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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在充斥着殷逸帝审美的寝殿住了一个月,以为自己早晚会习惯金灿灿,晃得人眼睛疼的装修风格。

      没想到当司衣监呈上象征天子威仪的衮冕时,元锦还是庆幸了一会儿自己的审美没被带偏。

      比起明晃晃的帝王常服,他还是更喜欢低调内敛的衮冕。

      上衣玄色,下裳纁色,织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十二章纹。
      象征天圆地方,覆着黑纱的綖板上,十二串冕旒垂落,元锦的脸隐藏其后,不觉让人忘了他过于瑰丽明艳的容貌,只牢记此刻的帝王威仪。

      人靠衣装马靠鞍,元锦还是那个元锦,一个月来甚至因为穆如晦的忽视而过得愈发滋润,逐渐心宽体胖。

      他是标准的鹅蛋脸,下颌圆润,像他天真烂漫的天性一样,还没长出尖锐的棱角。

      但当穿戴整齐,面无表情地凝视镜中人时,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陌生。

      “这真是我吗?”

      摸了摸圆润的脸蛋,元锦用力拉扯下自己的面皮,直疼得龇牙咧嘴,缓过劲来才露出个傻气的笑。

      两辈子的人生高光,巅峰时刻,身着衮冕的元锦收敛笑容,傀儡皇帝也是皇帝,为了接下来的登基大典顺利结束,他打算忍一忍,暂时不和穆如晦作对了。

      他正对着镜子高兴,全程围观的司衣监掌印太监却是心里发苦。

      距上次量体才一个月啊!不,确切来说连一个月都没到,怎么能胖这么多!
      亏得赶制衮冕时放宽了腰身,否则连大带都要系不上了。

      “陛下,时辰到了!”

      殿门大开,穆如晦跨过门槛,抬眸与元锦隔着冕旒对视。

      毫无征兆的,他肩膀一怂,紧张得打了个嗝。
      元锦的脸霎时红成熟虾,强凹出的帝王威仪刹那间烟消云散,他也重新变回青涩的模样。

      面上不动声色,可穆如晦的眼底却显而易见地漾着笑意。
      他轻咳一声,再度挂上高深莫测的笑,微侧开身让出道来:“请吧,陛下。”

      日月在肩,星辰在背。

      迎着第一缕晨光,身着衮冕的元锦跨出寝殿。

      登基大典仪式繁杂,但概括起来就三项重要流程,祭天祭地祭太庙。

      三项流程,分两天完成。

      告祭天地的地点在雁城南郊,皇帝要乘坐御辇出宫。
      五城兵马司提前净街,行经之处有金吾卫开道,百官随行,玉辇卤簿从午门出发,浩浩汤汤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子之威,不可直视。

      元锦坐在辇中,前后除金掌扇,还有行障遮簇,不仅百姓不得窥视,连他自己往外望时都看得不算真切。

      对大殷朝的百姓而言,换个皇帝其实没多大影响。

      开国至今,纵观历史,大殷都是个十分神奇的朝代,每当出现衰败之兆,就会天降猛男力挽狂澜,在连续两代明君的共同努力之下再次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等治理得差不多了,百姓也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又会像平衡国运般天降败家子,折腾一下蒸蒸日上的大殷。

      殷逸帝的祖父、父亲都堪称明君,辛劳一辈子的家底全留给了不肖子孙。
      要不是穆如晦造反得快,只怕又要循环历史,看元氏一脉能不能再生出个猛男来。

      但换个角度想,皇权并未旁落,如今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还是姓元,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国猛男了。

      百姓不敢直视御辇,也就不知道今天要登基的元锦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真正的幕后掌权者是对元家恨之入骨,此时与新帝同坐一辇的穆如晦。

      登基之后再想出宫就难了,元锦吸吸鼻子,没闻到熟悉的食物香气,单手托腮念叨道:“这个时候雁城里的早市都该开张了。东市有家卖羊肉汤的铺子,味道鲜美,料给得也足。可惜朕没机会再光顾了,穆大人若是得空可去品尝一二,报朕的名字还能削价。”

      “削价?”穆如晦挑眉,放下手里的奏折,“如今陛下坐拥天下,怎能再想着与民争利?”

      听到他说这些,元锦忍不住挺直背脊,做出一副好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

      “穆大人说得对!是朕短视,想得太不周到了!”他频频点头,痛定思痛,一言不合就深刻反思。

      可惜穆如晦没感受到他的诚意,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想看巧舌如簧的一张嘴里还能跑出什么马车来。

      六月的天气,已经彻底告别春天的凉爽,身着衮冕的元锦被盯得毛骨悚然,无法控制地后背发寒,出了一脑门冷汗。

      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要不是穆如晦正看着,元锦都想给自己来两个脑瓜崩,不过有段时间没见大魔王,他怎么就松懈下来,失去了戒心。

      十二玉珠的冕旒也盖不住他乱飘的眼神,御辇内看似沉寂,其实元锦的大脑早在飞速运转。
      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怎么转移话题,只能生硬地看向对方手里的奏折,小心翼翼道:“今天登基怎么还有这么多奏折,内阁的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毫无理由,胡乱甩锅。

      “确实有件事,陛下该提前想清楚。”这话和善,像是在和他闲聊。元锦却不敢掉以轻心,当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果然,从大魔王嘴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事?

      “礼部上奏,事关殷逸帝丧仪。”

      还真是棘手,元锦想捂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却在半空被厚重的衮冕绊住,他再次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大魔王的想法暂且不提,那些上奏的官员心思,元锦还是能猜到一点的。
      他们不敢明着拔老虎胡子,心里又想试探穆如晦的态度,所以拿他这个可怜的炮灰当筏子呢。

      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祸水东引这招用得好啊。
      可怜他弱小又无助,既要在穆如晦眼皮子底下艰难求生,又要提防不知从哪射来的明枪暗箭。

      “确实该好好想想。”元锦继续装傻,含糊着将此事揭过,心想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他才不会傻到去当夹心小饼干。

      出行的队伍冗长,但管事的都是被殷逸帝的阴晴不定锻炼出来的能人,时间掐得非常精准,赶在吉时前抵达了天坛。

      祭天在天坛,祭地则在社稷坛。

      金吾卫设仪仗,礼部陈列祭品,乐工奏《中和韶乐》。

      众目睽睽之下,穆如晦一身代表亲王的青衣纁裳,九章冕服,率先从御辇下来。

      文武百官心知肚明,他此举于礼不合,但没一人敢开口置喙。

      因为君权神授,所以皇帝登基要告祭天地。
      可在场的众人都清楚,元锦的皇位并非来自于神,而是穆如晦。

      当然,就算是篡位的皇帝,也总会在获得皇权后强调下自己真龙天子的身份。
      穆如晦今天的作为无非是告诉众人,君权确实神授,但授的不是元锦这个傀儡皇帝而是他。

      本来就是书中边角料的元锦很有自知之明,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听穆如晦的就是了。

      临近午时,正是日头最猛的时候。

      四周开阔,元锦站在空地上,顶着毒辣的太阳,只觉眼前阵阵发晕。

      祭祀开始,他仰头望着直至高坛的丹陛玉阶,幽幽叹出一口气。

      这要放在现代,就是他在超过三十度的天气下,穿着羽绒服爬长城,任谁见了都要由衷关心一句:你有病吧。

      元锦站在坛前,迎着愈发猛烈的日头眨了下眼睛,落在长睫处的汗珠随之滴落。

      离他不远,太常寺卿正在高唱“迎神”,声音传进耳里,叽里咕噜像是嗡嗡乱飞的蚊子。每当元锦控制不住,想当众打个哈欠时,它就会直击大脑,彻底击溃困意。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段,他接过点燃的线香,无比虔诚地闭目祝祷。
      《如梦令》的初始设定里没有鬼神,他要拜的当然不是什么鬼神,而是绝对存在的穿书大神。

      求穿书大神开眼,赶紧让我回现实世界吧!

      奇迹当然没有发生,唯一回应元锦的是不知从哪飘来的一片云,暂时挡住毒辣的日光,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上香、奠玉帛、献酒,每一步都曾在书一样厚的登基大典流程里出现过。

      做完这些,元锦跪了下去,当众行三跪九叩之礼。

      层层叠叠的冕服限制了动作,每次跪地起身,叩头拜礼,他都要先挣脱华服的束缚,再像马拉松运动员那样,为自己完成阶段性目标而欢欣鼓舞。

      等行完礼,浑身上下也彻底湿透了,汗津津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

      缓缓吐出一口气,元锦眼前一阵白一阵黑地闪过,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没想到登基还是个体力活,再看站在身侧,老神在在不受丝毫影响的穆如晦。他有理由怀疑对方不想称帝就是因为不想完成这些复杂到让人暴躁的礼仪流程!

      大概是觉察到了对方谴责的目光,穆如晦忽得偏头看向元锦。
      四目相对,他一如既往,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可眼里的挑衅意味却又耐人寻味,无法忽视。

      果然猜对了!

      元锦咬牙,登基大典当日,那颗退位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请陛下诵念祝文。”

      当元锦还在心里抱怨时,流程已经进行到了下一步。

      祝文由翰林院撰写,穆如晦把关,满篇的之乎者也,比太常寺卿的“迎神”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提前看过,又练习数遍,诵念时元锦还是不可避免地嘴瓢了。

      好在他站在坛上,身边除了穆如晦,一个个都板着脸目不斜视,就算发现这小小的瑕疵也只当自己不知道。

      念完祝文,元锦如释重负,赶紧将誊抄祝文的宣纸焚于燎炉。

      跃动的火苗好似灵蛇,顷刻缠在泛黄的纸上。
      力透纸背的字迹被火蛇吞噬,焚烧形成的空洞从中间开始,极速向四周扩散。

      指尖感受一股热浪袭来,元锦下意识松手,轻薄的纸张飘忽落下,眨眼之间便化为黑灰,风一吹散在半空。

      祭天之后还要祭地,相差无几的流程,不过中间多了一步,需要主祭捧土掩埋部分祭品。

      天地终于祭毕,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累了一天,元锦恨不得背生双翼,立刻飞回寝殿,躺在晃眼但软乎乎的龙床上,抱着嘻嘻睡到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

      看他今天跪得辛苦,穆如晦难得体贴,把手帕递到他面前:“陛下辛苦。”

      “朕不辛苦,朕命苦。”

      辇上只有穆如晦,元锦不再端着,接过帕子,撩起冕旒胡乱抹了把脸。

      少了冕旒的阻挡,穆如晦抬眼看他。
      少年稚气未脱,太阳底下用热气一蒸,连眼尾眉梢都染上了诱人的淡粉。

      难怪见惯了美人的殷逸帝都要赞他一声好相貌。

      元锦生得眉眼精致,承袭了来自父母的所有优点。分明是蛊惑人心的昳丽瑰逸,偏他的眼神纯真无畏,尚未浸透世俗的功利。稍显阴柔的相貌因为还没彻底褪去的婴儿肥和稚气,竟焕出另一种惹人怜爱的气质。

      “小呆子冒傻气。”看他胡乱擦脸的模样像极了给自己舔毛的嘻嘻,穆如晦一挑眉,开口总结道。

      擦脸的手一顿,元锦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听出来了,穆如晦骂他是笨蛋!

      莫名挨骂,他当然不服气,揪着帕子的指头拧成了麻花。好在他没有冲动,硬是在深吸几口气后压下怒火,渐渐冷静下来。

      敢怒不敢言!

      放下冕旒,元锦不敢明着作对,只能聊胜于无地偏头哼了一声,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会对方。

      向来心细如尘的穆如晦却像是看不懂眼色,问道:“之前的问题,陛下可想到解决之法了?”

      “不是还有一天嘛!”元锦闷声回话,恼怒脑袋上顶着的十二串冕旒根本不够用,就该密密麻麻串成珠帘,让自己再看不见穆如晦那张讨人厌的脸,来个眼不见为净。

      听出了他的抗拒,穆如晦脸上不见怒色,只施施然地开口,又补上一刀:“只剩一天了。”

      最讨厌你们这些抠字眼,到处散播焦虑的人!

      元锦咬着指甲,双腿随着御辇行进而上下抖动。

      死脑子,快想啊!

      让他无中生有确实为难人了,等回到寝殿,泡在从元氏继承来的豪华大浴池里,元锦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今天的洗澡水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乍看是混浊的乳白色。
      元锦正闭目养神,忽得睁开双眼,捞起从身边飘过的沉香木鸭子,恶狠狠地用食指点着它脑袋,嘴里念念有词:“穆如晦退散!”

      拖延虽可耻,但有用。

      泡过澡,又美美睡了一觉,翌日天没亮,再被从龙床里挖了起来时,元锦的血条已经恢复一半。

      连苑忧心忡忡:“陛下,您该起了!今日还要告祭太庙呢。”

      麻木地起身,麻木地任人给自己穿戴整齐,元锦顶着黑眼圈迈出了告祭太庙的第一步。

      “穆大人呢?”

      与守在殿外的赵无壁面面相觑,元锦眨眨眼睛,困意逐渐消失。

      赵无壁嗤笑一声,眼神像在看个傻子:“陛下想让他去祭拜元家人?”

      好吧,是他考虑不周了。

      元锦闭嘴,承认自己的愚蠢。

      毕竟是原书攻,将来还有很大可能成为自己的二哥夫。
      元锦对赵无壁有几分好奇,难得他今天代班,就想着探问几句对方和元棠的进展。

      本来这时候,元家流放,穆如晦自封摄政王。
      一无所有的元棠只能生活在赵无壁的庇佑下,双方你来我往,爱恨交织,经历重重磨难,酸甜拉扯,感情该在升温之中的。

      “二哥最近好吗?”

      可谁能想到,元锦一开口,对方就黑了脸。

      赵无壁冷哼,眼神像是要啖食他的血肉。

      “明知故问。”到底是皇帝问话,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太生硬,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道,“现在他一心科举,就算臣与他说官场是龙潭虎穴,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他也浑不在意,俨然将自己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

      越说,赵无壁的火气越大。

      元棠想通过科举入仕是为了元锦,而他要帮元锦,势必要站在穆如晦的对立面。
      穆如晦可不是善茬,就算一起造反,有过命的交情,赵无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让元棠在对方手下全身而退。

      他劝不动元棠,自然把气撒到了元锦身上。

      元锦的阅读理解满分,听到他的抱怨不语,只是眉间拧成一个疙瘩,眉头皱得像要夹死蚊子。

      片刻后,他才不满开口,认真道:“你知道自己刚才像什么吗?”

      直觉对方要说的不是好话,赵无壁还是没控制住,问道:“像什么?”

      “像阻碍丈夫前程的无知妒夫。”元锦不满,“你都能造反了,朕的二哥考个科举怎么了!”

      见赵无壁因为自己的话怔住,元锦板着脸,没再搭理对方,只是快步往前走时嘴里仍念念有词:“古早文里的恋爱脑真是要不得,还是要劝二哥搞事业,等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男朋友交不到,不多踩几条船都是对杰克苏人设的不尊重!”

      而原地怔愣半天的赵无壁总算回过神来,暗恼自己被元锦带进了沟里,重点根本不是元棠想要科举入仕,而是他入仕后会为了元锦和穆如晦作对!

      今早被赵无壁这么一打岔,告祭太庙时,元锦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避开赵无壁和穆如晦的耳目,出宫给自家二哥吹吹耳边风,让他赶紧认识到搞事业的重要性,别再在赵无壁这一棵树上吊死,而是开阔眼界,好好欣赏身边苍翠的树林!

      等忙碌一天,再次仰面浮在大浴池里,元锦捏着沉香木小猪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

      掌管记忆的钥匙在他脑海一闪而过,元锦随波逐流,身体的疲惫被温热的池水冲刷,困意渐渐上涌,眼皮也随之越来越重。

      管他忘记了什么,明天再说。
      元锦一个没忍住,竟闭眼睡了过去。

      他泡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边上盯着,眼下空旷的浴池里,只有他四仰八叉地浮在水上,惬意倒是惬意,就是乍看之下有些瘆人。

      元锦迷迷糊糊地飘了一阵,恍惚间竟听到一声轻柔娇媚的呼唤:“陛下?您醒醒呀陛下。”

      干的蠢事多了,有时候连元锦都觉得自己能安然活到现在,简直是生命的奇迹。

      他猛地睁开双眼,意识瞬间清醒过来。万幸洗澡水是温热的,他没睡太久。

      “陛下?”一道羞涩的女声响起,懵了一会儿,元锦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吓得不敢再飘,慌乱间把脚踩在池底,脖子以下藏在水里,只吝啬地露出个脑袋,隔着袅袅的雾气四下张望。

      他好像听到女人的声音了,难道是错觉?

      疑惑间,身后忽得传来水声。

      发麻的感觉顷刻之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喉结滚动,元锦摸摸自己泡在水里但仍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颤巍巍地给自己洗脑:“不可能的,书里没有鬼神。”

      “陛下说什么呢,臣妾才不是鬼!”

      娇媚的嬉笑声再度传来,元锦转过身去,眼前闪过女人纤细的手腕,戴着玉镯的皓腕在浴池里搅动两下,抬起时指尖轻弹,带起的水珠落了他一脸。

      有一瞬间,元锦怀疑起书里的设定,不会真的有鬼吧。
      他忐忑抬头,视线随着手臂上移,蒸腾起的水汽像是远山的薄雾,将一切映得朦朦胧胧。

      壮着胆子,在雾气堆叠的缝隙里,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属于女鬼的脸。

      脸白得毫无血色,樱桃唇却红得像刚喝过血般。

      色彩的对比太过鲜明,让他忽视掉一切可能,心里只剩无尽的恐惧。

      而所有恐惧在他孜孜不倦的脑补加持下,渐渐攀升至顶点,再承受不住世界观的挑战,元锦惊叫出声:“有鬼啊啊啊!”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有这么强的穿透力。
      惊叫声还没落下,连苑就带着一队小太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快护驾!护驾!”

      裹着汤服,元锦缩在连苑身后,颤声道:“怎么办连苑,朕好像撞鬼了。”

      “陛下乃真龙天子,鬼神不侵。您放心,就算真有鬼,小的们也会抓他现行!”连苑张开双手护着元锦,他身后的小太监们一拥而上,开始搜查浴室。

      殷逸帝耽于享乐,浴室修得极大。

      元锦脸皮薄,泡澡不喜欢让人看见,也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鸳瓷照他的意思,在浴室里装了些屏风,当作隔断。

      可没想到图方便的举动在这种时候反倒成了阻碍。
      万幸连苑眼尖,小太监们一筹莫展时,他在屏风和雾气之间瞥见了个一闪而过的粉色身影。

      “在那!”他伸手一指方向,散在各处的小太监立刻朝向中心围拢。

      冷风逐渐灌了进来,满室的雾气随之变得浅薄,直至完全消散。

      也就在这时,几个眼疾手快的小太监擒住来人,押她上前,让人跪在元锦脚边。

      竟是个女子,看她穿了身粉纱做的衣裙,元锦凝眉,对此人来历没有丝毫头绪。

      “你是谁?为什么吓朕?”探出半个脑袋,明知对方不是鬼,元锦仍心有余悸,扒拉着连苑的肩小心翼翼开口。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女子不解释,只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好生心疼。

      要不是刚被吓了一大跳,清澈的准大学生元锦就要一摆手,干脆说声算了。

      可在深宫里,能悄无声息摸到皇帝寝殿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元锦还没傻到极致,皱眉道:“别哭了,先回答朕的问题。”

      女子抽噎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除了哭再不肯说其他。

      元锦一筹莫展,挡在他身前的连苑却像猜到了什么,抿唇变了脸色,将元锦护得更紧了。

      “陛下,此事还需请鸳瓷姑姑来。”连苑小声提议。

      这事闹大,损害的是元锦的名声,连苑一心护主,心知自己人微言轻,还需鸳瓷这位宫中老人镇住场子。

      元锦受了惊吓,又不知女子身份。只觉她不像宫女,熟门熟路摸到寝殿的样子更不像是宫外来的。

      见连苑提起鸳瓷,他索性不想了,忙不迭地点头:“好,可朕不想在这待着了。”

      他现在对太大的浴室有点心理阴影。

      连苑笑得温和,小声劝说元锦先去换身衣物。
      穿着汤服确实不像样子,元锦点头出了浴室,为他更衣的小太监本要跟上,却被连苑伸手拦下。

      他猜到女子来历,正是心惊肉跳的时候,再看元锦无知无觉,愈发谨慎起来。

      拦下小太监,他一改在元锦面前的温和卑微,阴郁开口:“要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能在殷逸帝手里活下来的,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在场小太监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什么都不敢听什么都不敢问,各个老实巴交的,更别提脑补出什么了。

      鸳瓷来时,寝殿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有连苑看着不速之客,眼神凶恶,虎视眈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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