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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茅庐余寇 ...

  •   白霰借船泊岸期间,迅速整理好衣衫。而后,才和凌溯一同舍船入谷。

      船夫并不登岸,一来他不愿意去,二来他本职只是个掌船的,根本不必去。但是他会一直在岸边等白霰他们出来,并送他们回航。

      一踏入烽烟谷,白霰整个人变了,不仅垫着脚跟小心翼翼地走,还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

      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有关漏洞的事。

      白霰没见过漏洞,整个村子的人也没见过。它就像一只闻所未闻的怪兽,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如何防范。

      她只好时时防备着,但不得不说长时间集中精神可是很累人的。

      白霰紧紧地盯着地面,生怕下一刻就被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漏洞吞掉。

      正走着,突然,她的的脚尖离地!整个人像被一股往上的力量吸走一般!

      是漏洞!在顶上!

      不对!

      是凌溯双手支起她的肢窝,把她撑了起来而已!

      “你没事吧?”凌溯的声音略带狐疑和打趣。

      白霰无语极了,又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尴尬,“你这是作甚?”

      她一度怀疑凌溯是来搞笑的!

      “我看你一直无法好好走路,那不如我抱着你走?”

      “不必!快放我下来!”此时的白霰像极了被提着后颈小龙猫一样,手舞足蹈地挣扎。

      挣扎间,白霰的手肘奋力乱撞着,竟将毫无防备的凌溯撞跌!

      一片混乱中,凌溯的后背狠狠摔在了地上,而白霰也因为失去其支撑而跌坐在他身上。

      白霰瞬间慌乱如麻,连忙要站起,但凌溯的动作先了一步拉住她。

      他自然不知道白霰不在状态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以为她是出于对身世的不安才会如此。

      白霰咬了咬唇,伸手去掰开凌溯的禁锢,可她不掰还好,一掰反倒被对方乘虚而入,一把被扣住了双手。

      她正要发作,却被凌溯有意打断,“你不必害怕。”

      “嘎?”她现在的心情不是害怕,而是想揍他!

      凌溯只道她又在故作坚强,碧眸中是一片柔情,“你放心,倘若你当真是个恶毒昭著的女皇,我也不会弃你不顾。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你不必害怕。”

      他的声音温和得像在哄小孩。

      白霰完全静了下来,她瞳孔紧缩,樱唇微颤,良久才抖出一句:“你不必如此。”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游戏中的NPC,哪里值得让主角如此对待?

      凌溯到现在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世而嫌弃她,已实属幸运。

      哪里还敢奢望他的相伴相随。

      可偏偏,凌溯纵情一笑,“我乐意。”

      汹涌的暖意和情愫忽然像破堤一般,翻滚上白霰的胸口,一时间,意难平。

      他为何总是待她这么好?

      “我……不过……”

      我不过是个数据而已——

      值得吗?

      可是她问不出来。

      她怎么可能问得出来呢?

      凌溯狐疑地看着她,“什么?”

      “快走吧……”白霰低着头,极艰难才把内心的冲动强行压了下去。

      ……

      之前从远处看时,便知道烽烟谷景色秀美。

      但现在身在谷中再看,竟又有另一番风情。

      绿荫成翠的山谷高耸,山色由远至近而显苍翠渐层,不时有班蝶飞舞,鸟啼婉转。

      一年四季,各花争奇斗艳,色艳如常,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

      和人多烟重的桃花村比起来,简直是天堂。

      然而这么美丽的地方,却处处暗藏杀机。

      真是残忍。

      不多时,二人已经来到茅庐前。

      白霰一瞬间有如获新生的感觉,如同成功赤脚走过火炭路一样,心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但放松之后,她又觉得奇怪和难以置信。

      难道那些漏洞只是传闻,实则并不存在?所以一路过来都没有触发?

      “门被锁上了,屋里没人。”凌溯还在尝试开门和敲门,但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句话成功把白霰的胡思乱想驱散。

      这座茅庐极其简陋,庐顶由干草堆搭而成,纵观全庐只有一门一窗,门上正用布满红锈的粗铁链和大锁锁着。

      白霰反复几次敲门和喊门,没得任何回应。

      “兴许出门了,我们等等……”

      话音犹悬在舌尖,突然,一根骨仗忽然挟着劲风,直矢向白霰的后颈死穴!

      白霰大惊,想逃却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凌溯身影一晃,流光般飞夺过去,擎剑击飞骨仗!

      骨仗飞甩,斜插/入不远处的地里。

      凌溯把白霰护在身后,不再挪一步。

      双方无言僵持间,对面倒是先发话了,“你们鬼鬼祟祟地在我家门前,是想作何勾当?!”

      凌溯和白霰闻言俱是一惊。

      惊的不是因为对方是他们要找的人,毕竟这里除了他还能有谁?

      而是此人双目上缚了一条泛黄布带,他的眼睛分明不能视物,却能准确无误地击向了白霰的死穴。

      实在厉害!

      赵戎不仅是瞎子,他的一条腿和一条手臂都断了,全身上下无不写着对战争残酷的控诉。若不是装了义肢,他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活动。

      恍惚间,分明没见赵戎有什么动作,但四枚沾了剧毒的梅花镖已快而准地飞到凌溯的面目。

      “兵兵兵——”

      凌溯淡笑间,已将毒镖全数击落。几近同时,另一枚短针追光般向赵戎飞疾而去。赵戎不屑一笑,轻易躲开了那根短针。

      可下个瞬间,他的笑容却凝固了。

      赵戎咬着牙,颤着手拔掉小腿上的短针,第一根短针是幌子,第二根则是趁他全神贯注避针时,真正要他命的!

      “好计算。”想到对方居然预测到他的动作,赵戎既不甘又佩服,这种情绪犹在他胸口盘旋时,人已直挺挺倒下,无法动弹。

      “多谢夸奖。”凌溯礼貌一笑,又道,“那只是麻药,军爷请放心。”

      不把他麻倒,恐怕无法好好说话呢。

      赵戎一听,十分诧异,“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凌溯反问,“不然如何寻到此处?”

      “你们到底是何人?!”

      “莫激动,我们无意害你,相反,是有事求你。”凌溯说完,碧眸瞟向白霰。

      白霰上前一步,“实不相瞒,这位是我的朋友,他护我一同前来。而我……是前北齐的女皇。只可惜诸多事情已记不清楚,所以此次前来是想向你求证一事,若你知道始末,还望不吝相告。”

      她的声音极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几丝不安。

      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凌溯以为自己拿错了暗器,把人给误杀时,赵戎才启口,他的声音比白霰更不确定,甚至带了几分颤抖,“你……如何证明?”

      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白玉长生锁早就留在那祭祀之地里了。

      她还能如何证明?

      白霰深吸了口气,“我身上并无凭证验明身份……”

      不出意料,此话换来了赵戎冷冷的嗤笑。

      白霰只道没听见,继续道,“我原有白玉长生锁可作证明,只可惜前些日子落在了南秦郊外一个黑湖的湖底。我想你对这样的黑湖并不陌生,因为湖底建造了用来供北齐女皇进行邪祭的万人坑。”

      赵戎的脸色刷一下白了,一段他不愿回顾的记忆不可抑制地迸发而出。他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他怎么会陌生?

      当年,他便是其中一个押了一批又一批活人进坑里的副尉!

      白霰继续道,“坑里有一个祭坛,而附近的墙壁上还画着与我相像的肖像,这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当然,你大可认为我口说无凭,但如今北齐国破,皇室溃散,你我皆为庶民,我根本没必要骗你,我不过是想知道,自己是否做了如此泯灭人性之事而已。”

      赵戎原是不信,可听了这番话后,却信了八分。诚如对方所说,她根本没有骗他。更没必要费心思去害他这个苟延残喘的废人。

      那他还有何可防?

      况且,这种禁讳之事,除了北齐皇室和当事的北齐军,还有那些被活埋的祭品以外。还能有谁知道此事?

      当时军中皆会互相通报,谁敢为嚼舌者遮掩的,即以同罪论处,当场割舌杀头。

      须臾,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麻药也过了,赵戎挣扎着起来,凌溯一惊,不知对方想意欲何为,谨慎起见地把白霰拉回身后。

      但赵戎并不作其他,只恭恭敬敬地请了二人进屋里坐。

      茅庐里面一如其外形那般简陋,庐中没有正经茶水,赵戎只给他们倒了一杯净水,“寒舍尔尔,二位将就。”

      两人一同接过杯盏,道了声谢。

      赵戎点了点头,“北齐皇室向来不讲究继位者是皇子还是公主,凡有能力者便可居之。当年卞皇后诞下了两位公主,后来是二公主即位了。但这场邪祭实行了两年后,因为宫中生了变故,皇权便交到长公主手里,一直到北齐灭亡。”

      赵戎又问了一遍,“不知你是二公主,还是……长公主?”

      白霰更加震惊了,她想都没想到这当中还有其他原委,但是震惊过后,她便是怅惘。

      她早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见对面没了回答,赵戎当即了然,他怅然一叹,“唉,当年我曾有幸见过二位公主,只可惜我眼睛没了,现下无法直接辨个清楚。”

      不管是下落不明的二公主,还是身陷国破危城的长公主,他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与她们其中之一,得以再会。

      白霰垂下眼睑,语气中辨不清她的情绪,“若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闯入了邪祭之地,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和北齐皇室扯上联系。”

      凌溯思忖着,既然北齐原本曾有过两位女皇,指不定当时壁画中所画的天仙并非白霰。

      于是问道,“赵兄既然见过二位公主,可还记得哪位公主额头上有花型胎记?”

      赵戎心中一动,更加确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想,马上确定了来者是谁,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二公主。”

      二人皆一怔,白霰下意识摸了摸额前的胎记。

      原来她正是二公主。

      凌溯:“敢问这场邪祭是长公主还是二公主的意思?”

      “她们皆有此意。”

      白霰闻言,浑身一震,樱唇一下子变得青白异常。

      费尽千辛万苦,到头来结果却还是一样!

      凌溯捏着白霰抑不住颤抖的小手,小声宽慰道,“线索太少,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不只是安慰,他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皇族贵胄的事,向来就多弯弯道道。说不定这场邪祭还有什么他们不知的情况,不能单凭一句话就断定白霰是罪人。

      况且,他也无法轻易相信这是真相。

      凌溯又问,“关于这场邪祭的细枝末节,还请赵兄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赵戎苦笑,“像我这种小兵能知道多少细枝末节?高位者的想法,岂容底下的人知道?我们不过奉命办事罢了。”

      可还没来得及感叹这场竹篮打水,却忽又听赵戎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告与你们。”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是什么?”

      “别急,在说之前,我想请你们替我去山谷上走一趟。”

      赵戎指着自己右边的义腿,叹道,“这原是中了毒箭,才被割掉的。可奈何割晚了,当时毒液已扩散,能苟活到今日,全倚仗着山谷上的浔茏草。我原不想劳烦二位,只是今日动了手,破了元气,只怕我若再去山谷一趟,就无法在镇住体内的毒。”

      凌溯无所谓一笑,“赵兄是在威胁我们?”

      若他们不去,他恐怕不会把刚才的话说完。

      “不敢。”赵戎心知肚明自己的作为,但语气仍然十分诚恳,“不过是想和二位做个公平交易,各取所需而已。”

      凌溯但笑不语,他看向白霰,正好白霰也向他看来,两人眼神交流一会儿,便已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不知这浔茏草长什么样?”白霰问。

      等赵戎大致形容完了后,两人便领着他派的任务出门去了。

      直到他们的脚步远去,赵戎终于止不住嘴边上狰狞而疯狂的笑意。

      女皇啊女皇。

      赵某可真是等你等得太久太苦了!

      这一次,他终于有机会替这副被恶意残害的身体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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