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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欺骗 ...

  •   若干个夜晚柳千枝挑灯拨珠,手中奋笔疾书。掉落的宣纸揉成一团,渗出细密的数字仿如眉宇纠结成数“劫”却不得解的烦恼。目光绞在账本上催化着神经进入休眠,他用力抓着头皮,殊不知顶上的发丝越弄越乱,颓然的姿态仍是咬着笔杆不停的算数。
      事实证明柳千枝非商材的料,小谋小利还能应付着。这大笔款项除了一一核对,十根手指头扳不过来,见无人经过,脱袜的冲动昭然于心,总比对着上珠下珠子犯困。
      古有悬梁刺骨,则柳千枝捏着鼻梁强打精神,半个哈气声在他扭动大腿肉的瞬间抵回肚里。痛能集中神智,嘴里叨念着加减乘除的口诀。字字铿锵到了春老爷面前全打了水票,响屁不响——着急。劈头盖脸的享受春老爷的口水滋润,小树苗虽笨,但很勤奋。可惜勤奋建立在多学多用。而他听了一连串的珠算程序傻了眼,孤零零的弃在账房里自生自灭,连个问事的主也无从找起。原先的账房先生发配到店里作帐,埋首于层叠的厚账书里喟叹少年不识愁滋味。
      月明星稀,四处闻静,摇曳树影不敌丛中穿梭点点绿光。女香浮动,入眼账房内的灯光微弱却坚毅。朱唇勾勒一抹笑意。扯了扯肩头的外衣,举步向厨房内院移去,散衣香于夜风,与圃中的芳香融为一体。
      账门大敞,里边的人不曾左顾右盼,全神贯注的盯着案前书本。清脆的敲门声唤起他人的注意,抬头瞥见春月端着一盅青瓷,婉约的浅衣在星夜里蜕变成银白。脸上挂着温雅的笑容:
      “我瞧你这儿还亮着,知晓你没睡,我炖了点参烫趁热喝着吧。”柳千枝受宠若惊,起身迎上去,接过食盘:
      “怎麻烦二姐劳心,千枝过意不去。”春月笑容可掬,直道是:
      “自家人,哪有客气归客气。我春月并非有心,无非食材有余,浪费了可惜。补的太甚,反而伤身,所以顺便送你一盅,莫让妹夫嫌弃。”俩人渡到桌前,柳千枝把食盘搁置在桌上,心口源源不断传来一股温暖:
      “嫌弃说得我们太过生疏,自家人可是你提的,千枝绝对不客气。”作势开盖,捧着瓶身仰头喝上两大口,甘苦的味道残留在舌苔,沁脾润肺。身子也顿时暖和起来,眸中深邃如星空璀璨。
      “姐夫近儿忙帮不上,我常常听见爹呵叱你,是为你好,世人有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春月委婉诉说,希望柳千枝了解爹爹那番恨铁不成钢。更不期望自家人因为不快意而阋墙。柳千枝领会她意,摇摇头:
      “我岂会生爹的气。他对我的严厉是一种鞭策,激发我的斗志要强争胜。哎...我性子软弱并且才疏学浅,就跟开不了窍的榆木疙瘩。他急我也急。你瞧桌上摊着的,我算了半天,一个数我竟能求出不同的答案,今晚又是白搭了.....”泄了气的皮球做啥都没劲儿。柳千枝攒眉苦脸,春月感同身受真想帮他点忙,可是她擅长女红,珠算一概未碰过,说来她还是商人的女儿,望着祖家吃饭的工具迷茫不已,好在心胸开朗,通晓三个臭皮匠敌得过诸葛亮,豁然展颜:
      “别急,我们一起研究下。”青葱的手指摩挲光的发亮的算盘,哒哒的碰撞声好似运筹帷幄。柳千枝信以为找到了的救星,殷切的发现左胸口处面临前所未有的悸动。膨胀中带着喜悦的色彩。
      正当俩人头靠头,认真的拨算于其中,熟悉的女香闯了进来。怔愣的定在门槛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发酵的酸弥漫在空气里。他们的笑,他们亲密的贴在一块儿做事。她理应喝然,却觉得自己理解错了或者是自己尴尬的无理取闹?!
      春晓正视一旁桌上的青色瓷瓶,怀里的东西攒得更紧了。负气眼不见为净,双瞳倏然覆上一层水汽,悄悄的独自离开。

      行径中遇见金梅,春晓未抬眼便与她失之交臂,就连金梅的呼声置若罔闻。她跨进厨房,顷刻间她觉得厨房的锅碗瓢盆甚是碍眼,作势挥下料理台上的器具,脚步蹒跚的来到木桶前洒掉自己亲炖的八宝桂圆汤,咬牙瞪着倾斜的皓腕,只差一点,耳根子软了起来。
      隐约听闻门外的猫叫声,好不可怜。算了某人没福气,她呀用大补汤喂猫——值。春晓略降底气的说服自己。果然一只小花猫徘徊在门处,春晓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蹲下身。猫见有人在,敏感的收住前腿,瞪着春晓的举动。煞是可爱的警戒让春晓报以偷笑,多可爱的小动物啊,毛茸茸的“虎”纹脸上嵌着一对溜圆的珠子,在朦胧的月色中闪着幽光,增添了神秘的气息。粉嫩的三角鼻头一吸一张,几根银须耀武扬威的轻颤。
      春晓招招手,三角猫头紧张的向后缩脑,耳朵直挺挺的竖着,尖利的鸣叫仿佛虚张声势。春晓解颐,挪开瓶盖一歪,数颗红枣和莲心随着粘稠的汤汁滴落在地上,春晓友好的再次挥动她的“爪子”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喵、喵”。花猫闻到香甜,踌躇中它迈着僵硬的四条腿。春晓了然它的警戒心,如有动静,怕是它拔腿就跑,所以未做大幅度的动作刺激它,只管撒食诱惑。果然这只馋嘴小猫轻易上钩,低头舔着地上的汤汁,尾巴嚣张跋扈的伸得笔直,前腿玩弄着浑圆的红枣翻弄囊肉。不清楚是厨房哪个下人养的猫,春晓啧啧嘴有心慰劳守卫厨房的小英雄,老鼠见了猫,夹紧尾巴逃、逃、逃。
      春晓蹲得腿脚发麻方站起身,花猫立马悬心吊胆,一不留神它猛得跃起,亮出锋利的爪子。春晓张惶,瓶子一个没拿稳蓦地从指尖滑出摔个粉碎,花猫惊叫一声,撒丫子窜进花丛中。呆滞的瞅着碎片,又想起刚才暧昧不明的俩人。春晓沉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蹲身拾取,脑中回溯千万个不愿,她绝不容许其他女人的靠近,犹似妒火中烧的嫉女不经握紧碎片边缘的残痕,假装坚强的任由指尖浸满血色。
      角落中金梅自树影里冲了出来,她一直默默的凝视着小姐逗猫,那份强颜欢笑的外表下掩藏不住的落寞使她伤心和愤怒。手帕缠绕在伤处做简单的包扎,春晓略感疼痛的暗吁。
      “今晚的事谁都不许说!”春晓严肃的给她打个醒,金梅忿恨:
      “八宝桂圆,小姐不是亲自炖煮送给姑爷尝尝的嘛,怎么在这喂猫?”
      “我突然觉得食材不新鲜,不想让我家相公品尝了,算不算理由呢?”春晓放下手,多言无益,准备提脚走人。背后传来金梅颤栗:
      “撒谎!你撒谎!”春晓未有回头,睨向斜长的影子:
      “我毋须向你交代一切,金梅,你何必耿耿于怀呢。”语罢,金梅看着春晓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她望着满月,心中徒然空虚,因为她忘了自己只是一名丫鬟,规矩是做下人的本分。

      “猜猜我是谁?”冰冷的指节遮住了柳千枝的眼睛,他没有急着拨下恶作剧的手,笑着挺起腰板子:
      “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眼骤然恢复光明,伴随着猛烈的推动:
      “呐,我哪点长的像大灰狼!”春晓不甘的推搡。柳千枝无辜耸肩:
      “笑起来很像!”春晓噼里啪啦的捶捣,顺利的扯下柳千枝的头带,笑的奸诈。
      “对、对、就是这个笑!”柳千枝也不恼,披头散发的举起两根的食指在嘴前比划。春晓咯咯笑地掏出一把木梳,显然曾回过内院:
      “坐好咯,我的相公是人中龙凤,丰神如玉。”春晓撩起黑亮的青丝,木梳扎进发根一梳到底,活像个兢兢业业的媒婆,差点附和着喊:一梳白头到老,二梳早生贵子......。其实心里暗暗念着,因为渴望所以渴求。
      “这话听来像在说别人!”柳千枝好不习惯他人的赞美。
      “账本的活儿做得还习惯吧。”随口询问柳千枝倒是言不由衷,吱唔着说道:
      “还行!”
      “真的吗?”柳千枝颔首。
      “痛.....。”突然间,柳千枝捂住自己的发根,攒眉蹙额。春晓半饷回神,放开绷直的发根:
      “对不起...手拙,弄痛你了吗?!”抚摸柳千枝的头发,温顺柔滑。春晓爱不释手,哪知柳千枝一把握住她方才受伤的手,春晓呜的咧嘴吐出声音,柳千枝惶恐的放开她,心急如焚的扳过她的身子:
      “哪被我抓疼了,给我看看。”春晓把受伤的左手缩进袖口,不自在的神色未能使忧形于色的柳千枝放下心。
      “不碍事,来,转过身,我继续给你梳头。”半迁半就的扭回原处,柳千枝心神不宁,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俩人皆再无对话。
      直到头绳绑定墨发,春晓右手指向春月遗留下一盅参汤:
      “这是哪来的?”
      “喔...噢,这个啊,我一时肚子饿去了趟厨房。”蹩脚回答换来春晓翻翻眼皮,点点头的应对。调开视线,春晓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柳千枝的背上:
      “早点回来睡,今晚起风。”柳千枝惊愕,她的态度虽表明了对他的信任,为什么她的目光掺杂着一丝哀戚,模糊中好似等待。
      “呃,知、知道了,你先睡。”同样的话语反复上演,听者何时才会腻味?
      柳千枝不敢多想,他的欺骗纯属是自尊心的做崇,他不想让春晓失望,可现实阶段,他处于低人一等,会犯错,会消极。指望着他人能拉他一把,而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又想塑造一个完美或者高大的形象。尽管是自欺欺人,何尝不是忘了人无完人的说法?
      春晓失措的退出账房,心疼得犹如刀割。
      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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