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三各尘

7、小女孩儿的葬礼——孩子的爱

　　那个小女孩是我那时的玩伴，她比我小两岁。小时候每当我放学，她总是跑过好几个巷子来到我家。那时的我，虽然经历了几个人的死亡，却依然没有想到死神会来到我身边。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了。。。

　　其实自从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灵魂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接触去世的人。那时天真的我总以为，以后会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再也看不到可怕的东西啦。直到那天下午。。。

　　刚刚放学的我和往常一样，和一群小伙伴在大道上疯狂玩闹着。一一”这是那个小女孩儿在喊我，虽然我对她的葬礼印象深刻，但对于她的名字，我却没有了记忆。也许是这么多年刻意的遗忘，也许是一直存在于内心的自责，也许是不想再回忆起。。。

　　那时一听到声音我就知道是她，转身准备拉着她一起玩的时候，突然。。。我看到了她身边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我知道，我曾在小英姨身边看到过。下意识的，我转身朝家跑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爹匆匆进门。
　　“别吃了，三胖家出事啦”我爹对着我娘说，“你快去看看”
　　“怎么啦？三胖出什么事啦”我娘放下碗筷，起身问道；
　　“三胖家丫头没了”
　　“没了？”我娘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啊，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你赶紧跟我去看看吧”我爹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娘则快步跟上。

　　因为天还不是很黑，趁我哥看电视的工夫，我偷偷溜出家门，朝着小女孩家走去。小女孩的爹，也就是我爹口中的三胖，跟我爹一起在工地打工，两家关系很好。按照村里的排辈，三胖跟我们一辈儿，所以我总是叫他“三胖哥”。

　　太阳刚要下山，村里还不是很黑，所以很快我就到了三胖哥家的院子里。只是此刻，院中早已围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是嘶声裂肺的哀嚎声。这次，我没有挤进人群，而是朝着里屋走去。因为透过院中的玻璃，我看到了正趴在炕边的小女孩儿。

　　走进有些昏暗的屋子，印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趴在炕边的女孩，女孩旁边则是躺在炕上的老人。我知道，那个老人是女孩的奶奶，每次我来这玩，她总是一脸慈祥的给我好多好吃的。也许是看到了我，小女孩儿转身朝向我，冲我漏出大大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虽然我只比她大两岁，但那时的我，已经知道了死亡的含义，我想她也许还不明白。

　　没等我靠近炕边，炕上的老人突然坐了起来，发了疯一样的撞开我朝院中跑去。而我也跟着小女孩儿来到了院中，也许是因为刚刚老人的冲撞，人群中留出了一个空隙，我转身钻了进去。

　　“我该死啊。我该死啊”老人一边哭喊着，两只手握成拳，使劲使劲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想起那时老人的状态，至今我都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她的悲伤和自责。在老人的旁边，我看到了已经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儿的尸体。她和一直跟在老人身边的灵魂的样子一样，全身苍白，白的有些透明。我学着她的样子，蹲在老人身边，用手轻轻附上老人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

　　“好啦他婶儿，快起来吧，身体重要啊”有人走到老人身边，伸手试图阻止老人使劲捶着胸膛的手。只是老人拼命的挣脱着，因为她的挣脱，我把手收了回来。只是视线看向了老人旁边，一直趴在小女孩身上哭泣的女人，那是小女孩的娘。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小女孩儿死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被我娘拽回了家。还没进屋就听见了我小妹的哭闹声，我赶紧走进屋。一进屋，看向我的小妹突然停止了哭声，用还不是很清楚的音调喊着“姐。。。姐。。。”。我快步走上前正准备抱起她，突然发现。。。她的目光透过我，看向的是我的身后。。。

　　转身，我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边的小女孩儿。那时的我还不能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第二天一早，我再次去到她家。

　　一进大院，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血红色的小棺材在争吵着什么。小小的棺材上，趴着女孩的娘和奶奶，旁边不断地有人拉扯着两人，试图讲他们从棺材上拉开。一边拉还一边喊
　　“快点起来，赶紧埋起来，不然会报复你的”
　　“对啊，对啊，孩子肯定不会安心走的，如果再把老人带走了怎么办？”
　　“是啊三胖，你赶紧让她娘俩起来，昨晚就应该埋了的”
　　“。。。。”

　　嘈杂的声音里，我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昨天晚上小女孩回到家，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小她一岁的弟弟刚刚从窗台上拿下半块苹果，正准备往嘴里吃。小女孩一把将苹果夺过去，顺道还把窗台上的另一半苹果使劲攥在手中。不管身边的弟弟怎么哭闹，女孩都没有将苹果分给弟弟，然后女孩就吃了早已被抹了老鼠药的苹果，然后就是姐姐死了，而一直吵着要吃苹果的弟弟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奇怪的是，虽然姐弟俩只相差一岁，但女孩儿却从小就很懂事，也很疼爱她弟弟，从来都是把好吃的给弟弟，也从来没有跟弟弟吵闹过。唯独那天，她不仅没给弟弟吃，还为了不让他抢，把他推倒在地。也是弟弟的哭闹声将家人引来，这才发现了女孩已死。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苹果，居然是女孩的奶奶，也就是我见到的那个老人放的。老人家只是想毒死经常把姐弟俩吓哭的老鼠，为了防止家里的鸡鸭吃到，还特意放在了不易够到的窗台上。之所以不曾担心姐弟俩，是知道一向乖巧听话的姐姐从来不会吃独食，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给大人吃，更不会不经大人允许，随便拿东西吃。

　　可就是这么多的意外出现啦。

　　看着哭死过去好几次的奶奶，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心疼和自责。是啊，这可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女，也是最知道疼她的孙女啊。村里的孩子都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小女孩也不列外，只是爷爷去世得早，只有奶奶一人带她。我知道奶奶是疼她的，因为我一直很羡慕她有个奶奶。

　　即使我知道奶奶的自责，也看到了女孩的灵魂，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口小小的棺材消失在院中。我知道，他们会将她埋在一块不知在哪的土地里，因为横死的棺木是进不了祖坟也不能靠近家里人的。没有后代子嗣，也就意味着她注定成为了一个没有人祭祀的孤坟。。。

　　过了几天，听我娘说，女孩的大爷们请了人做了法，就是怕女孩死的冤屈，怕她来缠着家里人。只是当我去到女孩家里时，看到的是女孩一副乖巧的跟在奶奶身后。本来乐观的老人变得有些沉默，身体也越发佝偻。我走过去轻轻握住老人的手，抬头对老人说到“奶奶，不要难过，她一点都不怪你”。听我说完，老人原本暗淡的眼中瞬间溢满泪水，用一双颤抖的手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我想她会懂我的意思，也会明白小女孩的心意。。。

　　没多久我就去了姥姥家，我对姥姥讲起这件事。姥姥意味深长的跟我说“往往放不下的是当局者，往往指责或者责备他人的是旁观者。其实去世的孩子，从没怨恨过，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更不知道仇恨的存在。本性善良的他们只有对家人的爱和守护。即使已经去世，他们的记忆也永远停留在被家人疼爱的时光里。”

　　那时我依然没有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只知道在女孩去世的很多年里，她一直守在奶奶身边。后来长大的我，从电视里看到了很多因为家里人失误，导致孩子死亡的事件。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姥姥的意思是，失手导致孩子死去的家人，一生都活在自责里，而这种自责其实来源于他们自己，更来源于周边人的指责和异样的眼光。他们不知道是，离开的孩子其实一直守护在他们身边，不曾有过任何怨言和责备，有的只是对家人的爱和守护。

　　直到现在，女孩的奶奶还健康的活着，爹娘和弟弟这些年也平安幸福的生活着。只是，也许还有人在内心执着的牵挂着，女孩至今还漂浮于世。。。

　　我只希望，如果有过这样经历的人，也在看着这个真实的故事。请您一定相信，离开的孩子永远爱着您。也请您按照孩子的心愿，放过自己好好生活。这样孩子才能安心的离去，也许还会在某个时刻，与您再次重逢。。。

　　至于小女孩死前奇怪的行为，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无关乎时间，也无关乎是谁。有些人有些时候，就是会在某个瞬间感应某些事情，比如灾难、比如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