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知南

91、番外二 第三种绝色

　　番外二
　　1
　　初见阿青时，我还是朵将要消散的云。
　　2
　　彼时我大概是凡人四五岁的神智，却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最终撞到阿青身上，还差点把他从山间石阶上绊一跤滚下去，实属意外。
　　因为我是想求他救救我的，我那么年轻——那么小，我还不想死。
　　我在石阶上趴着，看到有两个仙人从天边落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阿青。
　　倒不是因为两人中只有他穿的青衣十分显眼的关系，只是因为他的美色。
　　3
　　是的。
　　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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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前还挂在天上时，整日无聊，便只能看看地上的人。
　　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
　　可这时，看着阿青天神般降临人间，绝顶的容貌下整个人都像被光环笼罩，格外的美。
　　比我见过的人都美上许多。
　　不，他的美独具特色，无人可比。
　　只是我那时还不知美是不能用来形容男子的。
　　我的阿青应当是清隽、优雅不惹尘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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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便是他的机遇。”
　　彼时我浑浑噩噩，他与景佑的对话我听得不清楚，却独独记住了这一句。
　　以至于后来我每每摸着阿青心头血化成的额间印记时，心里都是顶顶欢喜的。
　　“你叫什么？可有名字？”
　　“机机、机...”
　　......
　　睡觉时候要摸一摸，练剑时候也要摸一摸，每当想起阿青时，更要摸一摸。
　　感觉阿青时时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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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喜欢云昇这个名字。
　　我喜欢听阿青唤我“昇儿”或是“我的昇儿”。
　　可我不敢央求他总这么唤我。
　　因为我心底有个秘密，伴随了百年，我一直不敢告诉我的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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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本是要告诉他的。
　　在这漫长的我与他相伴的日日夜夜里，在只属于我与他的小院里。
　　在一方池塘，在一泉热水。
　　在夜夜难眠的辗转反侧里，在光怪陆离的旖梦中。
　　我开始不由己地爱慕上阿青，渴望他成为独属于我自己的宝物。
　　从不知何时开始，他在我心中就如额上殷红清透的印记一样，成为了朱砂痣。
　　心里关着猛兽，每每在我与阿青面对面时，都在叫嚣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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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不能说。
　　不只是我逐渐发现结成夫妻的只能是男子与女子，还有另外一层。
　　是阿青与我的关系。
　　他救了我，他把我养大，他教我成人。
　　不仅是他，连我都对自己的龌龊心思羞赧不已。
　　我不敢把这么厚重的情谊告知他，不敢让他不快，不舍让他神伤。
　　于是我便死死守住这个秘密，咬紧牙关，不让爱意脱口而出。
　　我“阿青”、“阿青”地叫他，这两个字最终成为了我的爱意。
　　“阿青”、“阿青”。
　　“我爱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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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青”这两个字真甜蜜。
　　10
　　阿青送我的最贵重的礼物，是擎天锏。
　　为了这把锏，他离开我近一月。
　　杳无音讯。
　　我急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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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了哪儿？可还顺利？可有受伤？何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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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锏递给我时，我便在心里立誓。
　　再不会离开他。
　　我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他，为他拿到。
　　只求他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只要我回头看到他，就有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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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都难以预料——甚至想都没想过。
　　他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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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气得不肯理他，与他冷脸许久。
　　可若我知道我们相处的日子会越来越少，我肯定不会与他疏离。
　　事实是我十分气愤，拿着他赠我的锏，头也不回地离开，遂了他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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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吧。
　　即使我气得发疯，我也不会忤逆他。
　　他让我做的事，我再不愿、再抗拒，最终都会妥协。
　　因为我没办法。
　　因为我爱慕他。
　　我想让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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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着不去想他不去找他。
　　可他来找我了！
　　他放不下我！
　　他来天界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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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不下脸来，僵硬着身体不肯与他说话。
　　甚至还犯浑地用锏指他。
　　看到他落寞地转身离开时，我整个人都慌了。
　　“阿青！”
　　冲过去，抱住他，狠狠吸着他的味道。
　　像个瘾君子，终于得到了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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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紧紧抱着他时，我才觉出这个人是属于我的。
　　我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刻在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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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阿青的爱意，就是这样不断加深的。
　　我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进名为“阿青”的陷阱，无法回头。
　　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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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无数个事端凝成一团乱麻，我也在这之中，同阿青一起被卷了进去。
　　我要护着阿青。
　　我必须变强。
　　而我也确实变强了。
　　天界的战神，战无不胜的战神，德高望重的战神。
　　宣俞都不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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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鸾族的存在，就是对天君宝座的最大隐患。
　　同鲛人叛乱是一样的。
　　鸾族受魔气侵染不得不屈居魔界。
　　鸾族在魔界入侵时功高盖主，受人敬仰。
　　鸾族渐渐与魔族挂上等号。
　　天君性情多疑，又对自己的宝座视如生命，望一统六界。
　　鸾族的劫，到底是应验了。
　　22
　　我身为战神，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想在众目睽睽下保下青渠，谈何容易。
　　我眼睁睁看着鸾族覆灭，看着阿青钟爱的二哥和葭凝在他面前死去。
　　我甚至开始不愿信他是无辜的。
　　甚至从一开始，我还听信宣俞与天君的话，去追查鸾族与魔族旧部联系的证据。
　　尽管心底还有个隐隐的念头，反复提醒我阿青绝对与此事无关。
　　可我看到那个能引得大火将关押过仙人的牢狱烧个干净的红木盒子时，我整个人都是蒙的。
　　我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做...我怎么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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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阿青，就不是我记忆中的阿青了。
　　他变得沉默、抑郁，眉间总有化不去的哀愁。
　　甚至有时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是带着恨的。
　　我只能苦笑。
　　他确实该恨我。
　　24
　　从天君、宣俞以及我昔日好友瑛霖一同为我设下的圈套里，我无法挽回。
　　我确实伤害了阿青。
　　无法偿还。
　　25
　　可我还是不愿他就这么离开我。
　　于是我用手握的兵权威胁天君，将阿青还给我。
　　我......我来囚他。
　　......永生永世。
　　26
　　阿青被我带回来了。
　　瘦得形削骨立。
　　镣铐碰撞时清脆。
　　囚禁了他，也囚住了我。
　　我心忧他，却不敢对他说一句话。
　　因为我怕他不肯理我。
　　甚至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能将我判成死刑。
　　所以我只好日日过来看他，吩咐底下的人做些好的吃食。
　　若不是怕他烦我，心绪不稳，我甚至想住在他边上，时时盯着他看，再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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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日都来，或是一整天，或是半日。
　　阿青每每看见我，都只轻飘飘一瞥，便低头继续做着手上的事了。
　　我很欢喜这样的感觉。
　　即使无话可说，可他在我身边，是实实在在的。
　　我能碰到，能摸到。
　　若这一世都如此，那该有多好。
　　28
　　我又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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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阿青如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在地上时，心跳都要停住了。
　　随后是目眦尽裂，是撕心裂肺。
　　毫无理智地冲过去，看到个浑身是血的人。
　　白衣渐渐被血红染透。
　　而我心心念念的阿青，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如水的目光涣散，不知何时便要成死寂。
　　30
　　我茫然无措，只呆呆地望着他。
　　像是忽然被打醒，我不顾一切地将浑身的灵力尽数送到他身上。
　　石沉大海。
　　我绝望了。
　　31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阿青要走了？！
　　他要走了么？！
　　32
　　不行！
　　我不许！
　　阿青是这世间最绝美的存在，是救赎我的良药。
　　他答应我会一直伴我。
　　天老地荒。
　　他给过我的温暖和情谊，怎么可以变成一场空？
　　我求了那么久，才被眷顾着得到了来之不易的人，他肯对我笑，肯仰头噙着我的唇了。
　　怎么可以就此消逝？！
　　33
　　我悟了。
　　或是是非非与恩恩怨怨，早就说不清了。
　　没意义了。
　　我爱阿青。
　　想必他也爱着我。
　　便——永远地相伴吧。
　　34
　　我嘱咐亲兵将重伤的杏留带走医治，再不要回来。
　　然后。
　　步了阿青的路。
　　沉往无间。
　　35
　　催动逐渐稀薄的灵力，拼命地下潜，直至看到阿青，拉住他的手，最后将他抱紧在怀中。
　　“你怎的这般绝情，都不等我。”
　　36
　　额间隐去的红痕不知何时显现，一时光芒大盛，将黑沉沉的海底照得亮如白日。
　　那是阿青的心头血。
　　是不知何时变成上神的阿青的心头血。
　　37
　　温热的红光将我们包裹起来，慢慢地将冰凉的海水隔绝。
　　红光中，我的阿青看着我，眉眼间都舒展开来。
　　笑了。
　　38
　　我说过，阿青是最美的。
　　世上无人能及。
　　39
　　不知这红光要带着我们去往何处。
　　可无论去往何处，我与阿青，都没精力去管了。
　　我灵力枯竭，阿青神志不清。
　　40
　　但无论去往何处。
　　或是就此死去。
　　但。
　　黄泉路冷，我来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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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到这里就没有啦，谢谢大家的观看收藏以及对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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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再见哟₍ᐢ •⌄• 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