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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不眠一夜 ...

  •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肤色玉白,却不孱弱,指腹的薄茧粗糙,抚得她的脸痒痒的。

      她抬起的眼眸亮而深邃,有点像林间的野猫,魅懒之下,是扑面而来的野性与睥睨。

      易景清捧起了她的脸颊,她眼眸微颤,却不躲开,眼睛里仍是不加掩饰的疑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垂了垂眸,手指拢起,一掐一扭,我拧——

      “啊啊啊啊啊放手放手!”一瞬间凌笑语飙出了泪,拼命去掰易景清的手,待他放开手时,她白皙的脸颊已经红了一片,一个明晃晃的掐痕渐渐浮现。

      “放肆。”易景清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拍了拍已经湿了一片的衣袖。

      凌笑语捂着脸暴跳如雷:“到底是谁放肆?!我跟你很熟吗你说摸就摸说掐就掐!”

      易景清转身欲走,“今夜我不追究,下不为例。”

      她差点上不来气,跺着脚大声吼道:“易景清你给我记着!我是男的!你最好不要……”

      他忽然转过身,凝星碎玉般的眼睛一瞬间冷锐如刀,向她袭来。

      她梗了梗,语气平缓了许多,却毫不畏缩道:“……不要对我动心思。”

      他正了身子,迈步缓缓向她走近,每一步都似乎踏着泰山横岩,厚重沉怒。

      他凝视着她,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她话音未落,他已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忽然将她揽近至面前。

      凌笑语心中大惊,横臂推拒。“别!”

      他缓缓俯首,目光从她惊慌的眼睛移到她颈侧露出的肌肤,一寸寸冷成了月光下的残雪。“我该对你动什么心思?或者,你又有什么地方,会让我动心思?”

      她喉咙一滚,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蔓延开来。

      “这个问题该问你。”她咬咬牙,继续推他的胸膛,“你这样……想干什么?”

      她可半点都不觉得他是断袖!

      “凌笑语……”他低低地念着她的名字,却含着几分探问的意味,“原来我并不是十分了解你,不过现在,我想知道……全部的你。”

      男人呼出的气息愈发灼烫,她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却并非发于情。她望着他的眼睛——分明有着刀一般的冷锐!

      难道他知道了……不不不不能被诈!

      “从一开始我就清楚地告诉过你,我所求之人之事,不外乎公平、正义与信仰,当初之言,无一存伪。”她抑制着身体下意识的惧颤,“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东西应该对你隐瞒?若是私人问题……易景清,你我之间连朋友之谊都不至,还有什么必要了解?”

      近在咫尺,这少年惊惧又镇定的眼眸越发明亮可人,她肌肤白皙,似有淡淡凝香,但吐出的话,当真是比冰针刺骨还无情。

      朋友之谊都不至……

      她似乎看见他眼底狂风暴雨一般的挣扎与席卷,掠过无数起伏,最终,他还是放下了她。

      “真是……无情。”末了,他淡淡道,“我倾尽暗影卫上下一切资源培养你,就得了你一句朋友不如?”

      凌笑语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位爷的神色,谨慎道:“为你卖命一年,我答应了便不会反悔,往后你想如何训练,我都会全力——”

      “好,好。”他毫无笑意地笑了笑,拂袖而去,冷冷丢下一句话。

      “凌笑语,你最好不要后悔。”

      ……

      这一夜,还有人不眠。

      文星殊苦着脸试探哪一边可以下屋顶,他视力不佳,只有浅浅的光感,在深夜里更是一片漆黑。

      忽然他闻到极浅极浅的稻草味道,还有轻轻的风声。

      往手边一摸,一根结实的草绳凭空出现。

      他面无表情地抓住绳子,拉了拉,十分稳固,便顺着绳子滑下了屋顶。

      又有风声响起,他抬起头嗅了嗅,
      忽然冷笑一声,道:“真是煞费苦心呢,阿姐。”

      风声一顿。

      他无神的双眼定准了一个方向,迈着小步子,稳稳地缓步走去那个方向。

      “从北境到南境,再到梁都,一路上的劫匪、人牙子、追兵……都是你在暗中摆平?”文星殊声音稚嫩,语气里却是深深的嘲讽,“真是苦了你啊,阿姐。”

      文星殊所向之处,文飞颖定定站着,脸色惨白。

      “两年过去了,我还是时常能想起,我们在天星部时的情景。你带着我在库勒高原上骑头羊,教导我作为未来的悉天者,要忠勇正直,将天星的旨意忠诚地带给天星部的子民,守护住我们家族百年的清誉与荣耀。”文星殊一步不停,”阿姐教导,我一刻也不敢忘。”

      文飞颖嘴唇蠕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阿姐,你作为悉天者的守护使,是不是要忠诚地垂听天星的旨意呢?”

      文飞颖慢慢抬头,只见文星殊指着上空,月夜本无星,他的上空却有一颗极其耀眼的白星,独立空中。

      “那一日,两年前那一晚,你可是从占星台上把我拉下来的啊……在那之前,天星给了我一个预言。”文星殊已经站在文飞颖跟前,一臂之距。

      “我,文星殊,我将长命百岁、无忧富贵,但与我同族同姓、血脉相连的女子,她将在最强大帝国的史册上熠熠生辉,她的功勋耀古烁今,她的事迹流芳百世……”

      文星殊一掌搭在文飞颖肩膀上,她一个激灵,便看见弟弟稚嫩的脸上,咧得夸张的嘴角。

      “……但她也将英年早逝,活不得自由、死不得善终,深陷泥潭了无志,骨血融土鹰犬食!”

      文飞颖猛的瘫坐在地上,眼中盈满泪水。

      “把你的伪善通通收起来!文飞颖,不需要我来杀你,天道,早有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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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凌笑语起床时,是被敲醒的。

      她还未完全睁眼,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敲着她的脑门,力量不大,却十分执着。

      睁眼一看,她差点被吓没了魂。

      她老爹举着小板斧面无表情地在敲她脑袋??!!

      “咚,咚……”小板斧敲击的声音十分有规律,她往后缩了缩,眯着眼睛努力看清身前突然出现的老爹。

      凌朝远的动作一刻不停,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力道,她这时才看清,原来是个木偶人。

      都说古代机关术神奇天纵,她在此之前并未见识多少,可是这一见识,便刷新了她的世界观。

      “凌子旭!!”罪魁祸首除了著名的机关大家凌子旭同志,还能是谁!

      “怎么着?大哥给你准备的礼物可是鬼斧神工!欢不欢喜?”凌子旭喜滋滋地走进来,拍拍木偶人,十分得意,“这可是你哥我花了好几个月才制成的,倾尽我一生所学……”

      凌笑语还来不及口吐莲花,凌子旭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带她往外走。

      “不过就一个木偶人自是不够的,外面还有。”他指指庭院里胡乱砍木桩的威风凛凛的木偶人,“看,咱爹练武的木偶!”

      凌笑语抹了一把脸上的木屑。

      他又奔到习武场,指着两个正在对战的木偶,“瞧,我和爹爹比武的木偶!”

      凌笑语猛的往旁边一跳,躲开了“木偶大哥”飞出的暗器。

      他再跑到花厅里,指着喝茶的祖孙三人,“看,这三个是爹爹、我、还有爷爷的木偶,是不是很像当初……”

      老太公的“木偶”忽然怒发冲冠,举起拐杖就往凌子旭脑袋上砸:“没出息的东西!捣鼓这些个玩意干什么!”

      凌笑语呆呆地戳戳爷爷的脸,得了老太公一记白眼,凌子旭抱头悻悻道:“哦,这是真爷爷不是木偶……哎哎,这不是怕我们不在家,你们寂寞吗!我做的木偶可都是以假乱真巧夺天工,就算我们不在……哎哟爷爷你下手轻点!”

      “还轻点,轻点!”老太爷面目狰狞,下手更重,“马上就要上战场的人了,还给我整这些晦气玩意儿!”

      凌笑语环顾一周,从她的院子,到大厅花厅,凌子旭做的木偶人遍布了每一处有她回忆的地方,笨拙僵木地做着父亲和大哥的替代品,那些没有生命的木偶人,倒有几分闹腾。

      父亲的木偶人是个永远在练武的老粗,大哥的木偶人是个永远在阻止父亲揍她的和事佬。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阿语……”凌子旭愣了愣,老太公也停了动作。

      “大哥,你怎么这么搞笑啊?做一屋子的木偶,你不知道大嫂很怕这玩意儿的吗?儿子还要不要了!”她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就算大嫂不怕,这一屋子的爹爹,我都害怕!”

      她一边嘲笑,一边摆弄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木偶,咔嚓一声,把“木偶凌子旭”的胳膊给拆了一个下来。

      “哎哟我的妈!”她一惊一乍地跳了开,“哥你这木偶质检不过关呐……要不起要不起,你还是别整这些了,我看着瘆得慌!”

      “木偶凌子旭”倒了下来,在机关作用下还扑腾着手脚,看起来十分滑稽。

      她笑得越发肆意,银铃一般的笑声撒遍了整个庭院,仿佛高原之上无忧无虑的雏鹰,整片天空都是她羽翼下的舞台。

      凌子旭静静看着笑得毫无形象的妹妹,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安了下来。

      “真的不需要他们吗?”他指着那群魔乱舞的木偶们,“阿语,你不会寂寞了吗?”

      做出满满一屋子的木偶,用即将远行的他与父亲的形象。他想也许这独步天下的机关木偶,可以陪伴自幼有着心结的阿语。

      当年,母亲被刺杀,他一个月后方才接到书信,彼时尘埃落定,小小的阿语扛下了一切。

      回到家中,面对父亲,她满腔怨恨死不低头,面对他,她流了满脸的鼻涕眼泪,哭道:“为什么你也不在?为什么,只有我一个?”

      十年前,六岁的阿语,面对从战场回来的父兄,声声血泪。

      “我不需要了,哥哥,我长大了。”凌笑语微微笑着,眉眼尽是清澈的坦荡,“哥哥,你会为了我不寂寞做一屋子的木偶,爹爹会为我悔改而将手中铁鞭化柔,你们呐……”

      她打量了一番这木偶,像是信手拈来,随手抽出木偶后颈的一个木楔,“哗啦”一声,木偶尽数散架,成了一堆散落的木块。

      凌子旭只定定望着妹妹。

      “无论真人或是假木偶,我都不需要你们留在我身边。”凌笑语将脚边的木块踢了踢,“你们该去履行你们的使命,况且你们也做不到永远守着我。哥哥,木偶再逼真,终究是替代品,他们不是我心目中的父兄。”

      “我不需要他们,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得胜归来。”

      十年后的凌笑语,终于可以笑对父兄远行,轻道平安。

      凌子旭永远稳定的手轻轻颤了起来,天知道他和父亲等待这个坦荡清澈的凌二,已经等了多久。

      激荡之下,他眼眶竟微有酸意,从怀中摸出个东西来。

      凌笑语定睛一看,一只精巧绝伦的木雀在他的掌心缓缓飞起。

      木雀飞起时,带着细微的机关运作声音,姿态却与活雀无两,除了通体的原木色,羽翼肢体都精致逼真到了极致。

      “留下这个吧,总是为兄的一点挂念。”凌子旭难得郑重其事地道,“每月初七,木雀会带回一封家书,你得回信知道吗?一定要回!”

      凌笑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那木雀,“好。但是大哥我告诉你啊,不要动不动就用木雀哄女孩子好吗?哄完大嫂哄太后,哄完太后哄妹妹……”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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