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文拾遗》慕江蓠

3、 婚礼【下】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被李佑城找回来了的张澜撬了门锁进去一手一个把宋操和沈浩拎了出来。

　　宋家大哥看起来已经冷静了下来，而沈浩除了衣服有些凌乱外好像也没有受到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不过一组的几个都是眼睛雪亮的主，宋亦南伸手挽住新郎官胳膊时候沈浩脸上那微小但是诡异的扭曲简直就是将他之前十几分钟所遭受的非人待遇赤果果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姓宋的好身手。”姜剩武偷偷和孙宏泽说，“不愧是搞灰色活动出身的，你看政委那小白脸一点痕迹都没有。”

　　“还敢叫他小白脸啊。”顾袁凑了过来嘿嘿地笑，“今天早上也是你和小马哥把政委抓来的吧，当心他回头给你们俩小鞋穿。”

　　姜剩武瞅了一眼已经走到台上准备最后致辞的沈浩，得意洋洋地说：“怕什么，算上晚婚假多放的三天，接下去一个礼拜我们都甭想见到他，等一个礼拜以后，他的脾气绝对已经被姓宋的那个娘儿们磨没了。”

　　“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我。”孙宏泽连连摇头，悲从中来。他老婆虽然是个典型吴侬软语的江南美人，但是却紧抓家里的财政大权，弄得他出门吃顿饭也不敢随便下馆子。现在在家里又有了个和生母一脉相承的小女儿，似乎比同龄人更加能说会道的小家伙已经能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爸爸的鼻子，用还有些不太清晰的幼儿嗓音说：“不准爸爸抽烟，不准爸爸喝酒，不准爸爸出去给宝宝找阿姨”了。

　　想到这儿，孙宏泽“呵呵”地傻笑了起来，姜剩武和顾袁不由得向这位其实很乐在其中的老兄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沈浩在台上致了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辞，然后龇牙咧嘴地走下来，坐到主桌上。因为是新郎，等台上的人收拾完他还得和宋亦南一桌桌去敬酒，所以也没怎么动筷，只和孙宏泽说了几句就认命地开始和刚升格成他妻子的女人一起离开了。

　　一起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身为伴郎和伴娘的李佑城以及张澜——这个女孩刚才也去化了妆，苍白的脸色和发灰的嘴唇因为腮红和唇彩的原因显得无比娇嫩，愣是将她科学怪人的形象扭转成了清纯女大学生，看得李佑城一愣一愣的，差点就伴郎都不做直接抢了人就走。

　　不过伴郎伴娘要干的事情还真不多，因为宋家和沈家亲属都相当少，其余的来宾大多是宋操的一些“生意伙伴”，李佑城堂堂一组组长也不太好去和人家勾肩搭背喝杯小酒什么的，很快就和张澜回来了。反倒是姜剩武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宋操身后，端茶递水倒酒拿包，完全的马仔作风。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偷偷摸摸从边门进来，飞快地跑到了一组几人这一桌边上。

　　“白杨？”张澜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有些生硬地问，“怎么才来？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白杨认识张澜十几年，早知道她的性格，也就不在意她的语气了：“别提啦。”白杨拿了个空杯子倒满可乐，一口气喝了一半，这才缓过劲儿来说：“我之前借的那个房子你还记得不？就是在交界那里，一个老太太借给我的那套。”

　　张澜点了点头。

　　“本来借得好好的，突然上个礼拜跟我说她出国多年的女儿就要回来了，希望我能尽快搬走，钱她可以退给我——这不是钱的问题好不好！”白杨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还能听出来她被气得不轻：“半个月诶！知不知道在S市要找一套价格可以地段也过得去的房子有多难啊！”

　　“本来我今天早上很早就爬起来了，就等着过来看热闹的，谁知道那老太婆竟然也大清早就过来，和我聊了一大段人生理想和哲学，还说什么等她女儿回来了她要做女儿喜欢的红烧鸡翅和鳝丝……谁要听啦！”白杨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还冷冷地“哼”了一声。好在宴会会场本来就吵，也没人注意到她：“我已经说了我会搬走了的，她好像不放心一样，每过几天就过来看看，要不是我已经找到愿意租房子给我的人了，老早给她尥蹶子了！”

　　“哦。”张澜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反倒是李佑城笑着安慰了她几句，饶有兴致地问：“那现在的那套房子呢？得事先问清楚，不然要是过个几个月又得搬出来就麻烦了。”

　　白杨叹了口气：“哪儿那么容易啊，接下去是搬到认识的人家里去，他本来就是在两居室里面独居，所以我拜托了他让我先住进去，等找到新的房子了再搬出来——因为是认识的人，又是一起住，价格倒是不贵。”

　　张澜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你一会儿去问问张海。”李佑城建议道，“他前一段时间也在看房子，大概知道一点。”

　　“好。”白杨有些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李佑城还想秉持他“要搞定妹子先搞定闺蜜”的方针多说两句，姜剩武那边隔着大半个会场叫了起来，只好先打了个招呼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破事儿。

　　“一起住？”张澜目送李佑城离开，直到看到他一巴掌拍在姜剩武脑袋上不知道笑骂了些什么，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白杨。

　　白杨吐了吐舌头：“喂我说，别拆穿我啊，要是让我阿姨知道了非打死我。”

　　张澜难得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放心，我不说。”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眨了眨眼睛，不约而同开始闭嘴吃饭。

　　饭没吃上几口，她们就知道刚才姜剩武在闹什么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之前还得闹，这小子这话一出，场里年纪轻的都站起来起哄。但这里除了一组的人大多是宋操的朋友，和新人毕竟不熟，可大喜的日子又不好直接拒绝。沈浩红着脸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说，闹了一会儿越闹越大，直到宋亦南直接揪着姜剩武的领子用刚才宋操拎沈浩的手法把这个五大三粗当过兵的男人扔出会场，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们瞬间消停。

　　白杨惊叹了一声：“不愧是亦南姐，有气势，有魄力。”

　　“力气也不小。”张澜淡淡地补充。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了白杨的笑点，让这个女孩“咯咯”地笑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兵痞子觉得丢份不。”

　　张澜看了看狼狈地跑回来的姜剩武，又看了看苦笑着被护在宋亦南身后的沈浩，最后再想了想那个研究所事件后偶尔帮忙照顾白杨的小阿姨，认真说：“没关系，被拎着拎着就习惯了。”

　　白杨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虽然她可能没听明白张澜话里的意思。

　　那边宋亦南都已经开始赶人，好在大家办的事情都办了，该吃的喜酒也都吃了，于是纷纷笑着起身离场，把地方留给新人。

　　李佑城也走回来，拉着张澜吊在人群后面离开，最后还不忘记回身给他的好副手一个贼笑：“晚上别闪着腰啊政委！”

　　沈浩随手抓起旁边的红纸劈头盖脸就扔过来。

　　可惜李佑城以相当矫健的身姿避开了。

　　“我还没吃几口呢。”白杨不由得叹了口气，大概是又想起要回去面对那个“要给留洋归来的女儿做红烧鸡翅”的老太太了。

　　“那就早点搬过去吧。”张澜回答。

　　“什么？”走在前面的李佑城没听清，以为在和他说话，连忙回过头来。

　　张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事。”顿了顿她又补充：“有事我会叫你的。”

　　“好。”李佑城笑了笑，抓着张澜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后护着，往人群里挤了进去。

　　张澜昂起头看着他因为一直忙着案子和沈浩婚礼显得有些长的头发，还有刚才在她吃饭的时候去阻止姜剩武而弄皱了的西装后襟，神游了一会儿突然说：“组长，家里还有点皮和馅，我回去包点馄饨下。”

　　李佑城又回过头来：“刚才没吃饱？”

　　“吃饱了。”张澜老实回答，却又没了下文。

　　李佑城无奈地挠了挠头：“想做就回去做吧，正好我刚才几乎没吃几口，回去大概就饿了。”

　　张澜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