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金色稻田里》阿末xy

1、第 1 章

　　年迈的老伯牵着一头黑色的水牛走到河边，旁边是大片绿油油长得正茂盛的草地，紧挨着一方稻田。
　　那田里的水能漫过成人的小腿，水面上浮着被泡烂的稻梗还有死掉的各种小虫子。此时稻田刚经过犁耕，原本凸起的黑色土壤被重重压平，只留下轻盈的断草在水面人漂浮。
　　即使是这头刚进入壮年的大黑牛，在太阳底下独自犁了这么大的一亩水稻田后也已经累得直喘气。
　　这会儿黑牛看见流动的清澈河水发出一声响鼻，大脑袋左右晃了晃赶走不停在它耳边嗡嗡飞舞的蚊虫，它快走几步便跨进了散发着凉气的河里，“哞！”真舒服，刚才被蚊子叮咬的地方被冰凉的河水拂过，瘙痒的感觉顿消，连附着在身上的暑气都随流经的水带走了。

　　大牛安逸的卧在河里，铃铛大小的牛眼微微阖上，睫毛根根分明细长，过了一会儿它兴许是有些无聊，不时将头埋进水里，像是在看河里的小鱼儿游来游去。
　　“叽叽、叽叽”河岸上有只小老鼠背对着黑牛在冲哪里叫唤，突然那处土壤松动，老鼠没反应过来危险随着稀碎的泥土落下，掉在河里直扑腾，因离得近河水将落水老鼠带到了黑牛眼前。

　　“叽！”小老鼠赶紧抱住这只救命牛，小身子挡住了大牛的眼睛，尾巴还在惊慌中摔打过黑牛的耳朵，但没等正沉浸在悠闲的休憩氛围中的黑牛反应过来，那只小老鼠就踩在它的背上顺势窜溜到了岸上。
　　感觉安全的老鼠和另一只刚赶过来的大老鼠对着彼此叽叽叽的叫唤，小老鼠表情激动像是在说:“好危险啊！刚才差点被吓死了！”大的那只则像担心孩子的家长，叽叽冲小老鼠叫几声之后，绕着它飞窜了几圈像是在查看小鼠有没有受伤。
　　黑牛见那只小鼠转溜着精明的小豆似的圆眼看了自己一眼，便和身边的大老鼠窜远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大黑牛忽然觉得周围愈发沉闷无聊了，它仰天长长哞叫一声，正好它的主人，也就是那位把它牵来的老伯也已休憩完毕，准备过来把大牛牵回家。
　　待一人一牛到得牛棚旁边，只见里面已放置好一大堆干燥的草料，看起来美味极了，黑牛欢快地冲进去吃了起来，这都是主人刚才给它准备的。
　　老伯见黑牛迫不及待吃了自己放好的草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小缝，随着年龄增长而掉落牙齿的地方也空落落的显露出来。
　　他哼着年轻时候流行的小调，走进了自家盖了多年显得有些破旧的的茅草屋，正当他准备喝口水缓解喉咙的干渴时，屋外传来熟悉的尖细的女声，来人是老伯的小儿子刚娶进门没两年的媳妇，林郑氏。
　　林郑氏一进公爹的院子里便直直盯着那只壮硕的大黑牛，眼神锋利如刀，像要把这头大牛给活活切片吃了。
　　林老伯见儿媳林郑氏竟还在打黑牛的主意，气就不打一处来。

　　几个月以前，他这以前看起来温婉懂事的儿媳妇林郑氏便露出了她的真实面目，竟然在公爹林老伯出门干活时想偷偷把这头黑牛给卖了换钱。
　　幸好有和林老伯相处要好的邻居看不惯林家媳妇的做法，悄悄跑去通知了还在地里辛苦劳作的林老伯，让他赶忙回来劝阻，这才没让林郑氏的计划得逞，但因为这事林老伯和小儿子一家也闹掰了。
　　儿子觉得老爹不心疼他，在自家急需要钱时还不肯把牛给卖了换钱好帮儿子一家解决困难。
　　林老伯却是因为得知小儿子最近因为染上赌博恶习而欠下一大笔债款，被人追来家里讨要。

　　早在林郑氏嫁进林家初露真实性情时，林老伯便提醒过小儿子，不能太过放任他媳妇的所作所为。
　　但林老伯的儿子就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不顾老父亲的善意提醒，反而觉得他爹是不满意这个儿媳，因此想要离间夫妻俩的感情。
　　与媳妇林郑氏更加如胶似漆，丝毫不管对方将他去世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转手卖予他人换取漂亮珠宝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反夸她戴着这华丽的珠宝看着十分好看。
　　林老伯因着这事开始觉得这刚进门的儿媳未免太不知礼数，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事，直至小儿子提出要和老爹分开住，才让林老伯彻底不喜儿媳林郑氏。

　　好听点说是夫妻俩不想麻烦老父亲想单独过自己的小日子，实际上却是想把家产分了从此各过各的。因抵不住儿子的恳请哀求，林老伯最终缓缓点下头同意了夫妻二人的分家要求，看着和去世的老妻长相相似的小儿子，还把祖传的老宅留给儿子和儿媳两人。
　　在另建的两间茅草屋住下之后，凭着自己的勤快林老伯甚至攒够钱买了这头黑牛，看着它一天天长成壮实的大黑牛。
　　而另外一边高兴自己分到老宅的夫妻两个，却没想到让老父亲出去住茅草屋有什么不对，连去看望一下老人都很少去。
　　那位好心通知林老伯的邻居也是听说了林家不少事，他最是见不惯这林郑氏的作为，才愈加同情林家老伯到老了还被儿子儿媳赶出老宅住在这破旧的茅草屋里。

　　此时，林郑氏见公爹林老伯看过来，假装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说道，“公爹，阿义可是你的亲儿子，怎的你还为了这头牛不管你儿子了，到底您还是不是他的亲爹了……”。
　　“你！”林老伯被她气的说不出话，大声喘着气，干得冒烟的嗓子像是要吸不上气来。
　　长相有些刻薄的林郑氏见他被气的直喘气，显得无动于衷。
　　都说相由心生，林郑氏自小便被父母教歪了，只是一家都是善于掩饰的主儿，在人前一副知礼明义的模样，人后又是斤斤计较的性子。
　　林老伯只恨当初没认清这家人的真实模样，竟然同意儿子娶了她进门，以至于被挑拨父子关系，如今更是被小儿子仇视，好好的一家人竟成了冤家。

　　他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怒火，对儿媳说道，“我已经将老宅留给你们夫妻俩，里面祖宗留下的东西更是都没带走，你们何苦还要打我这头黑牛的主意？”
　　林郑氏听公爹提起林家老宅，脸上露出十足的讽刺，“您就别提这破宅子了，想当初我嫁过来是想着林家这么大的宅子，里面好东西应该不少，只是被你藏着了，我真没想到家里竟然真的只剩下这么个破烂屋子，真是白费我的心思。”说完还啧啧几声表示不屑，就差翻个白眼了。
　　林老伯听她嫁进林家是经过算计的，打的还是林家财产的主意，只觉得气涌上来，“你给我滚，滚！滚出我们林家！”
　　女人闻言冷笑一声，又故意说话来气他，“你儿子可舍不得我走，如果你想他恨你的话不妨直接把我赶走好了……”。
　　“林郑氏！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说话的人正是和林老伯处得要好的邻居陈叔。

　　林郑氏早就猜测是他通知的林家老爹以至于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家里不多的银钱都被她那不争气的丈夫给了来家里追债的人，心里正恼火来找林老爹的麻烦，未想到又被人阻挠，她扬起头正要骂来人几句，却瞥见他背后的刀吓得一哆嗦，见公爹已被自己气得厉害也算达到目的，林郑氏便匆匆离开回老宅去。

　　陈叔走进林老伯的院子，看到那林家儿媳被自个儿吓走了，忙扶着林老伯进了屋里，关切道，“您没事吧？”
　　林老伯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感觉气顺下去，才感激地看向对方，“今天多亏你了老陈……”。
　　陈叔打断他，“您就别跟我客气啦！当初您帮了我，我如今也不能坐视不管，否则就太忘恩负义了，岂不成了那女子小人？”。
　　陈叔是村里的外来户，初来乍到容易受人排斥，还是林老伯帮忙才让他在这顺利定居下来，因此两人关系也处得要好。只是他来时林老伯已经和儿子分家，陈叔帮不上忙对此颇为感叹。
　　不过如果当初他在对此恐怕也帮不了任何忙，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凭什么管别人的家事呢。

　　陈叔想起刚才听说的消息，对林老伯道，“我刚回来路上听别人说县里的刘小公子要买头牛，但至今没挑到合适的，不如老伯你将那黑牛卖予刘家，你家儿媳也就打不到这头牛的主意了。”
　　“……刘家公子？他怎会想到要买头牛？”林老伯疑惑道，且不说刘家是县里的首富不愁买不到想要的，就说一般有钱人家出行用的也是华丽的车马，总不至于像他们普通人家使辆简陋的牛车吧，那这刘小公子买牛却是为何？
　　陈叔却说出了令他出乎意料的答案，“听说是为了仿晋朝风雅名士，驾牛车出行。”

　　林老伯一时惊愕，这首富家的小公子想法果然与众不同，竟要仿那前朝人士，虽说当今圣上尊儒重道，对待具有贤才之辈厚遇有加，但毕竟离晋朝灭亡不过两代人，对有关言论仍多有限制，这刘小公子敢如此作为怕是被人蒙骗了吧。
　　他稍作犹豫便拒绝了陈叔的提议，“这头黑牛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怕将它卖了反遭人祸害，还是继续养着吧。”
　　陈叔见林老伯对黑牛有感情，也不好再继续劝说对方将它卖给别人，只好说道，“那您下次有事就来找我，别一个人扛着。”
　　林老伯看着他想起来自己的儿子，养了二十多年竟不如一个外人更关心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