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庭弃妻》阑雪夜歌

30、这汤真甜

　　听到这个消息，白霰心情十分复杂，因为本以为结束的事，此时居然还有一折。

　　身旁的王小二却替她兴奋地跳了起来，他不知道白霰去了烽烟谷，只当她终于能够找回自己的身世，所以自然替她高兴。

　　“太好了！小霰你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

　　白霰讷讷道，“嗯……”

　　之所以一直没跟他们说她找回身世的事，主要是怕把烽烟谷一行说漏嘴，让他们徒增担忧。

　　现在好了，她找到由头说了。这分明是好事，可她的心里却为何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联想之前沈馨柔来找茬，还说她迟早会遭报应的情景，直觉她又打算捣什么鬼主意？

　　不过这么想未免太跳脱了，理据也不充分。

　　况且平帝出巡，沈馨柔应该不敢乱来。

　　王小二见她满脸愁思难展，神情蔫蔫，以为她还在忧心身世和凌溯的事，于是出言安慰：“唉！你别多想，等你这事尘埃落定后，不管你是何人，以后咱们该玩玩，该吃吃，该睡睡，你若不想理凌公子，那就不理他！他若将来弃玩了，那咱们就一起沉睡，你并非孤身一人，没什么可怕的。”

　　白霰听完这席话，顿觉全身有暖洋流淌，心下好生感动，方才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嫣然一笑，“我省得了，谢谢你，小二。”

　　王小二乐呵呵地笑着，“你我不必言谢。”

　　“你今日有见过他？”

　　王小二眼珠子溜了圈，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白霰指的是凌公子，“早上好像见他在村上转了一圈，然后不知去哪了。我陪你一同找他吧？”

　　“不用了，你还有事要忙呢。”白霰指了指王小二的篮筐，然后把采摘的一部分野菇放进去，“送你了。”

　　两人别过后，白霰回到竹屋里一直待到晚上，才去找凌溯。

　　她借着夜色，在村里绕了一圈，可是没见着凌溯。

　　后来又去问了村长和王掌柜他们有没有看到他，两人只说白天见他走过，之后就再没见着人，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着白霰笑了笑，弄得她莫名有些害臊。

　　主角的小破屋在独立一块地上，所以并不难找。这也是村中除了村长家以外，唯一有院子的土屋，为的是让主角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和饲养牲畜。

　　纵然小破屋不难找，但这屋子落魄的模样差点让白霰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来回走了几次，确认自己没走错，才走进院子。

　　院子中，四处随意摆放着破开的木材，水井附近还淌着半干不湿的水渍，宽大的院子里，只种了几株因为缺少水分，而使叶子略为干瘪的桂花树。

　　这么大个院子他蔬果一样不种，只种了桂花？

　　她还以为他平时全靠种田糊口，如此看来，人家是另有财路啊。

　　除了寥寥几棵桂花树，院子里连一只牲畜都没有，如此之下，难免有些冷清。

　　而屋里更糟，窄小的外间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外，其余空位都摆满收纳箱笼。

　　这些箱笼看上去挺新，也许是最近才添置。

　　白霰在外间没见着人，思忖着他也许在里间“歇息”。

　　不过不把这些箱笼摆好，她根本走不过去，真不懂凌溯平日是怎么走的？

　　难道他那一身惊人的身法就是靠走这种“不寻常的路”练出来的？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待白霰把那堆箱子都搬到仓库放好后，她忍不住顺手把水井旁边的水渍也扫掉，还给桂花树浇了水！

　　待一切整顿完毕后，白霰只觉整间小破屋都焕然一新，甚至到处都散发着干净整洁的光彩！

　　不过再整洁也拯救不了这屋子十分破旧的事实。

　　她真不明白凌溯成天刷图做任务，应当不缺钱，为何不去木匠那里升级下房子？真怕哪天下暴雨，这小破屋就塌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正因为他经常在外面奔波，才没空打理家务吧。

　　刚走进里间，白霰就傻眼了。

　　里面除了横七竖八的箱笼，还有各种暗器、护具、刀剑利器等。

　　这居然比外间还要乱！！

　　白霰几乎要炸了！

　　他当真不怕睡着睡着被这些玩意儿扎死吗？！

　　她气鼓鼓地瞪着躺在床上的凌溯，可对方丝毫察觉不到这扑面而来的鄙视，只安静地在睡梦中待机。

　　即使他身处如此残破陋室，但风神仙骨依旧，恰如雨夜偶借破庙栖宿的谪仙一般，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神秀。

　　白霰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不但穿得很单薄，还竟然没盖被子！

　　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她没好气地上前替凌溯盖被子，只可惜被子被他压在身下。

　　白霰只得俯身过去把被子抽出来，她故意不去看那近在咫尺的天颜，心里又怕凌溯会突然醒来，乱成一片的内心只想赶快抽出被子。

　　可是她越避而不见、不想，思绪却越混乱如麻，可恨是那被子被压得死死，竟难以抽出！

　　白霰忍无可忍，猛地奋力一扯！

　　“咚！”

　　被子被她一下子抽出来了！可同时，凌溯也像个木雕一样被被子扬了下床！额门直砸地面！

　　白霰惊得当场石化！

　　她狂敲了粗鲁手笨的自己几下，随即赶过去把额门长了包而不自知的凌溯，拖回床上、躺好。

　　幸好他没被放在地上的利器所伤，否则她得自责死了！

　　白霰刚把被子掖好，却发现凌溯的脸上沾了些灰尘。

　　一定是刚刚摔下去的时候沾上的吧！

　　白霰对自己无语极了，当下心虚地伸指抹掉那些尘粉。

　　她一下一下地认真抹尘，眼神却随之一点一点地专注在凌溯皎洁如月的睡容上，逐渐的，再也无法挪开。

　　尘粉早已完全被抹掉了，可她抚在他脸上的手却舍不得收回。

　　她极慢地轻抚着他的脸，想逐一记住他脸上的每一处轮廓，以求以后即使在沉梦之中，也能偶尔记起。

　　但仅仅一瞬，她霍然清醒过来！

　　不能沉溺进去啊！

　　她吓得当即把手抽离，但手腕才刚动，竟蓦地被一股劲力拉住。

　　白霰大惊失色！

　　耳边不意外地飘来了，那把熟悉的调笑之声，“女皇陛下趁我不备之时，爬上床来，不知是何居心？”

　　白霰瞬间炸毛！

　　她暗自叫苦这人醒得不是时候，嘴上却不忘极力解释道，“我只是好心帮你掖被子而已！”

　　凌溯故意拖长声音地“哦”了一句，然后上上下下地看着俯身过来，且有一只膝盖跪在床沿的白霰。

　　白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打量自己。

　　“……”

　　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尴尬的姿势确实容易让人产生遐想……

　　白霰羞愤难当，狠狠挣开了他的手，“早知如此，冷死你算了！”

　　扔下这句话后，白霰凶巴巴地走出了里间。凌溯觉得玩笑好像开过头了，马上追上去拉住她，可讨好的话犹梗在喉咙还没出来，他却愣住了。

　　只见，外间一改之前乱七八糟的模样，竟变得整洁干净！再从门口看去，外面院子也被收拾妥当，桂花因得了滋润，原有些干瘪的叶子变得充盈饱满，一派郁郁生机。

　　凌溯惊奇万分，“你替我打扫了？”

　　本来她能主动串门就足以让他惊喜半天，不料她还为他做了这些。

　　白霰负气道：“你以为我想？你这屋子简直乱得让人发指！”

　　就算是以前住牛棚的时候，她也把牛棚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哪会像他这样！

　　“真难想象你如何能安然无恙独自住在这里。”白霰是真心担心他会不会哪天走路忽然被收纳箱笼绊死，又或者睡觉时突然被刀剑扎死。

　　凌溯低沉一笑，“你说得是，我一个人住难免有疏忽之处。这次幸亏有你照料，我才避免了灾祸。”

　　白霰抱着手臂，赞成点头。

　　“身边若能多一个人就放心多了，要不你搬过来与我同住？”

　　前半句时，白霰还在点头赞成，而到了后半句，白霰却是全身炸红！

　　她又中了他下的套了！

　　这得寸进尺的人！

　　“滚！”

　　白霰丢下这句话后不再看他，怒势冲冲地走到外面去。

　　可才走了几步，她又风风火火地折回来，并撂了句，“借厨房一用！”

　　她一晚上滴水没进，还忙活了一通，都快饿扁了！

　　“你要下厨？”凌溯颇为意外，“可有我的份儿？”

　　“没有！”

　　白霰重重哼了一声后，大步往厨房去了。

　　凌溯懒懒地斜倚在门框上，回想起她刚刚那小兽咆哮般的模样，不由得朗声而笑。

　　良久，厨房渐渐飘出了野菇的香气。

　　那个嘴上说没有的人，此时身体却十分诚实地端了两碗野菇汤出来。

　　凌溯见状，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柔。

　　白霰把其中一碗野菇汤用力搁在木桌上，然后十分不情愿地搪塞道，“手抖煮多罢了！”

　　她没带什么食材，只带了今天采摘的野菇。
　　原以为能很快回去，没想到居然耽搁了这么久。

　　那野菇汤只能在这里做了。

　　做法很简单，把野菇加入沸水中炖煮一番就好。至于调料，凌溯的厨房没有，她也没带，只能将就。

　　就这么一碗极其普通的汤，却让举止温雅的凌溯喝出仙人般的姿态，令白霰一刹那以为他在品尝着琼浆玉露。

　　凌溯柔声赞道，“这汤真甜。”

　　“怎么可能，我没放糖。”

　　白霰半信半疑地呷了口，汤水入口，平淡无味。

　　哪里甜了？

　　难道他因为之前撞到额门，所以味觉失调了？

　　凌溯嘴角微微翘起，没有作声，但脸上却浮现着从未有过的满足。

　　白霰奇道，“一碗野菇汤便把你乐成这般？”

　　凌溯看向她，眉目间竟有万种柔情，直让白霰一瞬失神，“因为这碗汤是你为我炖的。”

　　“我那是手抖！”白霰堪堪回神，马上反驳。

　　“哦，为我手抖。”

　　白霰当即被噎住，和他比起来，她纵有十八般口才都不够用！

　　“实话说，我没想到你会来串门，我甚至以为你永远不会来。”

　　凌溯碧眸中的笑意更浓，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喜悦，“所以，当我一睁眼便看到你在跟前时，那一刻洋溢于心的惊喜无法用言语表达，可我真的很高兴。”

　　白霰心头一颤，她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额前的花型胎记，“我今日来是有事……”

　　“何事？”凌溯微感讶异。

　　“过几天是南秦平帝出巡的日子，街上很是热闹，不知你……是否得空？”

　　凌溯勺汤的动作立即顿住，他十分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

　　这小傲娇居然主动约他出去？！

　　白霰有些不自在地绞着手指，她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凌溯的回应。

　　他大概不想去吧？

　　也难怪，平帝出巡那日镇上必定会很多人，她知道凌溯喜静，从来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况且，她的身世之谜早已解开，他不去也无妨。

　　“你若不想去，也不碍事。”

　　“去。”

　　凌溯的目光绞进了白霰的眼中，竟是无限深情，“只要是你的邀约，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去。”

　　“你这人又说胡话了。”白霰被他看得颇为不好意思，连忙埋头喝汤，以便掩饰心中那份剧烈的悸动。

　　凌溯假装没看出对面的异样，也继续喝汤，直到把汤一滴不剩地喝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赞道：“这汤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