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主義「集子Ⅰ」》果子寶寶

2、人魚外傳

　　(一)
　　夜深了，我悄悄浮出海面，默默的注视着海上被暴风雨吹打的航船，我知道，在船上的，是我们水族的敌人，土族人，虽然我从不情愿与他们为敌，但千年前那个可怕的诅咒却不可能凭空消失，而天亮之后,我就18岁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是水族的公主，又为什么要在18年前诞生，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只是水族的一位普普通通的女孩，也不愿拥有水族王室的高贵血统，不愿住在豪华的宫殿里享受荣华富贵，却从来没有真正轻松过。因为从我懂事开始，身边的人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那个一千年前发生的故事：
　　在一千年前，世界上的人分为土族和水族，两族人彼此友好地相处，直到有一天，一位土族的巫师和一位水族公主相恋并结合，生下了一个水土两族的混血儿，奥唛。两族人交往本没有错，但结合并生子，却是不允许的，况且，他的母亲是水族的公主，这更是错上加错。
　　为了不违背祖上遗留下来的传统，水族族长狠心地下令，处死奥唛和他的父母，聪明的奥唛在父母的帮助下幸运地逃脱了。而他的父母却被残忍地处死了。年幼的奥唛亲眼目睹了父母被烈火燃为灰烬，他流着泪发誓，有一天一定会回来。为父母报仇。
　　为了这个誓言，奥唛在两族人的追杀下，熬过了痛苦的二十年，人们终于渐渐淡忘了这件事，而奥唛却一直活在仇恨中，他学会了巫术，准备回来报复无知而残忍的人们。
　　奥唛25岁那年，他回到了20年前他父母被处死的地方，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一千年后，水族将毁灭。要破解这个诅咒，除非一千年内，有一位18岁的水族公主，寻找到一位真心喜欢她的土族男孩，并让这份爱，持续到她们19岁那年，但土族，也将因水族的存在而消失。
　　这诅咒把世间的一切都打乱了，土族人和水族人都因为害怕灭亡而疏远了异族的朋友，两族人们的关系不断地恶化着，不久以后，就再没有交往了。每一个土族人，都会告诉自己的亲人，朋友们，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要爱上水族的公主，否则，将成为土族的罪人……
　　999年过去了，这已是最后的期限，几百年之内，竟没有一位水族公主能够破解巫师的魔法，她们也都因此而变成了泡沫，永远地消失了，她们之间，当然包括大我两岁的姐姐。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年前的今天，在我知道就要过18岁生日的姐姐要到岸上时，我哭着拖住她，就是不让她走，姐姐拥抱着我，对我发誓一年之后她一定会回来，可是，一年之后，我等来的却是姐姐已经永远离开我们的事实。
　　我知道，明天，我也将到岸上去，如果我失败，整个水族就将因我而消失。我不害怕，我只是恨，却不知道该恨谁，我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并不公平的任务……
　　“佳儿，”我听到父王的声音。
　　父王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人，如果父王是一千年前的水族族长，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父王。”我故作轻松的微笑，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悲哀。
　　“唉，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我也知道，这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你失败了，我也不会怪你，也许这就是水族的命运。”父王爱抚地摸着我的头，眼神变的复杂。我当然了解，父王对水族的命运，有着万般担心，他只是想让我轻松点罢了。
　　“放心吧，我有种预感，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虽然我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但为了让父王放心，我还是说了谎。
　　父王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我知道他在鼓励我，我也知道，他舍不得我。
　　我不能让父王失望，不能让族人们失望，我不能让水族因为我的失败而毁灭，不能！
　　(二)
　　天还没亮，我悄悄地带着我的宝贝——圣水剑，离开了我的家，大海，第一次踏上了陆地，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我不希望看到父王不舍的泪水。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最坚强的。
　　我独自坐在沙滩上，硬硬的沙子刺痛了我的皮肤，疼，但比疼更重要的，是天一亮，我不同与土族人的银色头发，蓝色眼睛和白色的皮肤就会出卖我，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很快就会被他们处死。我不能这么快就死了，如果我死了，就再没有人能拯救水族了。
　　“怎么办？！”我敲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我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谁？”我握紧手中的圣水剑，跳起来。
　　“怎么那么紧张？是不是怕我因为你是水族人而杀了你？”
　　倒霉！怎么我18岁生日还不到就遇到土族人了！这该死的土族人，天还没亮到海边来干嘛？
　　“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动手了！”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离我越来越近的人影，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你怕我？”
　　“哼！”
　　“如果你不是怕我，为什么要后退？”好可恶！
　　我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后退，突然一脚踩到水中，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那该死的土族人指着我狂笑。
　　讨厌！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我竟不顾他是土族人，委屈地哭起来。
　　“呃？”笑声止住了。
　　“别，别哭，对不起。”有没有搞错啊？我是水族人，你是土族人耶！跟我说对不起？我有没有听错啊？
　　“好了，别生气了，你这样很快会被人发现的，跟我走，我有办法让别人看不出你是水族人。”他见我楞楞地看他，跑过来拉起我就走。
　　反正天快亮了，如果他真能帮我当然好，如果他是骗我的也和天亮被人发现差不多啊，他看起来没恶意，我还是跟他走好了。
　　他见我没有反抗，就拉着我飞奔起来。
　　“喂！去哪？慢点啊！”地上沙刺得我好疼。
　　“咚！”我听到一声响，头好晕，倒……
　　“咳咳”我被一股浓浓的药味弄醒了。
　　“臭~”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晃来晃去。
　　“喂，你是谁啊？”
　　“我有名字，莫希卡恩。”
　　“不顺口，莫希……叫莫好了。”我自言自语。“那，MR莫，请问你是谁啊？”
　　“不是吧？刚才在海边……”莫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继续背对着我忙来忙去。
　　“哦！就是你把我打昏的！”我跳起来。
　　“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
　　“唔……”虽然我还想不通为什么，但是至少已经天亮了，我还好好地活着，说救了我，应该不过分。
　　“那，那你在干嘛啊？”我小声地问。
　　“你没看见吗？我在煮药啊。”那家伙依然头也不回。“嗯，皮肤和头发都搞定了，现在就剩眼睛了。”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我说话。
　　我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皮肤变成了黄色，头发也变成金黄色了，和土族人一样耶！可是，他还说什么眼睛，难道眼睛也可以变色吗？
　　“MR莫，你是怎么把我变成这样的啊？你煮那些药……干嘛啊？”
　　“我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至于这药嘛。当然跟你的眼睛有关系了,，它会让你的眼睛变成和我们一样的黑色，不过……”他嘿嘿地笑着。
　　“不过什么啊？不要告诉我我的眼睛会看不见！”
　　“就是会看不见！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你就准备等死吧。”莫转过头来，对我双手一摊，孩子气的脸上满是无奈。
　　“呜……”如果我看不见了，怎么还有人会喜欢我，可是如果我死了……怎么办嘛……
　　“别，别哭啊。”他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怎么男人都这么笨！“我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瞎的，不过，药力是有限的，要定期喝才行啊。”
　　我有没有听错？臭男人！敢骗我！我气愤的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不过，呵呵，我有救了！
　　“呵呵”我听到莫的笑声。
　　“笨蛋，被打了还那么高兴，你有病啊？”我白了他一眼。
　　“看到你笑了我高兴啊。”
　　“……”啊哦，我好象有一点点感动。
　　难得有土族人对我这么好，反正我也要找个爱我的人，不如就找他吧，看他傻傻的样子，大概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吧，虽然他配不上我，但也勉强看得过去，况且没有他我找谁拿药去？我就委屈一下……我开始打他的主意。
　　“你干嘛盯着我偷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莫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切！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爱上你？哼！我刚想把他臭骂一顿，却又想起自己的任务。
　　“是啊，我……我……喜欢上你了，你喜欢……我……吗？”真是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脸好烫。
　　“不是真的吧？”莫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确定？”
　　“嗯。”我点头。
　　“不后悔？”
　　“嗯。”我再点头。
　　他还是不敢相信地看了我半天，然后突然抱住我。
　　“哇，你干什么。”我被吓了一跳，使劲挣扎起来。
　　他立刻放开我，“你是骗我的，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抱。”他看起来很失望。糟了！
　　“不，不是啊，我……我没准备好嘛，被你吓到了啊。我……”真麻烦，看他的表情，还是没有相信。
　　为了水族，我豁出去了！我默念着，咬咬牙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我真的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莫愣了一下，搂住我的腰。可恶，竟然让我那么主动！糗死了！以后一定双倍还你！
　　(三)
　　“莫！我们出去玩吧！”该死的莫又在煮那臭臭的药了，真烦人。
　　“不行，药还没煮好，万一出去了，你的眼睛变成蓝色怎么办？”莫担心地说。
　　“去嘛去嘛，没关系的……拜托……我好闷……”这是我第N次想莫撒娇了。“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出去都没事啊。”
　　“小心一点没什么不好啊，算了，你想出去那就出去吧。”莫第N次屈服了。
　　“好耶！”我对着莫喊，“我们今天去哪里啊？”
　　“去海边吧。”
　　“海边……”对了！我的圣水剑还丢在那里呢！“好啊，快走吧！”希望它还在那里，不过好象不大可能。
　　我拉着莫奔到海边，竟看见我的圣水剑静静地躺在原处，好象没有被动过.。大概是因为它水气太重，没有人敢冒险去碰它。
　　“太好了！”我不顾莫的阻止，在许多土族人疑惑的目光下拾起圣水剑。
　　“快看，她竟然没有被水气伤到！”
　　“看她的眼睛！”
　　“糟了，这剑水气太重，提前把你的眼睛变回蓝色！”莫焦急地说。
　　“抓住她！”一大群土族人围过来。
　　“怎么办？！”我的死期到了吗？
　　“你先跑，快点！我在后面保护你！”
　　“嗯。”我感激的看了莫一眼，带着圣水剑转身拼命地跑。
　　我听到身后一阵嘈杂，好象是那些土族人在责备莫。还有打斗的声音。我这样跑了，是不是对不起莫呢？他会不会有危险呢？该死！他只是被我利用的傻瓜而已，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紧张，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转身，就看见莫远远地跑来。
　　“莫！”
　　“佳儿！”莫的声音很小。“没事了，没事了，没……”
　　莫终于跑到我面前，却浑身发抖地倒了下去。
　　“莫，莫！”我使劲地摇着浑身是血的莫，泪水滴落在他脸上，“醒醒，醒醒啊，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
　　“我……我没事，不……不要哭。”莫忽然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
　　“对不起，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别……别……别哭……我……心疼……”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又晕了过去。
　　看着莫因流血过多而变的毫无血色的脸，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不行，我要救他，我不能看着他死！
　　我撕开自己的外衣，替他包扎好伤口，然后举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暗红的血缓缓的流出来，我掰开莫紧闭的嘴，把血滴进去。
　　“希望这样能救他。”我默默的祈祷……
　　“佳儿，佳儿，醒醒！”
　　嗯？是莫的声音啊，他醒了？我又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呢？我睁开眼睛，发现莫正看着我。
　　“你醒了啊？”
　　“嗯，谢谢你。”什么？对我说谢谢？
　　“我谢你才对啊，是你救了我。”
　　莫不再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深情的望着我。
　　“佳儿，我爱你。”
　　“我……我也是。”我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不要骗我。”莫用手梳理着我乱乱的头发，然后把嘴印在我的额上。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他吻我的感觉了。
　　爱上他了吗？无所谓。只要他爱我……
　　(四)
　　“佳儿，明天就是你的19岁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呢？”莫傻傻的问我。
　　“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敢再抬头看他，心里酸酸的，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吗？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他了啊。“莫……你听过那个一千年前的故事吗？”我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对他坦白。
　　“是那个土族男孩和水族公主的故事吗？”莫平静的问。
　　“你听过？”
　　“嗯，土族的每一个人都听过。”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知道我会伤害你，会伤害你们土族的啊！”我激动地喊。
　　“因为我爱你。”
　　“……”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莫把手放在我肩上。“其实你遇见我，并不是巧合，那是我早就预谋好的。”
　　“什么？”我站起来。
　　“你别着急。”莫把我按回椅子上.“我是土族族长派来的杀手，族长要我装□□你，和你在一起，因为你太美了，他怕别的土族人会抵不住你的诱惑。”
　　“那直接杀了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我冷冷地说。
　　“他想看你变成泡沫。”莫有些气愤地说。
　　“原来是这样，你是骗我的，你不爱我，明天，我就要变成泡沫了对不对？”我一急，眼泪又落下来。
　　“不，本来是这样的，但是，在你用自己的血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爱上了你。”
　　“我不相信！你打算骗我到我死的那一刻吗！”我气愤地举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我没骗你，不信你摸摸这里，”莫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我使劲地挣扎，却挣不开他有力的手，他的胸口好热，我好象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要我把它掏出来给你吗？”莫看着我问。
　　“不要，我舍不得。”我轻轻把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他一直对我那么好，从来都是顺着我，即使是假的，我也该满足了，况且，我接近他，不也是为了完成任务吗？我在最危险的时候丢下他独自逃跑，我还有什么资格生气。
　　“可是，明天天亮的时候……”
　　“不要说。”莫阻止我。
　　“佳儿，在你得到他的爱以后，就尽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因为如果你在19岁前死去，那么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我想起父王临走时对我说的话。
　　“后悔吗？”我问。
　　“不。”
　　我满足的闭上眼睛。
　　莫，我不会让你死的，父王，还有所有的水族人，对不起，我想我完不成任务了，不，是我放弃了。 “莫，闭上眼睛。”莫听话地闭上眼睛。
　　永别。我默念着，举起圣水剑刺向自己的心脏。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也溅到莫身上。
　　“莫，对不起。”我无力地倒在莫身上。
　　“佳儿！”莫睁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傻瓜！”
　　“因为我不忍心伤害你。别难过，这样至少我不会变成泡沫，也许我还有机会上天堂呢。”我努力地微笑，嘴角却流下一丝鲜血，心好疼，但我觉得好轻松。
　　“佳儿……”我觉得莫的声音越来越远，好累，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