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戚丝

1、面具

　　【1】
　　晚上十一点，朋友突然给他发短信。
　　“林寻，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了？”
　　今天偶遇，他看到朋友，明明笑呵呵地跟别人吃饭，可是却戴着难过的面具。
　　他不知道确切是为了什么事。

　　“今天一出自习室，看到黑压压的走廊，就在想，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自己这么拼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林寻沉默了半晌，打了一行字过去。

　　——哪怕作用小，但聊胜于无。

　　【2】
　　从小林寻就有一个特殊功能。
　　他会看见，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是——“面具”。

　　小时候，他在街道上走丢了，有个叔叔拿了根棒棒糖过来，温和地问他。
　　“你要找妈妈吗？叔叔知道妈妈在哪里。”

　　他有点贪吃，盯着那个棒棒糖。

　　叔叔把糖给了他，微微笑了下，他牵住林寻的手，正准备走。
　　林寻无意间抬头，就发现他戴了张特别狰狞的面具，当即吓得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叔叔仓皇而逃。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发现面具的存在。

　　【3】
　　长大之后，也经常碰到面具。
　　毕竟大多数人都不是心口一致的。

　　就像读心术一样，他轻而易举地识破谎言。
　　却越发觉得生活太无聊了，人心不用猜，真相总是灰霾。

　　有一次他和女朋友坐在宿舍外面的长椅上，周围铺满金色的银杏叶。
　　他们聊着趣事，聊着未来，聊着人生。
　　女朋友笑起来，看起来很开心。
　　他转头一看，心却凉了半截。

　　她带了面具，是张极为冷漠的脸。
　　“你不开心吗？”他问。
　　“啊，”女朋友撩了下头发，面具下的脸不知道为了掩藏真实情感出现什么样的表情，“没有啊，只是今天有点累。”
　　他点头，强颜欢笑：“嗯，好啊，天好冷，我们早点回去。”

　　一路无言。

　　【4】
　　在开例会的时候，他精心做了准备，讲这个社团该怎么发展，该做什么措施。
　　待他兴致勃勃地讲完之后，掌声很热烈。

　　可他一眼望过去，全是不耐烦的面具。

　　他们的桌上，放着作业，放着电脑，放着手机，甚至放着面包。
　　待到他讲完，形式般的，鼓了掌。
　　“好了，”他疲惫地扶额，“这次会议到此结束。”

　　一个人的会议，开着也没意思。

　　【5】
　　但有时候看到面具也会帮助到别人。
　　林寻有个室友，性格温和，待人很好，别人有事都会找他帮忙。
　　可是林寻分明看见，在一个人找他帮忙写策划时，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依旧温和的，却戴上了一个皱眉的面具。
　　“好的，我可以帮……”

　　林寻走上去，搭上室友的肩，冲那个人说：“不好意思啊，他周末还有事。”
　　室友的面具消失了，露出的真实面容浮现轻松和一丝疑惑。

　　林寻拍拍室友：“你是不是忘记了？”
　　室友迟疑地点头。

　　那个人嘴里说着没事，却戴上了愤怒的面具。

　　仿佛在说，多管闲事。

　　【6】
　　有时候也会帮助到自己。

　　有一次在学校北门，有个老婆婆佝偻着背，满脸沧桑地问：“同学，能带我去吃饭吗？”
　　“好啊。”他见她可怜，就答应了。

　　“谢谢你，同学。”老婆婆这样说着，却戴上了狰狞的面具。
　　——跟小时候一样。
　　他立刻找了个借口溜走，可是没有什么别人看得到的证据，只能遗憾地发说说尽可能提醒别人。

　　【7】
　　后来林寻能熟练运用这项特异功能，除了戴着狰狞面具的人是坏人，那些戴着情绪面具的普通人，展示的是他们内心那一刻最真实的状态。
　　——那些不能完整地展现在人前的状态。

　　避免更深的矛盾也好，纯属礼貌也好，不知道怎么拒绝也好，甚至是习惯了也好，人们牵动着面部肌肉，做出合时宜的表情。那些真实的一涌而上的情绪，化作了面具，戴在了心上，别人看不见。
　　隐藏自己的情绪没有对和错之分，只是长大了，便不敢任性地明确地表明“想”“不想”。所以不管怎么样的负面情绪，通通都化为了笑脸。

　　林寻想起朋友那个难过的面具，回复：难过就哭吧，哭过之后，还是要坚持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