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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读书 ...


  •   余道知壳子里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许多小孩子不懂的道理,因此当濮阳翊钧话锋一转的时候,他心里头一松,知道这孩子表面张牙舞爪,到底还是念了自己的情。
      只是小屁孩是主子,他自己是奴才,万万没有主子向奴才低头的道理。
      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来年,忽然回了古代,当了一年多的奴才,余道知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就掉以轻心,他在宫里这些时日不长,却也见了不少蝇营狗苟,深知奴命轻贱,譬如微尘。
      一路沉默,老实跟着濮阳翊钧去了书堂。
      过了一道门后,抬眼望去,能瞧见那巍峨建筑就在皇极门右厢。
      顺着长长走廊静静向前,路过一梅香扑鼻的中庭,便看到一人长褂蓝衣,正坐在最前方书案旁,单手举着书卷,缓缓读诵。
      濮阳翊钧已经微躬身行礼问好,余道知也忙跟着一起行礼,抬眼一看,窗外晚梅白瓣静美,随风飘到那讲官身畔,远远地便是一股扑鼻冷香。
      今日的讲官是如今颇有盛名的梅承淮梅翰林,年龄极轻颇便受重用,余道知不经意瞥见他清隽眉眼,心里一跳,差点失神盯着他一直瞧去。
      濮阳翊钧没有理会自己的小奴才的片刻失神,径自找了位置坐下,余道知凝神屏气,跟着周答清走去了讲堂后面的蒲团上,老老实实的跪坐在上边,将箱子放在身后,方便随时取用。
      这里位置颇为宽松,濮阳垕子嗣单薄,大皇子濮阳翊声、二皇子濮阳翊渊分别是九岁和七岁,再加上今年一个刚满六岁的濮阳翊钧,书堂里也就这三位皇子而已。
      濮阳翊声虽是皇后所生嫡子,可惜秉性十分柔弱,身体亦是时常不好,皇后疼惜皇儿,对他管束十分宽松,在学问上更是没什么要求。
      濮阳翊渊倒是健康活泼,他又是贵妃所生之子,一生下来所用所见俱都精细无比,天生便高傲无比,加上哥哥柔弱,父皇偏颇,更加造就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这三位皇子当中,年纪最小,母妃出身最低的濮阳翊钧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余道知听闻,当年他出生时濮阳垕一直未曾给他命名,直到两年后四皇子濮阳翊焕出生,才顺手给老三取了名字。
      大胤朝一共也就这四位皇子,并两位公主,所幸濮阳垕今年不过而立,不然朝堂上的老臣们可就该为了子嗣之事觐见不停了。
      余道知出了一会儿神,讲堂上便响起一道温润之声,他情不自禁跟着听着,只觉坐在最前那人真是应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字,若非他投生到这里,又怎么有机会能见到如此出类拔萃之人,自己与他一比,竟成了云泥。
      “鲁有泮水,作宫其上,故它国绝不闻有泮宫,独鲁有之。泮宫也者,其鲁人于此祀后稷乎?鲁有文王庙,称周庙,而郊祀后稷,因作宫于都南泮水上,尤非诸侯庙制所及。宫即水为名,称泮宫。”
      听了一会儿,便听出原来今日讲的是《颂鲁颂》中的《泮水》,这些余道知大学时也曾涉猎过,不过此时听梅翰林静静讲来,竟让他生出一种岁月静好,往日所学皆为虚妄之感。
      他正听得有趣,忽地被旁边周答清一推,余道知恍然,自己竟不知不觉盯着梅翰林瞧了许久,忙重新微微垂眸向下,又恢复成一副恭敬模样。
      梅翰林并未一直讲解,而是挑了一部分三位皇子难以理解的地方简单说了,便让他们各自看书,若有问题,也可以当众提出,并未一味讲究死学之士。
      余道知偷偷瞧着,只见大皇子略有疲弱,二皇子活泼好动,倒是他的主子三皇子一页页翻看过去,下笔不停,才六岁的小孩儿做出一副潜心向学的模样,看的人又是安慰,又是感叹。
      不过读了一炷香时间,濮阳翊渊将一个纸团掷到濮阳翊钧桌上,濮阳翊钧一愣,将纸团往一边一放,也不打开。
      濮阳翊渊颇为无趣,登时便要发怒,但梅翰林就在上首坐着,他也不好有太多动作,只好不开心的嘟起嘴。
      昨日刚下了雨,庭院里空气清新,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照在那些落了一地的梅瓣上,似落了雪一般。
      微风徐来,吹动衣襟发丝,余道知瞧见濮阳翊钧拢了拢袖子,忙打开箱子,拿出刚刚叠好收起来的披风展开,上前给自家小主子披上系好。
      他动作又轻又柔,幼童的小手灵巧非常,神情认真,濮阳翊钧瞧他一会儿,在他走时顺手将刚刚的纸团塞到他手里,低声说:“扔了。”
      余道知忙拢了纸团到袖中退回位置,趁没人注意他时偷偷展开,上面竟画了好大一个乌龟,还有几个大字。
      龟为龙儿。
      余道知一把将纸团攥了,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很久之后,心思渐渐才平静下来,抬眼看濮阳翊钧,六岁的小孩儿脊背挺直,仍旧一心读书。
      他不说话,但他特别想骂人。濮阳翊渊今年七岁,身为二皇子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也许就是懂得太多,才懂得轻贱自己的弟弟,用刻薄的文字伤人。
      他转开脸,趁着午间休息,陪濮阳翊钧去后殿更衣的时候,默默把那团纸扔到水盆里。
      看着水迹渐渐氤氲了字迹,最后变成一团模糊墨团,余道知心里却并未轻快几分。
      下午陪着濮阳翊钧去校场学习骑小马,拉小弓,濮阳翊钧比起他的两位哥哥都更加认真努力,校场教习的武师似是极喜欢他,表扬了他拉弓姿势准,手臂稳。
      如此堪堪跑了一天,余道知不是跪着就是站着,中午匆匆吃了两口点心垫补,一直捱到晚上回宫,秦山和邓合接了他们的手,才有功夫跑去吃饭。他灌了一天冷风,又累又困,这才明白那个看起来就娇娇弱弱的王海桥能撑到如今才病倒,已经是十分努力了。
      不过若说退缩,那亦是不曾退缩的。
      比起其他的小太监,余道知更加爱干净,每天晚上必要擦了身体才睡,在后厨帮忙的孙瑕郎知道后特地每天留给他一盆热水,余道知趁水热擦了身体,回到房间想要和周答清说说话,交流交流经验,谁料到这人已经躺在床上睡得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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