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悍农家妇》糖果非糖

3、第3章

　　李云眼中闪过回忆，沉默稍许才语气淡淡道：“从朱大善人家离开后又被转卖过几回，直到遇到现在的主人，姑娘对我好，我被卖多回也懂事些了，日子才算稳定下来。后来我又认了干娘，做到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说着她语气活泼起来：“我离府前月钱已经有一两银子，没比你这位掌柜差太多吧？”

　　路书勤和堂兄弟俩对视一眼，惊讶道：“一两？云丫你在什么豪门大户里，给丫鬟的月钱能有一两银子？”难道她没当过通房？他自然和路有酈的想法类似，否则一个婢女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是你们少见多怪，府城省城里好多大户人家的一等大丫鬟的月钱都是这个数；我从朱大善人家被发卖后，人伢子都带着我们那批小婢女离开省城到别的行省去了。”

　　李云扬扬左手腕，手腕上有只用红线串着的大拇指盖大小的桃篮，感叹道：“要不是我带着记录籍贯的字条，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我想回来都回不了。”

　　“这桃篮？”路有酈想起来：“这是你八岁生辰时我二哥送给你的桃篮？”

　　“对呀，人伢把我从朱家领走后，路有余又跑来给我写了张纸条，跟我说只要这纸条不弄丢，无论走多远都能回家。”李云把桃篮送手腕上褪下，抬手取下头顶发髻上的花簪，用花簪的细长尖端抠出藏在桃篮缝隙里的褶皱泛黄纸条，将纸条递给他们：“商州、上饶县、坪荆镇、吉水村，被卖掉才知自己是哪里人呢。”

　　路有酈盯着那行小字连声啧啧：“我二哥可真是个有心人呐，是吧，二哥？”

　　路书勤跟着调侃：“咱们有余哥哥要是没心哪能有家不愿意回，愣是在外面风餐露宿地找青梅呢？草儿啊你可是不知道，有余前些年特意跑到外面找过你一年多呢。”

　　李云一怔，她的干娘卞妈妈亦是愣了愣，不由得多看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两眼。

　　“找我？”她正式认真地看向路有余，错愕道：“你找过我，特意离开商州到外地找我，还找了一年多？”

　　被弟弟接连调侃打趣，路有余黝黑的脸庞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神情也很平淡：“找过，就是没能找到，这回回来是只探亲吗？”

　　“看我能不能留得住，我攒够银两自己赎身出府的，现在已经除去奴籍成为良民了。”李云没隐瞒地说出此行打算：“能在村里安家就住下。

　　要是住段时间都住得不好我就再走呗；我们姑娘对我好，这回派人送我回来，还跟我说好了倘若不适应村里的生活，再回府里还是能找到差事的。”

　　“其实你清楚你阿奶和你娘卖掉你没存坏心思，那年我们村里和你一起被卖到朱大善人家的草环荷花这些年都除掉奴籍先后回到村里了。”

　　路有余如是说，很明显就是不希望李云和她亲娘存着隔阂，这点她当然明白；或者说，若非还存着和家里人的亲情牵挂，她怎么可能在时隔12年后再千里迢迢找回来？

　　那时朱老爷还住在镇上，是坪荆镇出名的善人，大家都管朱老爷叫大善人。大旱时村里有些人家无以为继开始卖女儿换钱换粮，朱家为此还特意放话要买十个七到九岁的奴婢，在朱家为奴到十八岁就能除掉奴身放还她们归乡，唯一的条件是做奴婢时没有月钱。

　　这条件在村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当时有的是家里有适龄女娃的人家想把女儿卖给朱家，李云都知道她那个名额还是她娘和她阿奶挤破脑袋才抢到手的。

　　她被卖到朱家半年后朱大善人就举家迁到县城，路有余他大伯的岳父家也住在县城，路有余请他大伯帮忙打听朱家搬到哪儿了，还由他大伯秀才老爷领着到朱家来看过她；后来她爹娘小叔还有弟弟李柱都跟着路有余跑到县城里看望过她。

　　可朱老爷是善人，又不代表他们全家都是大善人！她脾气不好更受不得被欺负还不懂得转圜委婉，在朱家才十个月就被朱夫人卖给人伢领走了，谁会为她这种小婢女出头？

　　唯独庆幸的是在她还没被人伢送到外省转卖掉之前路有余找来了，给她写下家乡的名称，否则即便她今时今日能自赎，她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卖身为奴，命都捏在别人的手里，何其危险，再好的初衷又能如何？

　　“阿爷供着小叔读书呢，阿奶天天做着说书先生讲的官家老太太的美梦，把我直接卖给人伢子把家里名声坏掉那小叔也甭科考了。小时候不懂，知道科举的讲究后才明白我真该谢谢阿爷阿奶有大志向，要不然也许早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云丫！”

　　“不说这个事了。”李云打断他，确认道：“刚刚你和路有酈进屋前路书勤说今年正月里我阿爷他分家了，路书勤没诳我吧？”

　　不待路有余说话，路书勤便反问：“草啊，咱们好歹从小认识，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分家以后谁供小叔读书？”李云的理由很充分：“就算小叔他没再读书了，他就不是个能下地干活的，你不知道我阿奶有多偏心这个33岁才得的‘老来子’吗？把他分出去难道以后叫他讨饭过活？”

　　“因为不是把他分出去。”路有酈说明：“今年正月你家分家时是把你爹和二叔分出去，你阿爷阿奶跟你小叔过。”

　　李云静默一瞬，骂道：“真是不要脸了。”村里的规矩向来是长子养老，越过长子反而和幼子过那完全就是打长房的脸。

　　“还有更不要脸的。”路书勤吐槽道：“你家分家前还欠着20两银子的外债，分家时你阿爷就把这20两债务分给你爹了。”

　　“我九岁前连二十个铜板都没有见到过，他们能欠那么多债？”李云有点不信。

　　“你小叔李大为学别人做生意借高利贷做本钱，赔得精光不说还得还一百两高利贷，规定期限内不还就要剁掉你小叔一只手。”路有酈客观叙述道：“你阿爷又卖地又借钱才还清，就是去年初冬的事。”

　　“呵呵！”李云深吸口气冷笑：“还有更无耻的吗？”

　　“有，不过跟你爹娘没关系，是你二叔。”路书勤问：“想听吗？”

　　“听，当然听！”

　　路书勤轻咳声，喝杯茶才慢慢道来：“你二叔不是会打猎吗？前年他到深山里打猎受重伤送到县城里的医馆救治，医馆要用人参，人参要五十两银子。

　　听说你二婶一个铜板都没向公婆要出来，你阿奶就咬定没钱，是你二婶跟村里的本家还有亲戚们借遍才凑齐，至于借的这五十两自然也要你二叔二婶自己还。”

　　李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路书勤点头：“真的，村里都知道。”他亦是被这种恶心的行径带出点情绪：“你家大前年盖新屋，那院子造下来估计要五六十两，听说你家根本没借过钱，何况还供着个上学堂的！

　　大儿子卖豆腐，二儿子会打猎，还有三十多亩田地，这么好的家境，儿子命在旦夕，当爹的居然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可不是让全村开眼界了？！有这么好的前例在，今年那么个分家法也没什么稀奇。”

　　李云连续深呼吸好几遍才问：“镇上有客栈吧？”

　　话题跳跃太大以致路书勤愣了愣才转化过情绪，笑着打趣：“有啊，可你都到家门口了还往外住是不是不合适，你阿爷这两三年事情做的不地道你也不能不回家吧？”

　　“我干娘他们下午陪我回村里瞧瞧，明早就要启程返回，李家这种情况今晚住得了吗？”李云站起身拿过茶壶，也给在座众人都倒杯茶。

　　“卞妈妈和二位明早就要走吗？”路有酈讶异：“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你还真以为我干娘他们是陪我回来探亲要住几天吗？就是奉命送我回乡，按理送我到村里就该启程返回，明早再走已经不错了。”

　　李云从荷包里摸出一两的小银锭递给路有余：“帮我两把锁，买只烧鸡和卤肉再买些饴糖和花生糖，反正你把这一两银子花完就行，先谢谢你了。”

　　路有余接过，疑惑道：“锁和烧鸡？”

　　“回村后总得让我干娘他们吃顿饭再离开，我怕他们连杀只鸡来招待都不肯，还不如我直接买好，至于买锁——”李云冷笑：“当然是防家贼。”

　　路有余叹口气没再说话，路书勤劝道：“云丫，家贼可两字可不能随意乱说，何况你爹娘还平白被欠外债，你身上若是有点余财帮父母承担些也是应当的。”

　　“你慷慨！”李云冷笑讽刺：“你这么慷慨怎么不拿钱替李大牛还债？！”

　　“哎~你——”

　　“好啦好啦，咱们聊这么久估计云丫和卞妈妈也都有些疲乏了。”路有酈当即打圆场，再客套两句后说不打扰了便带两个兄弟离开包间。

　　房门关上，卞妈妈温声轻笑：“你这脾气呀！”

　　“就烦他自以为是随意训导的说教嘴脸，您不知道，路书勤小时候就这样。”

　　“路有余？”卞妈妈语调悠扬，感怀道：“对你倒像是真心的。”

　　“可您相信他还没娶妻吗？”李云笑笑，掩去眼底的一丝伤逝，语气轻松：“也没啥，启程回乡前就猜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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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亲们欢度接下来的三天小假期O(∩_∩)O~，小通知：清明节暂停更一天，4.5恢复更新^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