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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失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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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四溢,萧雪巍撇开茶里的茶叶沫儿:“没想到你会参与宫里的事情。”
徐轶垂眸:“不帮太子我心里过意不去。”
萧雪巍抿了抿唇,“轶儿一直重情重义,不过朝局艰难,宫里水深,以后做这些事之前可以问问我,我能给你出点主意。”
徐轶饮了一口茶,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舅父每日为边疆的事情烦忧,我不忍叨扰。”
商讨完边疆大事后相关的人都离开了屋子,只剩萧雪巍和徐轶两个人,该说的话全都说完,萧雪巍抬起眼皮仔细打量着眼前放松坐着的青年,他神态轻松,腰背是惯常的挺直,一手握着茶杯,一手轻轻搭在腿上。
眼里的小孩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成身形比他还高的少年,纯粹的眸光变得坚韧,容貌更为精致,却忽而有些陌生。
从十几岁以后,徐轶几乎是萧雪巍看着长大的,除了中间让夫人养了他一阵儿。徐轶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他使剑萧雪巍知道他的下一式,他不声不响萧雪巍明白他在生气,他喜甜不喜辣,喜静不喜闹,身为皇子在边疆待了快十年,他最了解他,但回都城后的今天,他第一次觉得徐轶脱离了他的视线。
“轶儿,回盛平后待的还习惯吗?”
徐轶点头:“已经习惯了,我府外开了一家点心铺子,下次带过来给你吃。”
萧雪巍摆手:“你还不知道我,不爱吃酸酸甜甜的玩意儿,大肉你尽管拿过来。”
徐轶抬头,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尝尝吧舅父,万一你喜欢。”
霎那间萧雪巍以为回到了徐轶小时候,小孩儿拿着他不爱吃的糖葫芦讨好他。
十年一晃而过,朝朝暮暮如手中流沙,刀剑的光影嵌在岁岁年年里,有人黑发里生出了白发,有人逐渐有了稳沉的模样。
萧雪巍看着徐轶,半天没再说一句话。
城南的茶馆里,谢源和裴诗淮坐在一起嗑瓜子聊天儿,裴诗淮看上去心情不错,一直哼着听不出调儿的小曲,和谢源说着东宫里的生活有多么精繁。
谢源仍为裴诗淮上次遇险的事心有余悸,他心不在焉地说:“太子这次化险为夷,怎么办。”
裴诗淮翘起了二郎腿:“挺好的,安孝帝顺心,徐轶也顺心,皆大欢喜。”
谢源:“幸亏我们比徐轶快了一步,东宫平安脱险,不然慕王府从此以后势必要卷进这个漩涡里。”
四下里吵闹喧嚷,叽叽喳喳,耳边的聒噪差点淹没了他们的声音,裴诗淮勾了勾唇:“卷不卷进来,由不得他选。”
谢源环起了双臂看着他:“安孝帝真的想保太子吗?”
裴诗淮眯着眼睛往四下看了一眼,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在合适的人选出现前,太子是最好的挡箭牌。”
街上有两个小贩吵了起来,裴诗淮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看向谢源:“话说殷王和洛王向来不和,这次却罕见的默契,洛王之前可是向着太子的。”
谢源身体前倾,低声说:“洛王和白将军女儿的婚事似乎有眉目了。”
裴诗淮一挑眉,立刻意会了谢源的意思,殷王背靠太后,洛王在和殷王的较量中一直处于劣势,除了萧雪巍,朝中最有份量的武将便是白威,谁都想巴结,有了这门亲事,洛王如同如虎添翼,说话的底气都增了不少。
“怪不得朝中的水浑的这么快,太子依旧如履薄冰。”
谢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们还帮慕王吗?”
裴诗淮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头,“徐轶给了我多少好处?你吃了几粒花生米醉成这样?”
谢源猛摇了摇头,“我失言了,少主将来说不定还要踩着他的尸体上位。”
裴诗淮默不作声。
他帮徐轶纯粹是为了自保,但忽然想起在长街的某个角落,他被几个混混揍得鼻青脸肿时,徐轶从天而降救了他。
可惜战场上一将功成万骨枯,宫墙里的白骨则更数都数不清。他和徐轶注定是宿敌,对敌人心慈,便是对自己手狠。
徐轶从将军府回到慕王府,在门口看见杨飞的副手刚打发走三个鬼鬼祟祟的人。
他边往里走边问杨飞:“谁?”
杨飞低声答:“上次王爷吩咐在街角教训裴诗淮的那三个人。”
徐轶步子放缓:“这件事还没处理好吗?”
杨飞低头:“几个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王爷放心,这次一定解决好。”
杨飞至今没想明白徐轶为什么要自导自演救裴诗淮一次,如果是为了换一个浪子的忠心,那大概是赔本买卖。
由此可见裴诗淮在杨飞心里的形象差的离谱,更可见他的反派形象塑造的非常成功。
“裴诗淮看见我出现在长街上,一定会查我为什么出来,也能猜到我是为了东宫。如果他为别人办事,应该会阻止我。”
杨飞一路跟着,也听着,他说:“可是——”
“可是他不仅没有阻止我,还隐晦的亲自为太子出了点子。”
王府的院落里原本草木萧条,最近却被养的冒出了花,徐轶看着那些娇艳的花朵,继续说:“我想不明白。”
杨飞顿了顿:“没准儿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
徐轶摘了一朵花,提在手里,西北荒漠比起盛平,确实无聊多了。
事情消停几天之后裴诗淮去了东宫,徐皓似乎分外想念他,一见面无心学习拉他东扯西扯,太子转危为安之后,左右的人跟着轻松而欢快,府里一派祥和安逸。
裴诗淮也陪他东扯西扯,扯到一半儿太子单独召见了他。等裴诗淮行过礼后,太子二话没说给了他一封信,他抬手咳了一声——
“帮我转交给慕王。”
裴诗淮立刻意会到了太子的意思,除了当皇长孙的侍读,他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传话的。
太子已经不只把他当个简单的侍读看了。
殿内的檀香袅袅,香气缭绕,太子的容貌隐匿在昏暗的光影里,整个人看着越发瘦削,他咳了几声,从旁边的桌子上取出一个白瓷药瓶,就水咽了两颗。
裴诗淮不动声色地抬起头,说:“小的遵旨。”
太子抬手又咳了一声,“回去吧。”
裴诗淮退了出去,出门走了几步抓住太子的贴身侍女,笑眼盈盈地拦住小姑娘,“姐姐,打听个事儿,殿下每天吃的药是太医院开的吗?最近怎么天天不见你们熬药端药啊?”
侍女自然认得裴诗淮,也知道主子近期偶尔提到这个人是眉开眼笑心情舒畅的,于是不把他当外人,看四下无人,悄声说:“殿下最近吃高人的丹药呢。”
“丹药?”裴诗淮皱了皱眉,“吃什么丹药?”
侍女神秘兮兮地看了他一眼:“据说是某位大师的丹药,民间传百病都能除呢。”
裴诗淮干笑了两声,难道不是几颗保健品而已?
“殿下怎么牵线搭桥的?”裴诗淮满脸好奇,“神医和大师的关系难攀啊。”
神医和大师这两个名号,听上去便不靠谱。且还是俩高危职业,盛平的大牢每年都为此预留不少位子。
“二皇子的功劳。”侍女小声说。
“哦。”裴诗淮笑了笑,也不惊诧,二皇子每日吟诗作对,写字画画,不务正业的极有水平,自然有闲情逸致研究一些有的没的。
赵启平的风波解决后,徐轶恢复了整日深居简出的生活,在府里不是练武就是看书,提前过上了养老的日子,裴诗淮毫不费力的在书房找到了他的影子,杨飞拦住了他。
杨飞尽职尽责,语气和目光都不亲善:“你来干什么?”
裴诗淮对他很客气:“太子有东西托我转交给王爷。”
杨飞有几秒愣着不动。
“进来。”没等杨飞说话,徐轶先出了声儿。
裴诗淮咳了一声,仿佛一只打架打赢的雄赳赳气昂昂的猫,迈步进了徐轶的书房。
裴诗淮把信呈到书桌上,徐轶看的很快,一目十行,脸上没起太大的波澜,看完后放下书信抬眼:“你明天帮我转告太子,让他多保重身体。”
“是。”裴诗淮微抬头,等着进一步吩咐,徐轶已经没了后文。他识相的准备麻溜离开书房,不招惹徐轶,不料徐轶忽然又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帮太子?”
风一下子把窗户吹开,书房里亮亮堂堂,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裴诗淮装傻充愣:“小的不明白。”
徐轶的语气不疾不徐,眼神像两条游蛇紧紧缠着裴诗淮:“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赵启平?”
裴诗淮乖乖巧巧地站着,“赵大人的确令人钦佩,但我是慕王府的人,我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王爷。”
徐轶一声不吭,裴诗淮继续油嘴滑舌:“皇长孙尽管年幼,已知道体察民情,小的误打误撞,承蒙太子信任,受宠若惊。”
裴诗淮的表态并没有在徐轶心中激起波澜,他看了裴诗淮一眼:“你觉得太子如何?”
裴诗淮想都没想,他答:“太子博学多才,公正贤明,礼贤下士,是大徐的福气。”
徐轶:“这里没别人,你继续说。”
裴诗淮沉默了一会儿,继而说:“但太子身体抱恙多年,一直不见好转,素来是宿敌的殷王殿下和洛王殿下这次联手,说明他们等不及了,皇上这次想保但不一定回回想保,大徐不能交到一个病秧子手里。”
裴诗淮牛逼哄哄地说完,立马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无缝衔接的无比自然,“求王爷恕罪。”
徐轶把手里攥着的信扔在桌子上,“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太子现在信任你,所以这封信才能由你送到我手里。”
裴诗淮恭恭敬敬地低头:“小的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给王爷惹麻烦。”
又一阵风吹进书房,带来丝丝清凉,徐轶转头说:“以后书房由你来打扫。”
裴诗淮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徐轶:“为了不让你那么闲,你不是陪完皇长孙后还有精力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吗?”
裴诗淮:“……”
徐轶:“有问题吗?”
裴诗淮眨了眨眼睛,痛快地答:“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