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知南

81、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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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云昇又做了什么，我无从知晓。
　　我依旧待在这充满了无边寂静的黑暗中，继续反过来倒过去地数手指。
　　从一到十，再将第十根手指数成一。
　　一直数一直数。
　　渐渐地整个人都有些放空，身下的椅子、挨着桌面的手、脚踩的地...都没了实感。
　　就像漂浮在虚无的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中，没有依仗和依靠，只要我稍微动作，便会猛地坠落下去。
　　嘭地一声，整个人摔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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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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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心底，对于死亡，对于就此从世间消失，我是有些怵的。
　　即使我表面上看起来再无所畏惧、再云淡风轻，所面对的不是有关生死的大事，更像是诸如“吃些什么”、“天气如何”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在心中，抛开了外物困扰、俗世的纷乱，我心底还是有源自本能的恐惧和忧心的。
　　没人能对自己的毁灭毫不在乎。
　　眼见着一把磨得锋利闪烁着银光的刀架在脖子上，不知哪一瞬便要拒无可拒地砍下来。
　　是个还尚存心智的人都会惊心，都会动容。
　　更有甚者还会将原本波澜不惊高高在上的面具扯下来，屁滚尿流地爬到拿着刀的刽子手面前求他饶一命。
　　这就是人的本质。
　　贪生怕死，触犯众怒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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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赴死时是什么心情呢。
　　是终于不用再担负偌大的鸾族的释然，还是要与亲人好友分别的痛苦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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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哪一个，二哥这次确实是不负众望地“聪明”了一回。
　　率先离开了一团乱麻的世界，摒弃了恩恩怨怨，独自一人...不，与葭凝姐姐，永远地逃开了。
　　我坚信，他们在尘世间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永远地悠闲自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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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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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有了响动。
　　我便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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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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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我怎么能再次看到云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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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与我长久的分别中，并不听我的劝诫，也从未信过我说的每一句话。
　　自他那天匆忙离去，一路踉踉跄跄，撞翻路上仙子的托盘，打碎路边的琉璃灯，慌乱下还将水军的小儿子撞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而他本人并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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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忘了施展法术，两条腿打着晃，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云深殿。
　　进了书房，六七日都未曾出来过。
　　倒是每日叫人送酒来、送酒来。
　　门关着，侍从未经允许不敢入内，只将一个个酒坛放在书房门口，便哆嗦着离开了。
　　送酒来、送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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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康的醇厚香气不多时便飘满了整个云深殿，酒香中似乎夹杂着独特的味道——像是主人心中所想，带着无数思绪与哀愁，复杂多情的香韵从回廊与八角亭中穿梭，让路过的人不经意间嗅到都要叹一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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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等原住在人间不知哪个地方的酒仙听闻自己的小童传音说诸如“酒没了”、“云深殿又来搬酒啦”、“仙君再不回来名号前头的‘酒’字便要抹去啦”时，终于再过不下悠哉的清闲日子，拍拍屁股找上了门。
　　未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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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第二次。
　　仍旧未果。
　　门口的侍从一早就恭候在那里，恭敬地对着他作了个揖，面不改色道：“酒仙来了，这几日多谢府上的杜康，将军喝了很是开怀，还望仙君将府上的腰牌借我一用，晚间还需......”
　　后面的的话酒仙没听，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哼一声就甩袖离去。
　　——天君莫不是老糊涂了，选这样的人战神，竟是这般醉生梦死、不问世事的么？！只怕他过往那些辉煌功绩都是底下的小仙杜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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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次来。
　　酒仙原本没报什么希望。
　　但被底下没大没小的小童催了又催——比他本人还心疼那些珍贵的美酒，就黑着脸又敲响了云深殿的红漆木门。
　　可没想到却见着不问世事、功绩都是杜撰的战神身着刺目的甲胄，手持神兵擎天，双脚开立着直直站在正厅。
　　身形挺拔如松，眉目凌厉如刃。
　　面上并不见酒意，反而精神抖擞。
　　正目若寒星地望着某一处......思考？
　　——那百年的杜康到底是做什么了？泡澡么？
　　......但是......看来底下的小仙说的也不都是唬人的。
　　最起码长得还算俊俏。
　　在天界起码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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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仙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甩了出去。
　　嬉笑着上前一步，鹤发童颜，十分谄媚。
　　“战神，今日怎的没派人来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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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厅中的人忽然被打断，先是一愣，随后面色怪异。
　　却一言不发，颇为高傲地瞥了酒仙一眼，不见犹豫，直接绕过他走了出去。
　　“将银子如数送到酒仙府上，往后不必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