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又病了[综延禧]》无繇可医

3、人有其所

　　通报声落，皇后被明玉扶着，与落后半步的怡嫔一起走进房中。

　　皇后和怡嫔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是一个是病容，一个是忧色。

　　看到她们二人，愉贵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猛然扑进怡嫔怀里，又被她搀着手臂，哆哆嗦嗦地给皇后行了一礼。

　　对此，苏静好早有所料，平静地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高贵妃虽不情愿，却也勉强施了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她的敷衍和不敬丝毫不加掩饰，看得明玉气愤地涨红了脸，就连怡嫔和愉贵人都略有怒意。

　　但皇后面不改色，受礼后下巴微抬，沉声问：“高贵妃，你为何要在永和宫里闹成这样？”

　　“闹？皇后娘娘这回可冤枉臣妾了，臣妾是听闻愉贵人身体抱恙，特意叫了太医过来探望她，还让太医给她熬了药。只是不知，愉贵人怎会如此惊惶，就好像臣妾让她喝药是想害她一样。”高贵妃施施然瞥了犹在颤抖的愉贵人一眼，“纯妃，你方才也看到了，本宫什么都没做啊。”

　　闻言，怡嫔正待开口指控，苏静好却微微一笑，截断她的话头答道：“臣妾可以证明，贵妃娘娘的确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什么都没做，和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差了三个字，含义却大不相同，苏静好相信聪慧如皇后定能听得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至于怡嫔和愉贵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们懂不懂都不要紧，只要别说话就行，过后苏静好自会向她们解释。

　　果然，皇后眉梢微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苏静好，方道：“既然如此，太医可诊出愉贵人得了什么病？”

　　“这……”刘太医迟疑地望向高贵妃。

　　事态发展已超出高贵妃的料想，她占不到先机，只能冷笑道：“皇后娘娘问你话呢，说啊，看本宫做什么。”

　　“是。”刘太医额上渗出虚汗，他举袖擦拭，恭敬地回答：“回皇后娘娘，愉贵人是患了……患了咳疾。”

　　“你……”

　　怡嫔柳眉倒竖，正要怒斥他并说出真相，苏静好却再次抢在她前头说道：“刘太医说是咳疾，那便是咳疾好了，本宫相信你的医德操守。至于这药，本宫与皇后娘娘会让愉贵人喝下的，不过在那之前，本宫还是要多嘴问一句，这碗药，当真能治愉贵人的病？”

　　苏静好笑容清浅，和善从容，却令刘太医脊背一寒，好像数九寒冬被泼了一身冰水，凉到了心底。

　　“纯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刘太医的医术？”高贵妃厉声指责道，既有还击之意，也是担心刘太医说漏嘴。

　　她本就心虚，对上似乎知道了自己图谋的苏静好更有种被压制的感觉，不免有些色厉内荏。

　　“臣妾并非怀疑刘太医的医术，只不过臣妾也学过一点医理，知道药用得不好也能杀人，故才多问了一句，请刘太医不要见怪。”

　　苏静好端起那碗半凉的药，长睫下眸光深深，看得高贵妃不自觉地发怵，“愉贵人是皇上的嫔妃，身子万不能出差错，否则皇上震怒，你，本宫，甚至贵妃娘娘都讨不了好。刘太医，本宫想让你再检查一下，这药，是不是真的能治病？”

　　说完，她又加重语气强调道：“想好了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人都领会到了她的弦外之音，皇后沉默不语，怡嫔与愉贵人也安静下来，帮她一起向刘太医施加压力。

　　刘太医不停擦着冷汗，终于扛不住苏静好话里话外的暗示与压迫，改口道：“臣、臣以为臣的药方里的确存在着一些问题，待臣回去仔细斟酌后，再……再为愉贵人开药。”

　　他一边说，一边为自己猪油蒙心投靠了高贵妃的举动而懊悔。

　　他当然知道愉贵人不是患上咳疾，而是身怀有孕。这一碗药下去，愉贵人的孩子若是没了，高贵妃自有脱身之法，他这个太医却必定要被推出来挡罪，落不着好下场。

　　高贵妃性情跋扈，手段简单粗暴不留情面，那是因为她有保命的资本。但他区区一介太医，如果摊上谋害皇嗣的罪名，那不仅他要死，他的亲人也会被连累，诛族抄家都不是没有可能。

　　思及至此，刘太医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那就有劳刘太医费心了。”苏静好将药碗搁下，瓷器敲击木桌发出咔哒一声，别说刘太医，就连高贵妃也不由得心头一跳。

　　高贵妃恨恨瞪着苏静好片刻，又对愉贵人咬牙愤然道：“本宫好心好意，真是不识好人心！刘太医，走！”

　　话音刚落，她气冲冲地甩袖而去，看都没看皇后一眼。

　　高贵妃嚣张跋扈不守礼数，苏静好却谨遵礼法，对着她略显狼狈的背影行了一礼，唇角微弯。

　　高贵妃和刘太医离去，房间里骤然一静，皇后、怡嫔和愉贵人都以奇特的目光看着居然让不可一世的贵妃娘娘吃瘪的她，眼中既有困惑，也有敬佩。

　　“纯妃，你是不是……”皇后定定注视着泰然自若的苏静好，良久说不出下文。

　　是不是知道高贵妃的目的，是不是知道药里放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早就料到高贵妃会来找愉贵人的麻烦？

　　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苏静好不会回答。

　　有些事，心照不宣比宣之于口更加合适。

　　怡嫔和愉贵人再蠢，也知道苏静好先前举动的用意不但在于逼退高贵妃，也在于劝诫她们切勿轻举妄动。

　　苏静好必定是知道药有问题的，可她不说，她只是用言语迫使刘太医让步，也迫使高贵妃放弃这次行动。

　　若不是她，以怡嫔的脾气，肯定会和高贵妃死磕到底。磕赢了还好说，如果输了，高贵妃绝不会放过怡嫔，到时候她惩罚怡嫔合情合理，连皇后都无法阻拦。

　　怒气上头时两人想不到这些，此时冷静下来，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高贵妃今日这样有恃无恐，必然留有后手，即便有皇后相助，她们的赢面……恐怕也真的不大。

　　想到这里，怡嫔和愉贵人齐齐向苏静好道了声谢。

　　“高贵妃势大，手段阴狠，两位妹妹日后行事务必多留几个心眼。”苏静好淡然劝道，“高贵妃今日看似是冲着愉贵人而来，其实矛头不一定对准谁。或是皇后娘娘，或是怡嫔，皆有可能，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要多加小心。”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怡嫔问：“纯妃姐姐何出此言？”

　　她们一直觉得高贵妃是冲着愉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来的，并没有想那么深。

　　“宫中敢管高贵妃闲事的人只有皇后娘娘，而怡嫔妹妹你与愉贵人交好，势必会想方设法阻止高贵妃伤害愉贵人，皇后娘娘是你唯一的选择。”苏静好云淡风轻地解释，“高贵妃此举若能成功，一来除去愉贵人腹中龙胎，二来重创怡嫔妹妹你，三来扫皇后娘娘的颜面，可谓一举三得。”

　　闻言，两人面色大变，愉贵人下意识捂住小腹，皇后则微微瞪大眼睛。

　　“本宫并不是危言耸听，你们方才也看到了，一旦行差踏错半步，你们就将落到本宫所说的境地。”苏静好转头看向桌上的药，笑容淡去，“知道这药里加了什么吗？”

　　“什么？”愉贵人紧张地询问，再无心关注她是如何得知自己怀孕之事。

　　“一种即便是太医来检查，也查不出的东西。”苏静好端起药碗，将褐色药汤倒入花盆，“此事就此作罢，你们也不用再查。愉贵人安心养胎吧，有皇后娘娘在，高贵妃暂时不会再对你们下手了。”

　　愉贵人不甘心，还想追问，却被怡嫔拉住行礼道谢。

　　“多谢纯妃姐姐，嫔妾明白了。”说完，她又转向皇后，“也多谢皇后娘娘，若非有您坐镇，高贵妃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皇后笑着摆摆手：“这是纯妃的功劳，本宫并没有做什么。”

　　苏静好受了礼，没再多说，与皇后一同离开了永和宫。

　　……

　　走在宫道上，皇后久久不语，苏静好亦不开口。

　　气氛有些沉闷。

　　明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纯妃娘娘，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皇后闻言，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本宫也想知道，纯妃为何能把高贵妃的心思摸得那么准。”

　　苏静好从思绪中回神，想了想，说：“高贵妃的心思很好猜，她的手段狠毒，却也简单，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对付这种手段，只要顺着她的思路做就好。”

　　“你早就知道高贵妃有意害愉贵人？”皇后又问。

　　“高贵妃宠冠六宫，却迄今无子。她得不到的，自然也不想旁人得到。”苏静好望着身前的路，笔直的宫道乍一看又深又远，长得看不到尽头，“愉贵人有孕之事，臣妾不过偶有猜测，今日过来也是为了确认一下，没成想误打误撞替她挡下了贵妃的刁难，实属运气。”

　　皇后微笑颔首，叹服道：“多亏纯妃心细如发，推敲出了这种种因果，这才救了愉贵人与怡嫔一次，否则还不知道高贵妃要折腾出多大的祸端。若是再伤及皇嗣，本宫还有何颜面去见皇上和太后。”

　　“娘娘宽心，不必纠缠于此。”听出她语气中的黯然失落，苏静好知道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孩子，搀住她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臣妾近日新调配了一剂药方，放在浴汤里，每天泡一次，对体寒之症颇有奇效。待臣妾回宫，便差人给娘娘送来。”

　　皇后还未说话，明玉便先笑着向她道谢：“纯妃娘娘真是有心，奴婢替皇后娘娘多谢您！”

　　笑吟吟看了喜笑颜开的小丫头一眼，皇后拍拍苏静好的手背：“纯妃，辛苦你了。”

　　苏静好摇头：“娘娘不必言谢。这座皇宫里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韶华，娘娘能够知黑守白实为大善，臣妾只是希望可以守住娘娘的本心。”

　　也守住自己的本心。

　　皇后眼中泛起暖意，反握住苏静好搭在自己臂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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