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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汽车一路里往赵公馆开去,赵东仪坐在副手座上,看不见后排座位的情况,心中蠢蠢欲动。

      终于,他半侧过身来,边极力地向后望着边道:“听我母亲说你叫云秀啊,这名字听着就秀美。是哪两个字?”

      白云秀冷漠非常,听了这一句问话,微微一笑道:“你竟都不晓得我的名字吗?”

      赵东仪心里一跳,暗道不好,这一句话,可不就是在告诉人家自己半点没把她放在心上过么?又赶忙往二太太那里打眼色求救。

      二太太眼瞧着白云秀的神色,就知道婚约的事多半很悬,可是即便真的不能成功,也是东仪理亏在先,不能都怪罪人家。但一想到东仪对云秀是怀有好感的,解除了婚约,东仪势必要难过一阵,自己这个当妈的,总不好不帮他。

      二太太在心里叹气,对着赵东仪雷声大雨点小地责备道:“你看看你,去英国读个书,倒把自己的记性越读越差了!是白璧无瑕的白,山河秀丽的秀,我从前都是告诉过你的,你竟是都忘了吗?”

      赵东仪讪讪地赔笑,说自己被英国的课程塞了满脑子,偏偏把不该忘的都忘了。又问:“你在饭桌上说不爱吃甜的,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虽留洋了三年,还不了解新变化,可对这首都城里的老字号可是了如指掌。你说,我向你推荐最好的铺面。”

      白云秀淡淡道:“我对吃不讲究,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又转头对着二太太道,“吃过饭倦得很,我在车上睡一睡。等到了公馆,二太太叫一叫我,好不好?”

      二太太当然说好。而自认为出于让白云秀安静睡觉不叨扰的体贴心思,赵东仪也不再出声了。

      赵东仪脑筋灵活,身体到底是疲惫的。一到了赵公馆,先去看自己收拾一新的房间,无意间往床上一靠,就沉沉睡过去了。倒是一干佣人丫鬟们,又是收拾他带回来的行李,又是替他置办新物件,为着这位二少爷的到来,着实忙活了一整个下午。

      二太太的车先开到公馆,赵老太爷的车之后才到。一回公馆,便将二太太并赵先生叫去书房谈事。赵泽衍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走路的步子却格外的沉,眼神也有一丝迷离。

      他一进客厅,便依靠进长沙发里,叫一旁随意看报纸的白云秀不注意都难。

      白云秀见他恐怕是有些醉了,问道:“要不要醒酒汤呢?”许久也等不到赵泽衍的答话,干脆也自作主张,让张妈煮一碗醒酒汤来。

      张妈的身影一从客厅消失,赵泽衍反倒说话了。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听着更加低沉些,还带着微微的嘶哑,问道:“你,你也见过东仪了......怎么样?”最后那三个字徒然轻微,简直像是气声。

      白云秀对赵泽衍的印象实在不坏,甚至是很好的。思索种种前因,又格外感激他为自己说话劝导,此刻看他这幅样子,倒莫名生出一点心疼怜爱,微笑道:“要说见过,相片上老早就见过了,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赵泽衍这才闪烁着眸光扭头看她,像是难以开口,涩涩又迟疑道:“......你请我帮忙劝一劝祖父,我劝了。你,你若是有些后悔......”

      白云秀注视着他坚毅硬朗的面容,竟从那复杂的眸光里看出一点歉意与沉痛来,心里蓦然一酸。他为何要有歉意?因为受了自己的嘱托,劝赵老太爷解除婚约,又怕自己见了赵东仪本人后心生好感,反倒认为是自己的劝导坏了事吗?

      怎么会,你不知我有多么感谢你。

      这一种感觉,就像是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了自己的“盟友”。白云秀觉得自己这种感觉有些可笑,他怎么会将我这个小女子视为“盟友”呢?可是她很庆幸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叫自己时刻觉得是有后盾与退路的,是叫人宽慰的。

      白云秀不自觉地柔软温和,道:“我不是赵东仪,不会把婚约当做儿戏,既然说了不要,就是下定决心的。”又很乐观地感叹道,“他看起来也外放开朗,想必很快就能把这事儿忘记的。”

      赵泽衍笑了一声,他身上那一股低沉艰涩的劲儿,此时也仿佛散去了很多,已经能说说轻松的闲话了。他拿手掌扶着额头,道:“从前总听说,装着心事喝酒格外容易醉,原来是真的。”

      白云秀下意识地接口道:“什么心事呢?”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于公于私,自己这样问都极不妥当,着急地转圜道,“不必说,不必说。我无意要打探政府的公事。”

      赵泽衍偏头看着她,竟微微地弯起了嘴角,只是不等他开口说话,张妈已经端着醒酒汤进来了。白云秀见他拧着眉头一口气喝光,猜想他大概是不喜欢酸甜口,觉得那汤的滋味古怪。

      赵东仪的到来给整个赵公馆带来了极大的活力。新来的小丫鬟们没有见过他,都是满怀着好奇地议论打听,年资较长的佣人们是知道他的,因他会时不时地打趣打趣小丫鬟,赏钱也大方,同佣人们处得不错,对于二少爷留洋回国,大家都很是欣喜。

      丁香是属于新来的那一范畴。白云秀刚回房间不久,她便悄悄地摸过来打听兼打趣:“小姐小姐!我听说二少爷回来了,又听说他为人很爽快,人也生得俊俏极了。你们中午一道吃了饭,一定已经见过了,真是这样吗?”

      白云秀知道她一定会来八卦的,道:“还好。你不是也见过相片的么?为人倒是很外放健谈。”

      丁香便满怀着期待地感慨道:“真好!那就是很俊美了!小姐同他什么时候结婚呢?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将婚约提上日程了吧?”

      白云秀见她满腹憧憬的模样,暗道自己疏忽,没有提前将事情告诉她。此时有意叫她做一个准备,委婉地坦白道:“你大概不晓得。他,他在国外的时候交往过女友,所以婚约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丁香像是一下子没有明白,那向往的笑容有那么片刻凝固在脸上,半晌才急道:“怎么就要从长计议了呢?不是说好的吗?这,这......”

      白云秀缓缓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了么?他在国外交往了女友啊。他并不将什么婚约放在心上,已然做了违背,这一场婚约哪里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们就这样轻贱吗?”

      丁香晃了会儿神,还是要劝:“可是,可是二少爷不是回国了吗?那国外的女友想必也断了,小姐,何必计较......”她越说,越流露出哀哀的恳切之色,极力地想要挽回白云秀的心留下。

      白云秀以往都见她活泼爱笑,从未见过她这般神色,也是被她唬住了,赶忙宽慰道:“怎么说得都要哭了?何至于呢?我都不害怕不着急,你也不必这样。好了,快擦一擦眼泪,回去休息吧。”

      丁香通红着眼眶悄悄地瞅着白云秀,可怜兮兮地道:“小姐,咱们好不容易来了首都......你可别死心眼做傻事啊。”

      白云秀微笑着握了她的手,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来到首都,经历这一场也足够了。怎么会做傻事。”又替她拭了拭眼泪,道,“你就不必想这么多了,去休息吧。”

      丁香听着这话隐隐不安,觉得事情隐约要与自己的意愿背向而驰。临走前磨磨蹭蹭地问道:“那,那还有要我寄去南平的信吗?”

      白云秀道:“现在没有,过几天我会再写的。”

      赵东仪沾床就睡,这一觉,直睡到傍晚五六点钟。他年轻气盛底子好,一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舟马劳顿的疲惫之感一扫而空。他对着镜子将自己收拾了一通,一出房门便去找二太太。

      二太太正坐在小洋房的客厅里出神。被猛然间窜出来的赵东仪吓了一跳,抬手就作势要打他。

      赵东仪嬉皮笑脸地躲过了,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胳膊搂着二太太的肩膀愉悦地道:“快快快,先前没问清楚,现在详细地同我说一说。我同云秀的婚约预备什么时候进行?要我看,不能拖得太晚,但也不必过早。我俩毕竟也是刚见面,很有必要相处一阵子......”

      二太太心里又烦又乱,简直听不下去,打断他道:“行了行了,你也不必操这样的心。老太爷方才就找我和你爸谈过了,说婚约取消,不作数!让我们以后都别提。”

      赵东仪懵了一阵,惊异地嗓门都拔高了,道:“为什么?就因为我在国外交了个女友?我们,我们并没有什么的......”

      二太太虽觉得他迎头受了这样大一盆冷水怪可怜,可一想到他不分轻重,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交了女友还不够吗?我看,也很足够解除婚约了!”

      赵东仪从小受的是西式的教育,对于这一份坚守严肃,是不大能体会的。反倒认为,何至于此?我也已经同她分开了,我的心也不在她身上了,我仍然是很自由和完整的呀,这并不冲突。

      他苦思不得解,别扭道:“可是我对她挺喜欢的,她现在看着冷淡,等过些日子,未必对我没有感觉。到时候,我俩不一样是两情相悦吗?要不不解除吧,只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是欢欢喜喜的结果。”又嘟囔着道,“再说了,哪能祖父说解除就解除,也得问问云秀的意思啊。”

      二太太难得地冷笑了一声,没好气道:“你的那些事,以为人家不知道吗?人家都知道呢!老太爷说了,云秀也是这个意思,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俩还能两情相悦吗?”

      赵东仪的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这最坏的打算,到底还是应验了。他有些慌神,可不到片刻就稳住了,咬牙道:“解除就解除!我对她的好感是真,没了婚约,便只当她是寻常的女子去追求,也未必不可以成功。”

      恰是这时,小洋房的佣人过来传话,说是晚饭准备好了,请二太太和二少爷前去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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