一下午专业知识，程锦年感觉自己这棵小苗就快被拔得夭折了。
远处的禾禧在夕阳中美得像一颗透明的七彩琉璃，四面八方都折射着璀璨的光泽。
手机忽然跳出一条消息，是池程发来的：
【程总，Jas/mine今天在草坪准备了BBQ庆祝绮程开业，可以下班了吗？池秘书在楼下接你哟。】
程锦年低头笑出了声，收起手机探头看了一眼隔壁会议室里为了一个投资案争得面红耳赤的精英们，他松松解开领带挽起衬衫袖子，猫着腰偷偷溜出了门，一出电梯就小跑着跳上门口那辆白色特斯拉。
与此同时。
恒融21楼的落地窗前，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正倚窗背手而立，颀长有型的身形包裹在黑衬衫里，融化进如水的夕阳中。
不多时，曾经出现在绮程的那个华裔秃顶中年男人走到黑衬衫身边，将一叠资料送上，盯着眼前那张极英俊的脸说：“老板，写字楼租赁合同和公司的基础材料都办好了，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手轻轻一挥：“通知大家明天开始正常上班，你回国吧，总公司不能没人，需要你的时候随时回来。”
“是。”
黑衬衫眸色肃穆，望着对街那栋写字楼玻璃幕墙上金色霞云光怪陆离的倒影，旋即低头瞥了一眼——楼底那辆白色特斯拉正往湖那头的方向开去，渐渐变成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点后融入主干道的滚滚车流中。
他嘴角轻轻带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金黄色酒液。
办公楼层里一盏灯都没有开，除了黑衬衫空无一人，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身后的墙上，“飓风资本”几个字正反射着夕阳的金光，显出不同寻常的诡异。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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