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捉鹿徒

42、Chapter 42

　　李鸥和许安东到会场的时候布展的工作人员已经基本开始收尾了。
　　来得早的主办方已经在门口摆好了签到牌。
　　一名长相可爱的迎宾小姐操着流利的英文温柔有礼貌地请许安东出示入场券。许安东站在门口，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恩佐从贵宾通道出来，看见二人，李鸥有些尴尬地朝他走过去。
　　可是他发现，恩佐教授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许安东的身上。
　　不仅仅是目光，充满慈爱的微笑，明亮的表情，亲切的姿态。
　　可是他发现另一个人明显不领情。许安东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揽住李鸥的肩膀，将他往身边一带。旁边有人立刻注意到了他们，按照李鸥的性格这种时候应该不好意思才对，但是他并没有，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李鸥明显从目前的状况当中猜测到了些什么，关于许安东的身世，关于恩佐的身份。他差点忘了恩佐是个意大利人，差点忘了许安东和他有双极其相似的眼睛，差点忘了他的出现有多么戏剧性和莫名其妙，而且是紧跟着许安东和他确认关系回到北京。饶是李鸥神经再大条，这样被人监视和利用，也着实令他不舒服，甚至有些愤怒。
　　这个真相呼之欲出，他尚未从震惊中回过劲儿来，当恩佐教授喊了声“儿子”时，他的不满情绪到达临界点，他转头看着许安东，又看了看恩佐。
　　恩佐对着许安东说了句意大利语，然后看向了李鸥，神色庄重地说了声对不起。
　　李鸥摇摇头，正准备开口，感觉肩膀一紧，许安东目光还是落在恩佐身上，李鸥能感觉到他气息有些不稳，但是一开口气势却丝毫不输：“听不懂。我从没有学过你的语言。不过你的道歉，我替他接受了。”
　　李鸥：你怎么就替我接受了？==
　　恩佐无奈说：“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见见面，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你不应该把他扯进来。这与他无关，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和我母亲，还有他。”许安东顿了一下，补充道：“恩佐教授，您对我母亲的行为已经构成性骚扰，下次我会直接报警。”
　　李鸥能感受到他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但是费力。
　　李鸥印象中许安东说完没多久，他们俩就重新坐着许博士的车，飙在了马路上，许博士心情不好，开车的方式有点野。直到出了城，李鸥才发现。
　　“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妈妈家。”
　　“……”李鸥有些反应不及，小小惊慌失措随即被羞耻的喜悦所掩盖，“嗯。”
　　“你在偷着乐些什么？”
　　“我没有啊……”
　　许博士没有理会他的反驳，微微勾了勾嘴角。
　　李鸥忽然十分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曾经被抛弃，心里对亲生父亲并无好感，但是总是这些年尝遍人间冷暖，那个缺失了整个童年和青年时期的角色出现之后，依然是心潮澎湃。许安东其实是一个活得非常认真的人。看似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将生命的意义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没有选择用成年人的方式接受诚心“悔过”的亲生父亲，而是像个孩子一样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虽然被他在恩佐教授面前像个小鸡蛋一样保护起来，但是李鸥此时真的很想伸手抱着他，更希望通过现在的他去拥抱一下小时候的他，拍拍他的脑袋，说，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李鸥四周看看，是一条郊区的小路。
　　许安东头靠在驾驶座的靠枕上，闭着眼睛说：“李鸥，对不起。”
　　李鸥微笑着，心想，就当是中彩票兑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看错了数字吧。
　　他按照心中所想，给了许安东一个拥抱。
　　“没关系，老子很厉害的。不靠我老丈人，以后也能出人头地，哈哈哈哈！”
　　快傍晚的时候两人收拾好心情回到了许安东妈妈的房子。
　　李鸥看到这栋北京郊区的欧式别墅的时候联想到在西安，许安东的舅舅家，比起这个更加惨绝人寰的豪华。
　　——许博士，你真的需要到丛林里这么认真地拼命工作给全国人民传播动物学知识吗？
　　那天晚上，许安东又和他看星星了，他还说，他青春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非常迷恋意大利语，说得非常好，但是后来当他渐渐得知见到亲生父亲的机会有多渺茫之后，他就选择性地将这门语言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