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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大当家!你在么?”白虎寨朱老五带着寒风,火急火燎地闯进来。

      屋内烧得暖和,打赤膊的少年背对着门绣花。绣了一半的手帕无处可藏,劈头盖脸摔在朱老五头上。
      恼羞成怒跳起身,在火炕上走来走去,指着他鼻子骂:“老子好歹是个山匪头子,你他妈进来之前就不能知会一声?”

      “我下回指定先敲门。”朱老五一根手指拎起手帕,转了个圈,扭曲着五官问:“这……啥玩意儿啊?人都绣鸳鸯,大哥你咋绣大鹅?”

      山狸子抢过手帕,狠踹他一脚,清秀的面庞一阵青、一阵白,“管不着。”

      朱老五捂着屁股嘿嘿笑:“给彩莲的?”

      “谁……谁……谁说给她的。”山狸子梗着脖子嚷嚷,“天儿冷,我擤鼻涕用不行啊?”

      朱老五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好心劝道:“大哥,人家彩莲心里有人。小栓子昨个儿下山溜达,还看到她和她那个穷秀才赵正德在河边起腻呢!你就别费心了。”

      “我费心?哈……哈哈……”山狸子狂笑半晌,哀怨的冷下脸,“她也配!”

      “那可不,大哥你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朱老五对他手里的‘大鹅手帕’扬了扬眉,“咱这还有手艺是吧?采莲要是实在不愿意,你就再撒摸撒摸其他的,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山狸子瞪他,“我往哪儿撒摸?”

      朱老五实话实说:“反正好人家闺女,难……难点儿。”

      “放屁!”山狸子扒着炕沿,拾起靴子抽过去,“老子相中的,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要是给脸不要脸,老子就明抢!”

      朱老五竖起拇指,“大哥威武。”

      山狸子余怒未消,盘腿坐下, “你刚火急火燎闯进来,为个啥?”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他妈最好真有事儿,不然我把你倒吊起来点天灯!”

      平日里朱老五被他恐吓惯了,并不害怕,“朝廷又派人来了,说是这两天就到。”

      山狸子翻了个白眼,“皇帝老儿还不死心。”

      旬门镇乃北方边境,常年饱受北契人骚扰。又匪类当道,民不聊生。
      山狸子他爹苦力出身,后拉帮结伙自立山门——白虎寨,带领一众兄弟,用了五年时间,外抵北契,内统山匪。

      白虎寨虽然也是山匪,但不扰民,不劫财,反而为民除害,守一方平安,使旬门镇百姓不再闻匪丧胆。

      上任当家的在二十六岁那年偶染风寒,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与江南女子所生的独苗。
      独苗山狸子相貌上随了亲娘,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型单薄,在山上一票膀大腰圆的汉子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羸弱。

      他不吵不闹,安安静静时,美好的犹如个瓷娃。然而这种状况除非他睡着,否则实属罕见。

      山狸子脾气秉性颇有乃父之风,胆大包天且无所畏惧。又因独受几位山匪叔叔宠爱,从小娇惯坏了。谁敢撅了他的面子,天王老子也不惯着。

      旬门镇上任县太爷为立官威,一进城便当着乡绅们的面,把九旗十寨的山匪狠狠嘲讽了一番。

      结果这边屁股还没坐热,府上便着了火。随后几天,吃什么都坏肚子,一会儿一趟,几乎住在了茅房。
      到后期,更是喝水都窜。

      县太老爷浑身粪味儿,虚脱的奄奄一息。

      修缮后的宅邸再次走水。
      满天大火,一个当班的衙役都不在,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县太老爷猜出是山狸子使坏,苦于没有确凿证据。甚至在他带着妻儿老小、金银细软,连夜逃回京城之前,都没见过山狸子的面儿。

      这方消停半月,朝廷又派人来了。

      山狸子自诩是匹烈马,万万不肯被缰绳所困,为人驾驭。翻滚着一肚子坏水,裹上狼皮袄,下山找彩莲。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这些年心里就装了采莲一个人儿,可不能让那穷酸秀才抢了先。

      大雪夹杂凛冽的狂风,巴掌似的招呼在人脸上。
      山狸子双手缩进袖子,端起那么一揣。在没膝盖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闷头前行。

      走到半山腰,回头望,一片白白茫中缩成一个点的白虎寨寨门,气乐了,“这脑子,光顾着想媳妇,忘骑马了。”

      冬月里,天黑的早。山狸子赶到陈府,四下已是昏黄。街上没个人影,只有一条骨瘦嶙峋的野狗溜着墙角颠儿过来,冲他龇牙低吠。

      山狸子弯腰捡石头,那野狗审时度势夹着尾巴跑了。

      “敢跟我龇牙咧嘴,牙给你削掉了!”山狸子扔掉石头,雪化在手上,又湿又冷,往袄子上蹭了蹭。上前两步,敲响陈府大门。

      陈员外敬畏山狸子的势力,啥时候见他都客客气气的。这会儿忙将他迎进府里,请到上座,好酒好菜招待着。

      山狸子记挂彩莲,又不好意思明说,旁敲侧击的表达想见上一面。

      “哎呀,可不巧,彩莲去找她堂姐玩儿,刚打发丫鬟回来,说今晚就住在舅家了。”

      “啊……”山狸子掩饰不住的失落,半碗烧刀子下肚,身上顿时暖和了,“叔,彩莲她舅是不是住城东头?”

      “城东头是她二舅,彩莲今天去她三舅家了。”陈员外怕山狸子去找,不等他追问,忙又道:“她三舅不在旬门镇,在骆家庄。骆家庄离这儿正经挺远,十多里地呢!”

      山狸子打了个酒嗝,搂住陈员外肩膀,圆顿的垂眼笑成一条缝,“彩莲还有三舅呢?”

      “有!叔还能骗你咋地。”陈员外夹了鸡腿到山狸子碗里,“大侄儿,多吃肉少喝酒,你这半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放——”山狸子猛拍桌子,将‘屁’字勉强咽了回去,含糊道:“放心叔,我是条好汉子了,才不是什么半大孩子。”

      陈员外一收下巴,“你比彩莲还小三岁,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山狸子朗声说:“女大三抱金砖。”

      “这……这唠的什么嗑!”陈员外把酒盅重重一放,双手往起一揣,别过头,“狸子,你要这么说话,那咱爷俩没啥可聊的了。”
      他干的行当,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讨日子。山匪混的再风生水起,到头来能有几个得善终的。把闺女给了他,不就是往火坑里推么。

      山狸子单手搓掉花生皮,将花生扔进嘴里,“你也相中赵正德了?听人讲,彩莲他俩走的正经挺近乎。”

      “啥玩意儿!”陈员外急了,摊开双手,手心拍手背,“我闺女跟他?咋个可能?!”
      没前途的山匪不能嫁,穷的响叮当的酸秀才更不能嫁。

      “不可能就行。”山狸子起身,“叔,我走了。”放在桌边的帽子往陈员外头上一扣,孩子气地笑了,“挺好,留着吧!狐狸毛做的,暖和。”

      陈员外把山狸子送出门,眼看他走远、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松了口气,“快,关门、关门。”

      管家‘吱嘎’一声推上门,反手落下了闩门的短横木。

      陈员外还是不放心,“去把少爷养的那条狼狗牵过来,拴在小姐院门外。”

      山狸子走到巷口拐角处,等了会儿,返回来直奔陈府后墙。搓了搓手,一跃而上,矫健灵活的真跟山里的狸子一样。

      “狸子弟弟!”墙下面一位身穿粗布衣服,脚底垫着砖瓦的姑娘,正试图往外爬。

      山狸子坐在墙头,往左蹭了蹭。探过头,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长相。
      大脸盘、杏仁眼,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彩莲。
      捂着冻木了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姐,你大半夜不睡觉,作啥妖呢?”

      “你大半夜不睡觉,爬我家墙头,又是作啥妖?”

      “这……”山狸子被堵了个结实,双腿勾在一起,前后悠达,“我原本是走大门来的,你爹不让我见你,还说你去你三舅家了。竟扯淡,你家几口子亲戚我还不清楚,搁哪冒出个三舅啊!”

      十六的月亮滴流圆,高高地挂在枯枝头,满天都是星星。静悄悄的,就他们俩。除了冷点,还挺有情调的。

      山狸子心里美滋滋,很想哼个曲儿,想来想去都是些不入耳的荤调儿。于是吹起了口哨,吹着吹着发现还是个荤调儿,顿时没了兴致。

      “狸子,拉姐一把。”彩莲伸出白嫩的小手。

      “唉!”山狸子对采莲一向有求必应,也不问她大姑娘三更半夜为啥翻墙出去了。

      把彩莲拉上墙头,山狸子跳到墙外,张开怀抱,“姐,下来。”

      彩莲不想跳他怀里,为难的直转磨磨。

      “哎呀,怕啥,我还能把你咋地呀!”山狸子贴墙站好,拍了拍肩膀头,“瞅准了,往这踩。”

      彩莲瞧他单薄,“能行么?”

      “撑不住你,我就不是个爷们。”

      “那行吧。”彩莲也没有别的办法,扒着墙头,试探着往下,刚够到他的肩头,忽悠一下,便被山狸子抱住了大腿。

      彩莲惊的要喊,山狸子稳稳的将她放在了地上,“喊啥?穿的这么厚实,我能占到你便宜?”

      “狸子,姐走了。”彩莲在他手腕重重一握,“姐明白你的心思,可姐心里头有人了。往后多读点书,换个营生,做山匪能有啥出路。”

      山狸子一愣,急忙追上前,讨好地笑道:“姐,你去哪?是跟赵正德走么?你就算不要我,也不能不要你爹啊!我答应你好好读书,不做山匪也行,你跟着我,看我以后咋对你就得了。”

      彩莲越走越急,渐渐小跑上了。
      出了街口,赵正德背着包裹在等她。

      山狸子苦苦哀求彩莲留下,见了赵正德,登时冷下脸。抽出靴子里的短刀,狠声道:“赵秀才,你他妈是活到头了。”

      “哎呀!莲儿,你咋把这活阎王给招来了!”赵正德一跺脚,撒丫子就跑。本以为私奔路上最大的拦路虎也就是个陈老爷子,没想到哇没想到……

      赵正德又悔又恨,跑出了亡命天涯的劲头。
      山狸子在后面喊打喊杀,彩莲呼天喊地求他别犯浑。

      “住手!”

      山狸子眼前一黑,头朝下被按倒在雪地里。手腕一痛,短刀便被卸了,“我操!”

      温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三位这是?”

      “多谢恩公救命,烦请恩公多拦他一些时辰,我好与娘子自行离去。”临街而居的人,已有出来看热闹的。赵正德怕把陈员外招来,拽着彩莲便要走。

      “放屁!谁是你娘子,那是老子的媳妇儿。”山狸子铆着一股子牛劲儿直起身,与按着他的锦衣男子扭打起来。
      眼见赵正德和彩莲走远,山狸子不再恋战,挣扎着要去追。

      宋北宁看清了山狸子的脸,没成想这个满口脏话的人,竟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年。更没成想这个少年如此有力,险些被他挣脱。
      叫了声:“成文!”

      身后又上来一位壮汉,与宋北宁一左一右死死按住山狸子。

      山狸子像案板上的鱼,拼命扑腾,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嚎道:“姐——!姐,你不能走哇!你不要我,我可咋整啊!赵正德,你个王八犊子!别让老子逮住你,老子逮住你,拿你点天灯!”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第一次写古耽。喜欢的话,一定要点个收藏。
    收藏多,有信心写得更快,写的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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