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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大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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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诗淮回到慕王府后心里仍不踏实,放弃了他心心念念的下厨事业,转而在院落里踱步。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松了一口气,今天的东厨保住了!
裴诗淮心事重重的踱着步,抬头忽然看见一颗明亮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此时日薄西山,霞光万道,炸开的信号弹像一朵明艳的花,开在青灰色的上空。
裴诗淮心里咯噔一声,朱城果然有变。
他迅速去找徐轶,徐轶去长公主府里看了看小徐皓,刚从外面回来,正欲解下身上的披风,裴诗淮火急火燎地说:“王爷且慢,我们需要去一趟朱城。”
朱城两个字宛若敏感的炸弹,徐轶一听这俩字便猜到西北军出了问题,他即刻变了脸色,转身道:“路上说。”
裴诗淮在路上和徐轶说了大致情况,徐轶一听便知大事不妙,他即刻给周建飞鸽传书,信送出去之后亲自赶往朱城。
夜色苍茫,晚上寒气森重,他和裴诗淮马不停蹄的赶往朱城,裴诗淮深知大事不妙,只能寄希望于谢源多拖一会儿。
此时的谢源,召集了前朝在朱城以及朱城附近的城镇零散分布的打手和武装,交待他们冒充山贼在桐山伏击周建率领的大军。
桐山在朱城城外不远的地方,林深草密,地形崎岖,适合机动隐匿,且是从朱城到林城的必经之路。
周建到林城一定要途径此地,谢源把叫来的杂牌军分散在桐山里,周建每往前走几步便会遇到一群毛贼骚扰阻挠,毛贼们不下狠手,打完就跑,却让他们半天困在此地,极大的拖缓了他们的步速。
周建朝副将吐槽:“这他妈哪儿冒出来的一群毛贼?总是出其不意搞袭击,偷偷摸摸,拖拖拉拉,惹毛了老子大开杀戒!”
军中尽是性情中人,副将附和,比周建还激进,“大帅,既然他们都是一群山贼,杀光了算了,不然要在桐山拖到猴年马月。”
周建蹙起浓眉,他方脸,大眼,除了在军中常年经受风吹日晒,晒的黑了点,人长得还是挺标致。
“这些狗崽子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身上只有几个子儿,穷得叮当响,他们捞不到油水,何况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咱是正规军,这不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他们是有预谋的,不陪他们玩了,杀出去。”
有了主帅一道口令,军中士气高涨,在西北磨练过的正规军一路将这些杂牌小贼打得屁滚尿流,眼看突出了重围,走出了桐山。
谢源心急如焚,此时日头高升,阳光正烈,所幸徐轶终于赶来了。
军中忽然引发了小规模的骚动,战士们脸上眉开眼笑,徐轶的人气可见一般。
周建见了徐轶,忙下马上前认罪:“王爷,卑职不力,刚走出桐山,离林城还差好远。”
徐轶眉心一跳:“谁让你去林城了?”
周建一脸疑惑:“不是王爷让我去林城的吗?”说完后他脸上的肉都绷了起来,“坏了,难道有人假冒王爷的笔迹?”
周建心里一凉,全身的血也都凉了,为自己的愚蠢和轻信而感到后怕,他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没出什么事吧,是不是有人害你想让我去林城?等查出来是哪个混账干的我一定宰了他!”
徐轶看着周建傻乎乎的样子无力吐槽:“快回朱城好好待着,连虎符都没有,你哪里来的胆子调动?”
提到虎符,周建的眼睛亮了一下,说:“虎符倒是有,只不过皇上让我去辛城。”
徐轶:“……”
徐轶一口血闷在了心里。
“周建。”
“到!”
周建连忙应声跪地。
徐轶眼疾手快的从腰间掏出一把剑,将剑锋抵在了周建前胸。
“你知不知道,只有持有虎符才能调军。”
周建:“知道。”
“你知不知道,违抗圣令该当如何?”
周建不说话了。
“你嫌自己命长是不是?”徐轶声线平静,但他抵在周建前胸的剑锋颤抖的厉害。
“末将知罪,求王爷恕罪!”周建砰的一声将头磕到地上,连连求饶,“王爷,我错了,求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周建身后的士兵也纷纷请命为周建求情,山林里回声阵阵,响彻云霄。
徐轶闭眼收回了剑,“大徐的军队只能听朝廷的话,只能成为皇上手里的剑。周建,从今天起你卸去主帅的职务,冯枫顶上。”
周建抬眼看向徐轶,堂堂七尺男儿忽然眼里泛了泪光。
徐轶无视他的视线,转头朝向所有战士,“军令如山,如有再犯错者,斩立决。”
战士们诚惶诚恐,个个低头不语。
徐轶脸上的阴云不消,又喊了一声。
“冯枫。”
“到!”
“还不带着你的兵去辛城!”
冯枫领命,即刻整肃队伍,带着一众人马朝辛城的方向出发,谢源原本以为桐山守不住,焦头烂额忙着又去搬救兵,谁知等来了徐轶。
他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同时半颗心又提了起来。
徐轶和谢源打了个照面,远望着大军往辛城方向出发后,身上披星戴月的疲惫感像潮水般涌了过来,幸亏半路拦住了他们,还没酿成大祸。
徐轶环视四周,他记得桐山离朱城很近,周建带人走了半天,竟然只走出桐山。
他问谢源:“他们为什么只走到了这里?”
谢源一下子哑口无言,徐轶果然聪慧多疑,他看了裴诗淮一眼,说:“他们路上遭遇了山贼,耽搁了一段时间。”
徐轶应了一声,他拍了拍谢源的肩膀道:“辛苦了。”
裴诗淮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看着徐轶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招呼他往回走,裴诗淮悬着的心随着事情的尘埃落定也落了下来,但他看徐轶最后对谢源的反应,知道徐轶心里早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太了解徐轶。
谢源临走前他吩咐谢源,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徐轶,他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徐轶只要严查,便会发现这些小毛贼不会凭空产生,若细查揪着不放,说不准会查出什么来。
裴诗淮面不改色地响应徐轶,回到慕王府后一切如常。西北军按指定的时间到了辛城,安孝帝在安阳宫里转着手里的佛珠听睿王汇报,看似神情悠闲,实则耳目敏锐。
睿王:“他们先往林城的方向走了一段,不知为何忽然掉头,加速去了辛城,儿臣以为甚是可疑。”
安孝帝听了半天没接话,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问:“工部负责的古寺修缮的怎么样了?”
睿王愣了一下,安孝帝转场转的如此刻意,连他都为自己刚刚浪费的那几口唾沫星子感到不值。
睿王深知安孝帝无意再聊此事,便也圆滑的将此事揭了过去,转而去聊别的事。
等睿王走后,安孝帝问福山:“你查的怎么样?”
福山遣散众人,答:“周建带着大军起初的确是朝着林城的方向前进的,半途中慕王赶了过去,大骂了一顿,把周建的职撤了,换了一个副将顶上去。”
安孝帝竖起耳朵:“他骂什么了?”
福山为难道:“这奴才就不好传达了。”
安孝帝倒也没恼没追问,他让福山过来给他捶腿捏肩,手里的佛珠依然一下一下转着。
寒冬漫长而煎熬,屋里的炭火换了一炉又一炉,裴诗淮坐在火炉旁烤手。
他已经接连几天失眠睡不好觉了。
他魂不附体的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茶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了,裴诗淮毫无察觉的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股寒意自口腔入肺,他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心口。
从桐山回来以后,裴诗淮便在徐轶面前抬不起头,如果徐轶顺着那伙山贼查下去,哪怕查不到自己身上,也能查出前朝余孽还在暗地里活动。
他知道谢源当时别无他法,为了保徐轶,只能这么做,如果他是谢源,也会这么做。
裴诗淮提心吊胆,但徐轶似乎并没有异常和异样,仿佛当天他只是随口一问,问完没觉得不妥便忘了。
徐轶对裴诗淮一如往昔,甚至还别扭的朝他撒了一次娇,要吃裴诗淮亲手做的红烧肉。
裴诗淮近日情绪不高涨,丝毫没有下厨的兴趣,别说做饭,连吃饭都在强撑,当着徐轶的面笑着往里塞,然而徐轶好不容易认可了他一次,还主动要求他下厨,太阳从西边出来的面子不能不给。
徐轶心满意足地吃着裴诗淮做好的红烧肉,狼吞虎咽了几口,美味无需多言,闷头吃就对了。
何况裴诗淮目前拿的出手的菜——准确的说是可以吃的菜,只有这一道。
徐轶吃的津津有味,看见裴诗淮拿着小碗发愣,魂儿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他放下碗筷,捏着裴诗淮的下巴让他朝向自己。
裴诗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里有一丝抓不住的惊慌。
“我想吃一辈子你给我做的红烧肉,好不好?”
“好。”裴诗淮睁圆的眼睛变成柔和的弧度。他知道徐轶听见了,也听清了,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