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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二太太向来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吃完午饭,果然就预备着要带白云秀出门。偏偏临到要出门的那一刻,公馆里的电话铃响了,正在客厅做扫除的王妈举着听筒对着立在门口的二人喊道:“二太太!二太太!正有找您的电话哩!快来接一接罢!”

      二太太小声地嘀咕着“谁呀”,踱着步过去接听。一将那听筒放到耳边,便扬起一抹娇笑,口中招呼着“刘太太”,高兴地聊起来。也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二太太转着眼睛考虑了片刻,连应承了几句放心,将电话放下了。

      打来电话的刘太太正是她平日里经常约打麻将的牌友,这一通电话打来,自然也是约打麻将的。只是今日的牌桌凑不齐全,算上二太太也仍是三缺一,请她看看能不能再约上一个人来,正可以凑满四个。

      二太太为着赵老太爷吩咐过要招待白云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上过牌桌了,如今被人约牌,自然就心痒起来。她看了白云秀一眼,又心想道,她往后与东仪结了婚,总也是要陪着我和太太们打牌的,这一次带上她,很可以让她提前习惯起来。

      她自认为这个决定很不坏,边拉着白云秀出门,边道:“今天不去百货商店了,我带你去刘太太家里坐一坐,打个小四圈。”将将踏出去一步,又加了一句,“不要你掏钱,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罢。”

      这一出门,回来的时候恰是四点多钟,除却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大概打了两个钟头的麻将,并不算很久。刘太太也是打牌的瘾头上来了,非得约人来上几圈,可到底精神头不是很好,打过几圈也就散场了。饶是如此,白云秀依旧觉得累,二太太倒是兴头正好,意犹未尽似的。

      打过一场牌,她又有一些喜欢白云秀了。她瞧得出来白云秀对牌九麻将兴致不高,也不精通里头的门道,看着便是个新手,但照样很愿意耐着性子陪她,并不多说话。她心里终归还是很愉快满意的。故而一回家里来,就催着她上楼去休息。

      又过一个钟头,赵泽衍的汽车开回了公馆。他果然是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很准时地下班回家。一进门,便有张妈来替他接过脱下的外衣,挂到偏厅里的衣架上,他也就问道:“白小姐在做什么?”

      张妈笑吟吟地道:“一个钟头前刚回来哩,在楼上休息着。”

      依赵泽衍的了解,觉得白云秀似乎是不太爱出门的,便问:“是为的什么事情出门?我原本猜,她是在陪祖父。”

      张妈便回道:“您猜的很对,白小姐平日里还是陪着老太爷的时候多。只是今天被二太太拉着出了一趟门,想必是玩得累了。”她将那外衣挂好抚平,也就走开了。远远的,赵泽衍还能听见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她们往后是要做婆媳的哩,看如今这样,可不正是相处得很好......”

      这一日的饭桌上便很是无言,赵泽衍从头至尾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饭桌上并没有一人以此为怪,想必他往日向来都是如此的。唯独白云秀,因他昨日在饭桌上时常会说上几句话,便总觉得赵泽衍今日是不大高兴。

      临近晚饭的时候,公馆里的张妈交给她一封信,说是邮差刚刚送到的南平来的信件。故白云秀吃完饭,便跑回房间看信。信写得并不长,无非是说入秋了,要她注意身体,又叮嘱她好好与未婚夫家相处。

      正看着,便听见有人敲门,丁香笑嘻嘻地走进屋里来,期待地问:“小姐,有没有信要我去送呢?”

      白云秀心想她也未免太过于贪玩,上一封信才寄出不久,回信也是将将来到,哪里会这样的频繁呢?便道:“还没有,我是打算半月寄一次的。”

      丁香便很有一些失望的神态,微微地噘着嘴,轻轻地“哦”了一声。

      白云秀没有太过留意她的神情,倒是注意到她头上的一个小雏菊的彩釉发夹,笑着问道:“你的发夹很小巧好看,是同屋的小丫头送你的吗?”

      说到发夹,丁香便又高兴起来,颇有一丝洋洋自得地骄傲道:“当然不是,是我自己买的呢!今天有一个小丫头过生辰,张妈放了她半天假,我同她关系好,便请她带我一起出门转一转。我拿自己的月钱买了一个送她作生辰礼物,另给自己也买了一个!”

      要说两人是一同来到赵公馆的,比起丁香适应得这样如鱼得水,白云秀实在觉得自己是望尘莫及。便又夸了几句好看,将她哄回了房间。

      之后的几日,白云秀明显觉得二太太待她亲和许多,她刚到来时那种眼高于顶的姿态,几乎已经不再有了。故而在某一日的早晨,她撞见二太太正在翻看信件,她那种古怪又心虚的神情便格外的叫人无法忽略。

      她不过是在背后叫了一声,二太太便像是吓了好大一跳,险些连信都要拿不住,急急匆匆地将手里的纸张往那信封里塞。都塞完了,这才转过身来讪讪地朝她笑了笑。二太太手里捏着那封信,真像是捏着一个烫手山芋,眼神闪躲着瞅了白云秀好几次。

      大户人家的太太,难免有一些自己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事,白云秀只当是自己撞见了她的秘辛,便很识趣地,装作是没有看见的样子。

      只是,想来应当是她知晓的事情,不论如何地回避,总是要知晓。

      下午的时候,二太太照旧出门打牌去,偏偏白云秀急着用红色墨水,问过张妈,才知道是前几天被二太太拿去用了。便径自去了赵老爷与二太太住着的小洋楼。那里伺候的佣人并小丫头当然不会拦着她,她也很客气,问到了墨水放在书房里,便说只拿了墨水就走,另请管事的王妈给二太太带一句话,望她见谅。

      走进了书房,一眼就可以看见红墨水放在书桌上,另有一个白色的信封也被丢在桌上,俨然就是二太太早上拿着的那一个。现在那信封近在眼前,便可以看到寄信地址那一处,写的是一串洋文。

      那便是赵东仪自英国寄来的信了。只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二太太分明又是不想叫她看见这一封信的。白云秀无心去猜测这其中的缘由,只拿了那一瓶墨水便要走。

      恰是此刻,书房未关的窗户外吹进一阵风来,叫人不由得打一阵寒颤,连带着将那信封也卷到了地上。白云秀也就很自然地把它捡起来,哪里会想到信封里除了折叠好的信纸,还另附了小物件呢?未曾捡到一半,便有一张小纸片从里头滑出,又飘落到了地上。

      白云秀已经看出了是一张小相片,只是捡起来后,到底始料未及。

      那相片上的人物烫着精致的卷发,柳叶眉樱桃嘴,正对着自己巧笑倩兮,竟是一位摩登漂亮的女郎。

      她心里重重地一跳,到此地来后第一次,显出一些手忙脚乱的意味,将那相片放回信封里,只作出没有被人动过的模样,原封不动地摆回到书桌上。她攥着那一瓶墨水,离开洋楼之后也没有回去主楼,只在后院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出来得急,又以为是很快可以办成的一件事,竟没有再穿一件外衣,现下已经冻得两手冰凉了。

      在那一阵茫然失措过后,白云秀又觉得自己高悬的心像是重新落回了地面,她等待着的结果已经摆到了她的眼前,那张相片反倒像是一颗定心丸,叫她冷静了下来。正巧半月之期并不差几日了,她便回去房间新写了一封信,只以猜测的口吻写道,赵家的少爷在英国未必没有亲密的女友,故而这一场婚约亦有可能是不能够成功的。

      封好了封口,便拉了电铃,找丁香去送。等丁香一蹦一跳地小跑出了视线,又一个人怔怔地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二太太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她心里虽然也是火急火燎,却也只能按捺着,只等着赵老爷回来后一同商量出一个对策。只是她想不到,往日对赵东仪并不算上心的赵泽衍也在默默地算着来信的日子,一回来公馆,便先来了她这里拿信。

      她听见门外头停车的声响,先入为主地,便以为是赵老爷回来了,匆忙便取来了信件要迎上去哭诉,当看见赵泽衍走进门来时,吓得面色都白了七分。

      赵泽衍不看她的脸色,先就看到了她手里攥着的信封,伸出一只手来,淡淡地道:“正好。我正是来取信的。”

      二太太慌乱已极,只觉得心跳都要骤停,那心情显现在神情上,自然是窘迫极了,讪讪地糊弄道:“东仪每一次来信,左不过都是老生常谈的那几句,有什么可看的呢......”

      赵泽衍见她的神态,已经在心下料定了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却也不质问强辩,只伸出的那只手并不收回,两眼沉沉地盯着二太太看。

      在这零星片刻的工夫,二太太的心思已经转过几转。心想,这实在是一件大事,今天硬是不给他看,不说不能够做到,即便真的瞒过了今天,早晚也是要叫赵老太爷知道的,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如先叫他知道,比起赵老太爷对这门婚事斩钉截铁的态度,赵泽衍这里,倒未必没有一些可以转圜的余地。

      便只好战战兢兢地,将那封信件,送到他的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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