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筱暮君

11、第十一章

　　整理、配备一切所需物品，检查紧急设备，确认所有物品都在备用状态，检查关闭状态的机门是否夹带物品，客舱设备是否完好，厕所卫生用品是否齐全，客舱卫生等等，并将结果报告乘务长。接着便是清点餐食，特殊餐盒的数量，检查机供品、礼品、冰块、餐具、报纸杂志等是否齐全，厨房设备是否完好。
　　一切工作完毕，已经7:30分。
　　师傅报告了机长，得到指示，约五分钟后，旅客开始自廊桥登机。
　　师傅和徐子涵站在舱门口迎客，我和陈舒，王洋则在后舱的三个区域分工，帮助乘客摆放行李，引导乘客找座位。刚才空荡荡的狭窄的机舱，瞬间挤满了乘客。
　　看似简单的工作，当我身处其中，才知道不易，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只耳朵，几双手！
　　一片混乱，转身，前后左右都是人。一向从容的我此时也有点急，脸上，耳朵上，火烧一般。
　　我转头看看前辈（其实他们都比我小，嘿嘿），他们早习以为常，不紧不慢的往行李架上放行李。
　　我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帮身边的旅客安放行李，然后安排他们坐下来，慢慢的，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总算稀疏了。后面来的乘客都井然有序的，不再拥挤。
　　我回到后舱，长长的吁了口气，感觉我的额头上，汗滴在往下淌。
　　陈舒仿佛看出我的狼狈，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我朝她点头微笑。
　　乘客基本登机完毕，陈舒开始安排后舱的工作。
　　我被安排发放报纸。我将一摞《K城晚报》放在左手臂上，报头面向乘客，从前往后，边走边问“请问需要报纸吗？”
　　一路走到后舱，大约发出二十份。
　　陈舒让我负责后舱门的滑梯预位。这在整个准备过程中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待舱门完全关闭后，乘务长会发出“滑梯预位”的指令，完成动作后，交叉检查，绝不容许出错。如若出错，滑梯就会在正常情况下自动充气，不仅影响整架飞机不能正常飞行，而且充气的滑梯，需要运送到专门的维修基地才能将其收起，据说现在只有香港可以。所以，乘务员如果误放一次滑梯，成本大约需要二十万。
　　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的放下了二十万的滑梯。
　　很多事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细微的一个动作，但处理不当，就会变成无法挽回的事故。所以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续三思而后行。
　　新型客机已经不需要乘务员亲自做安全演示。各个公司都录制了统一的影像资料播放。待乘务长做了最后的安全检查，我们也各就各位，等待起飞。
　　而在这段时间，我的大脑也不能任我遨游，要进行默想，想防冲撞姿势，飞机没有停稳前的口令，紧急逃生时的开门程序，撤离时的指挥口令等等。
　　此时的我，已经进入了角色，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紧张和兴奋，因为要想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我在心里暗暗的佩服起刘菁菁来。原来我在家看书，写字，过着悠闲生活的时候，她都在这样一班又一班的飞航班！
　　飞机爬升完毕，平稳以后，我们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摆放餐车，加热餐食。发水，发餐，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我们后舱的餐食快发完的时候，听到了头等舱传来争吵。说是争吵，其实是女明星辜玲玲在骂徐子涵，子涵在不停的道歉。
　　等我们发完餐食，刚到服务间，师傅走过来了。
　　“依然，准备一下，跟徐子涵交换到前舱去！”
　　啊，我去？我第一次飞！
　　我还在懵，师傅接着说：“那个辜玲玲真是名不虚传，子涵一直都很小心的服务，没有任何差错，可她鸡蛋里挑骨头，把子涵骂得狗血喷头，现在要求我换人服务她。我想了想，觉得依然也许能应付！”
　　这么难啃的骨头，让我去！师傅，就算要考验我，也让我先喘口气，好歹先适应一下吧。
　　估计我脸上的表情把自己出卖了，师傅又说：“别担心，正因为你第一次飞，不会像她们一样，要么顾虑太多，小心翼翼；要么不耐烦，面色不好看。这些情绪对付如辜玲玲这样的老油条都不行！而且你年龄比他们大些，处理起来可能更得当！”师傅这是在拍我马屁啊！我能不去吗？
　　于是，我再次深吸一口气，决定接下这块骨头，会会这个辜玲玲去。
　　师傅又跟我说了些她的喜好和注意事项，我跟着师傅，带着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心情，走向前舱。
　　到了辜玲玲面前，师傅弯下腰跟正在用餐的她说：“辜女士，不好意思，打扰您！应您的要求，我把我的徒弟孟依然调到前舱来，专门为您服务，她是我们组最优秀的乘务员！”
　　辜玲玲女士闻言，抬起她高傲的脑袋，看看师傅，又看看我，极尽挑剔的目光。我不受之影响，从容，淡定的微微鞠躬，说了声：“辜女士好！”态度谦和但不卑微，语气礼貌但不轻贱。
　　辜玲玲点点头，没有说话，接着吃她的饭。
　　我们回到服务间，师傅让我只服务她一人，其他前舱的事她来处理，并夸我刚才打招呼很是合宜。
　　对待这种人，一定不能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过低！要让她知道：你并不比别人高贵，我尊重你，仅仅因为你是我的乘客。
　　我眼睛不时的看看她，看她需要什么，尽量在她开口前送到；脑子在思索着怎样能主动服务，让她挑不出骨头来。
　　师傅刚才跟我说她喜欢甜食。正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公司会为过生日的员工准备蛋糕。通常情况下，同事们都是在一天的航班任务完成后与机组共同分享的。
　　今天为了安抚这位大明星，我切了一块蛋糕，在她用完餐后送给了她，并美其名曰“是公司特地为贵宾准备的！”果然，辜玲玲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还客气的跟我道谢。
　　人，都这样！物质或精神，总得满足她一样！
　　如我这般，精神物质双满足，她还挑得出什么来？
　　我相信徐子涵物质上肯定也满足她了，可她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过低了。
　　像辜玲玲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她需要存在感，你不主动给她，她自然就主动来找你要了！
　　一路上，辜玲玲对我的服务赞不绝口，还说要写表扬信给我。
　　看！多么可爱的存在感！
　　到达虹桥机场后，所有乘客下了飞机，我才算松了口气。
　　师傅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赞，大家也都围着我一个劲儿的夸，我都快被夸的飞起来了。
　　就在我轻飘飘的快飞起来时，我看见角落里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没有恨意，满是委屈。我拨开人群，走到徐子涵旁边坐下，安慰的说：“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子涵！我师傅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之所以能蒙混过关，是因为我是新兵蛋子，啥都不懂。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她听了我的话，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想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
　　难忘的第一次飞行，就在辜玲玲的插花下，算圆满的结束了。
　　接下来回程，我又回到了后舱，没有意外的飞完了今天的航班任务。

　　开完总结会，我坐上车，一股充实的疲惫感袭来。
　　回到家，我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门铃惊醒。
　　我跳起来，问都没问是谁，懵懵的就把门打开。门一开，刘菁菁劈头盖脸的大骂：“孟依然，你干什么？想把人急死是不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还没完全醒，倒在沙发上睁不开眼，更开不了口。我从来不知道人会累到这种地步。跟喝醉了似的。
　　刘菁菁不知拿了瓶什么，冷冰冰的，撬开嘴就往里灌。
　　一股冰凉从嘴里直进到胃里，我一个激灵，终于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刘菁菁和王子蓦出现在眼前。天已经全黑。
　　“刘菁菁，你还让不让人活！”
　　“你几点下的航班？我从五点开始打你电话，你自己看看！”说着把手机递到我手上。我拿到眼前，嚯，五十个未接来电。
　　“你干嘛呀？夺命连环call啊！”我有气无力的说。
　　“你都没听见吗？”这不废话吗，听见了能不接，我生平三十年，头一次那么好睡，本来可以睡到明天的，被她这样吵醒，只觉浑身无力，要散架了似的。
　　“行了，你今天第一次飞，估计是累坏了。咱们不与你计较！”
　　我才不与你计较呢，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说罢，她从脚边拎出一包吃的，一一摆出来，好家伙，敢情把向日葵餐厅般我家来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然，我们也不想打扰你睡觉。”
　　原来如此，不愧是好姐妹，还记着呢。
　　我们把灯都关了，我找来几根蜡烛，与刘菁菁和王子蓦，吃起了三个人的烛光晚餐。
　　王子蓦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听着我绘声绘色的讲述我的第一次飞行。
　　临了，菁菁和子蓦一人给了我一个袋子，都说让我等他们走了在拆开。
　　把二人送走，我打开了菁菁的纸袋，是一套亦舒的《旧欢如梦》系列，附卡片一张：祝孟依然小朋友生日快乐！我知道你最爱的亦舒送给了王子蓦，所以特地特地的逛了人生的第一次书店，给你补上一套，愿你的后半生，比子君还要精彩！我永远在你身边！刘菁菁！
　　姐儿们就是姐儿们，很得我心，我爱亦舒已不是一日两日，之前买过很多，但搬家的时候，唯独把这一套给弄丢了，唯独留下《我的前半生》还送给了子蓦，之后又没有时间去买。
　　打开子蓦的袋子，是一支浪琴的手表。
　　这个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这只手表是浪琴的一个限量版，但就款式而言，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我知道并不是子蓦的品位有问题，而是他太细心了。
　　我在还是蔡文昊老婆的时候，劳力士金表，卡地亚和宝格丽的限量版都有，但那种表我怎么能戴着上飞机呢。今天手上戴的这支还是向刘菁菁借的，我正寻思着抽空去买一支普通的。

　　自从我开始飞行后，我的生活何止用充实二字可以形容。每天送走一波旅客，又迎来另一波，说是重复相同的程序，但面对的却是不同的人，这让我充满了新奇和激情。每天都似打了鸡血一般的上班，下了班，则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头就睡。
　　要说最最不适应的，便只有那难以下咽的飞机餐了。只要不饿，我绝不肯吃那么难吃的东西，有时啃两个干巴巴的面包充饥，实在没有可以替代的事物，才勉强吃下两口，补充点体力。
　　等下班回到家，累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儿还有心思自己做饭吃，很多时候是吃方便面，更多的则是累大于饿，直接睡到第二天。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到药店，买一大堆的保健品，什么维生素，矿物质，蛋白粉，每天当饭吃。所以两个星期下来，我瘦了很多，但并不虚弱，还红光满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