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说你爱我》王知了

6、第 6 章

　　周六日的公交车总是拥挤和烦闷的，车子在车流中走走停停，缓慢的移动。麦婧儿坐在最后排靠窗户的位置，戴着耳机假寐。耳机里一首梁咏琪的《胆小鬼》正在单曲循环中，细腻的女声一遍一遍的从耳朵传到人的心里。

　　公交车以龟速到达目的地——岑氏综合医疗中心。麦婧儿起身排在队尾，跟着陆陆续续的乘客走下车。

　　岑氏综合医疗中心，霖川市最大的私人医疗中心。据岑肃说他们家行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他祖上是非常有名的太医，后人陆陆续续开过一些药庐、诊所、医院，这家医疗中心就是从他太爷爷的私人医院发展而来，而他目前就躺在这里。

　　麦静儿抬头看了一眼那八个大字，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近医院大楼。

　　麦婧儿一直很讨厌医院，觉得自古以来医院都是一个让人伤情的地方，每天轮番上演着生死离别。在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总是让人不自觉的心情低落。

　　轻轻的推开病房门，这是一间VIP病房，岑肃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床边柜子上的加湿器余烟袅袅，四年了无论外面经历了多少春秋更迭，这里依然一如往昔。

　　放下背包，麦婧儿把买来的向日葵插在病床旁的空置的花瓶里。

　　向日葵，茎直立，圆形多棱角，别称太阳花，菊科草本植物，是岑肃最喜欢的花。

　　初中有一段时间，班里的女同学突然文艺起来，开始研究各种各样的花语和座右铭，唐诗，宋词等等，一个个颇有要成为当代李清照的架势，麦婧儿自然也不能免俗。一天放学路上沉浸在艺术海洋里无法自拔的麦婧儿顺嘴问了一下歌沐晨和岑肃最喜欢什么花，两人先是一愣，后一致回复不喜欢花。麦婧儿不从，要求他们必须说出一个，在麦婧儿的“恐吓”压迫下，歌沐晨选择了桃花，麦婧儿问其原因，他说易种植，可入药，授粉后还可以结出桃子，可谓相当直男的解释，岑肃的解释更是让人无语，说向日葵就是个向着太阳咧着嘴笑的傻瓜，牺牲了它的□□给人类提供了瓜子，他很欣赏。

　　时光刺的人心微微的疼。

　　“这个这灯光太刺眼了”，麦婧儿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带着些许清凉的阳光洒满一室。

　　顺着窗户望出去，远处有个篮球场，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在练习投篮。曾几何时躺在床上的这个少年，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而他的时间也一直停留在那个花季。

　　麦婧儿转过身来走到床边拉开椅子坐下,帮岑肃拢了拢被角，“今天的天气真好，很适合出去打篮球。”

　　岑肃被照顾的很好，除了比以前清瘦点外，他的外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麦婧儿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了。曾经这张脸上的表情总是神采飞扬，来宣示着主人的生活有多么的丰富多彩，而今它总是维持着长久的平静。她曾无数次的幻想，岑肃会突然从这张床上跳起来嬉笑着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他导演的恶作剧。

　　坏家伙，梦里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留恋，久久不愿醒来。

　　门从外边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声响，麦婧儿转头看向门外。

　　待看到来人后，眼底有丝隐隐的失望。

　　他应该是来看过岑肃了吧？

　　竟然一次也没有遇上。

　　护工一手端着盆一手拿着水壶，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打扰你们了吗，要不我过会再来？”

　　“没关系的叔叔，我帮你吧。”麦婧儿从护工手上接过水壶。

　　护工拿着镊子夹着棉球给他做口腔护理，然后又给他喝了点水。麦婧儿就拿着护工带来的指甲刀给他剪指甲，一点一点的极为仔细。

　　等她剪完，护工看着她说：“小姑娘，你出去呆一会吧，剩下的我来就好。”

　　她知道接下来就该擦拭和翻身了，就依言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VIP病房的走廊不像下边普通病房那边多人来来往往，这边静悄悄的，麦婧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发呆。

　　一个男医生从她身边走过，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走向前边的病房。

　　麦婧儿看着那人的身影，鼻子有点酸酸的。

　　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岑肃现在也该实习了，然后平平顺顺的当上医生。

　　他穿起白大褂的样子一定比那个男医生好看。

　　而他现在却穿着病号服静静的躺在那里。

　　昔日明媚的少年，如今只能在静默中一点一滴的消逝着韶华。

　　而那个本来说要看星星的他，在她看不到的四年了穿上了白大褂，现在又西装革履的回到了他早已注定了的位置。

　　人果然还是要信命。

　　良久。

　　病房门打开，护工走出来，示意她可以进去了。麦婧儿冲着护工点头道完谢之后，推门进去。

　　拉开椅子坐下，麦婧儿一动不动的看着病床上方的输液瓶，一点一点的滴下，然后顺着输液管流到他的手背上。

　　麦婧儿甩甩头，调整了一下语气才说：“给你报告一下最新战况，躲猫猫游戏第39回，成功！”

　　“你说我是不是，又怂又厉害。”

　　怂的明明很想见，却又假装没看见的跑掉，厉害的是居然每次都能如愿跑掉。

　　开学一个月这样的几率，到底是她的太机智，还是歌沐晨的不在意，不得而知。

　　如果是以前的麦婧儿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冲到歌沐晨面前给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说一声：你回来啦，现在的麦婧儿却在每次偶遇之后拼命逃走。

　　五年前的麦婧儿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对于现在的麦婧儿而言，勇气就像雨后的彩虹，稍纵即逝。

　　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掉下来了。

　　直到病房门被再次打开，看了一眼来人，麦婧儿赶忙擦干眼泪，站起来，硬挤出一个笑容。

　　“岑叔叔。”

　　岑启元推门进来时看到这样的麦婧儿，只是愣了一秒钟便关上门走到病床前。

　　“小婧来了，来多久了？”

　　“有一会了。”

　　岑启元拿出听诊器给岑肃进行常规的检查。

　　病房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麦婧儿最害怕遇到的人就是他，岑氏综合医疗中心的院长，也是岑肃的父亲。

　　岑肃刚病着的时候麦婧儿来的比较勤，遇到他的次数比较多，后来总结出他工作的规律，知道他每天都有开早会的习惯，之后麦婧儿来看岑肃都会挑在他开早会的时间段，尽量减少与他的碰面。

　　“岑肃最近的状况怎么样？”

　　“他还是老样子。”

　　两人围绕着岑肃的病情和她的近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麦婧儿不敢问他岑肃什么时候会醒，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需要一个奇迹，可是这个奇迹在四年的岁月里渐渐的淡化。

　　四年了，身为院长已经是忙的分身乏术，还在坚持每天给岑肃做例行检查。

　　“刚才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最近在学校受委屈了？”

　　收起耳朵里的听诊器，岑启元冲着麦婧儿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没有，刚才眼睛有点酸自己揉的。”

　　麦婧儿瞎编着任谁都能听出来的借口，岑启元笑笑也不揭穿她。

　　岑叔叔，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如果不是她，岑肃就不用躺在这里了。

　　“阿姨最近有来看岑肃吗？”

　　在岑肃出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后，麦婧儿才知道他妈妈自从得知岑肃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没有，我和她说过了，希望在她去非洲之前能够来看一下岑肃。”

　　“去非洲？”

　　“有个科研项目，她要去那边交流。”

　　“会去多久呢？”

　　“还不好说，要看项目的进展情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岑启元愣了一下接着说：“还有那个孩子回来了，你知道了吧。”

　　麦婧儿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手不自觉的攥紧衣角，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声。

　　“嗯。”

　　歌沐晨他回来了。

　　话题没有接着继续，岑启元好像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然后继续他的工作。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在给岑肃做着按摩，麦婧儿站在一边看着。

　　没有交谈，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一些，时间好像久的就要在这无尽的沉默中，无限延长。

　　突然的手机铃声就在这时拯救了她，麦婧儿抱歉的看了一眼岑启元然后出去接电话。

　　是老大的电话，说是再不把药给她买回去，她就要鲜血直流的死在寝室了。麦婧儿这才想起来来之前，老大让帮她带治痛经的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早去早回。

　　回到病房，向岑启元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同学有急事找她，下次在来看岑肃。

　　得到许可后，麦婧儿逃跑似得离开了病房。

　　她甚至没敢坐电梯，害怕等的时间太长，再次遇到岑启元。

　　一步一步的从十四楼往下走，对所有人包括岑肃，她都从来没有那么心虚过，只有对他，无论经过多久都无法坦然面对他的友善。

　　推开门，大厅里嘈杂的声音迎面而来，麦婧儿拿出手机给陆嘉恒发了条短信：潘多拉的盒子好像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