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转之后的日子》卿言何欢

13、第十三章

　　吴著并未久待，在同贾谊作辞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文君甚至没有来得及抬头看他一眼。

　　他揉了揉脸颊，正想说些什么，就注意到贾谊眉心微蹙，一派沉郁的模样。

　　文君也不计较刚才受的委屈了，他跑到贾谊身边，小手拉住他的衣袂，轻轻摇了摇，“太傅是有什么心事吗？”

　　贾谊道：“是有一些。”

　　“那耿耿能为太傅分忧吗？”

　　贾谊看着文君目露期盼的眼神，由吴著带来的阴翳被将将破开一层，“可。”

　　文君听到自己能帮上忙，笑的露出了一排瓠子儿般的小牙，齐整又漂亮，他拉着贾谊在席上跪坐，自己也跪坐下来，摆出一副倾耳的姿势，等他开口。

　　贾谊本来没打算将此事说出来，不过既然文君问了，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城中有人偷盗杀人，残害富户，然犯事诸人皆老、弱、病、残，孤、寡无依之人，大王来请教我该如何折狱。”

　　听讼不难，难的是该拿这群人怎么办？

　　贾谊太了解如今朝廷的现状了，此事并不是个例，而引起此事的根本原因在于征兵，边郡匈奴猖獗，朝廷抽调了各个郡县的青壮去守卫边塞，回来的人却寥寥无几，如此一来，剩下的孤寡之人只会越来越多，这样的事哪里能禁的了呢？

　　只怕人心愈发涣散。

　　贾谊心忧的也正是这一点。

　　他见文君听的两边小眉毛都揪到中间了，便问道：“耿耿听出了什么？”

　　闻言，文君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他小心眼的想：那个长沙王定是个花架子，连判案都得来请教，延朝律法是摆设吗？

　　但面对贾谊的询问，文君是不能这样“直言”的，他摇了摇头，“耿耿愚笨，听不出其中的紧要，我想问的是，那些人为何要偷盗杀人呢？”

　　“凡事总该有个因由的。”

　　他的小脑袋兀自点了点，觉得自己的思路不错。

　　“是啊，总是有因由的，”贾谊的目光晦暗了一瞬，“他们食不饱，居无安，傍身之人不在身边，活的卑微且下/贱。”

　　文君设身处地的想了想那种情形，软哒哒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于他来说，光是吃不饱就已经很难了，“太傅，耿耿有一言想说。”

　　贾谊颔首示意，“可。”

　　文君坐正身子，道：“耿耿以为，富贵却不骄傲，这是很容易的，譬如我，然而贫穷却不怨恨，却是很困难的。”

　　“我想着，让大家富贵起来这样的事情不就会很少了吗？”

　　“毕竟人生下来就是要吃住的，若是吃不好也住不好，那他们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呢？”

　　贾谊倒是没有嘲笑文君的童言童语，他引导着问：“那该如何让他们富贵起来？”

　　文君被问住了，他想说他可以把银钱分给那些贫苦的人，因为前世阿翁就是这样对他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当。

　　天下穷困之人何其多，若要救助，只凭他一个小孩子，是无论如何也救不过来的。

　　主要是：他带的银钱不够分。

　　他有些丧气的抓了抓自己的角辫，“太傅，耿耿不懂。”

　　“无妨，”一番问话之后，贾谊面色并不如先前那般沉郁，“如今我与你说，你也是不懂的，可我还是要与你说，待来日多读些书简，出门游历，自能体味其中道理。”

　　“为国为家，皆不患寡而患不均，然事实上，总是寡而不均的，你的想法便是缩小其中的差距，这样很好，可是实行起来是很艰难的。”

　　“一来，边郡需要粮草，那么国家内部就少不了农本，这是朝廷一部分重农的原因，二来，庶民之中眼光长远之人不多，他们拘泥于自己身边的一片土地，不轻易踏出，不会也不敢向更高的地方伸手。”

　　“要实现你的同富贵，太难了。”

　　几乎是无稽之谈。

　　文君从坐席起身，“太傅，耿耿觉得……”

　　不待他说完，贾谊就摆了摆手，“此事就先到此，若你有了切实的想法，再来与我论辩。”

　　只是空想的文君只能按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